37、问罪（下） ...
-
“平身。”
公孙皇后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似乎并没有对嘉和的拜见次序有什么不满。
也是，公孙皇后好歹也是把持了秦国朝政数年的人，要是这样就沉不住气，早就被人拉下马了。
而且便是公孙皇后想要收拾她嘉和，也肯定不会亲身上阵，有的是察颜辨色、见风使舵的人跳出来替公孙皇后问责她。
而公孙皇后只要顺势问罪就好了，最好还要表现出一副“我明明那么信任你，结果你却让我失望了”的痛心模样，既在众人面前保持了端庄大气的形象，又展现出自己为了秦国而不惜处置自己看好的人才的无私精神。
只是不知为了公孙皇后而人前马后的人有多少呢？
嘉和可不认为公孙皇后有那个气度，能在自己被打脸后还不与她记仇。今日之事过后，她与公孙皇后之间注定难以善了。那么，借着这次机会好好估量一下公孙皇后的势力，就是非常必要而又重要的了。
“臣有本要奏。”
马上就人跳出来了。
“五国商谈上我秦国分到的不过弹丸之地，实在不符合臣等的期望，臣要参嘉和办事不力，损失了我秦国利益。”
“臣也参嘉和办事不力，秦国分到的几个州城都十分贫瘠，同其他四国分到的相比，差的太远了。”
……
“臣要参嘉和谋逆！听闻五国商谈上她与蜀国右丞多有交流，相处甚是愉快，而五国商谈结束后蜀国右丞更是对她称赞有加……要知道，蜀国可是此次五国商谈的最大赢家！很难让人不怀疑嘉和是不是与蜀国有什么交易啊。”
一时之间，跳出来了七八个人参表，而他们参的全是嘉和。
嘉和则微低着头，也不反驳，那几人都当她是心虚惶恐了，一时参的更热闹。
其实嘉和低头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嘴角的冷笑罢了。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刘甘文“相处甚是愉快”了，“多有交流”又是指的什么？她跟刘甘文的互怼吵架吗？还有什么“分到的不过弹丸之地”、“十分贫瘠”……五国分到的地方都差不多大小，若论最小还是蜀国呢！郑州又怎么贫瘠了？那可是韩国最富的四州之一！好意思拿这些当借口吗？
这几个人站的位置都是中等偏后的，想来也都是些没有什么大建树、平日就靠着谄媚讨好上位者度日的庸碌之辈。可能这些人平时连折子都没写过几个，今天却为了她一个嘉和拿出了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无中生有……说的卖力的很呢！
她可真是荣幸。
只是，公孙皇后的影响力就这么一点吗？到现在为止跳出来的全是一些小角色，一个有份量的都没有……还是说，她不舍得把那些有份量的人用在她一个小小的谋士身上？
而且，通过这样暗中打量一番，她发现以左丞为首的一众太子派老臣，居然人数还不少呢！而且他们站的位置普遍都比较靠前……有这些老臣的支持，秦太子怎么也不该被打压成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啊，倒是奇怪了。
“肃静。”屏风后面的公孙皇后发话了。
刚刚还跳的厉害的几个大臣连忙住口，退回了队列之中。
嘉和又冷笑了一声，然后掩饰好自己的表情，抬起头来。
前面几个人的铺垫已经够了，接下来就要看公孙皇后的表演了，她还挺期待的呢。
公孙皇后的语气中果然满是沉痛，“嘉和啊嘉和，亏的本宫对你甚为看重，还信心满满的排除众人异议亲自选了你去五国商谈，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你当日领旨之时是如何说的？你可保证了过的，要为秦国谋求最大利益！”
嘉和立刻打断了公孙皇后的话，“嘉和并未这样保证过。”
她可不怕落公孙皇后面子，再说了，从来没说过的话为什么要认？公孙皇后想要无中生有、强加罪名，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呢！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今日过后，怕是有不少人都要对嘉和添上胆大包天的新看法了。
公孙皇后大概也是被嘉和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重新酝酿好情绪，继续沉痛又不乏失望的说道：“身为我堂堂秦国的使臣，便是你没这样保证过，心里难道就没有这样想过吗？现在蜀国分去云、渝两州，成了最大赢家……大燕又分走益州，一样得了不少好处。你此次出使，既没有给我秦国谋得最大利益，又没有成功打压大燕，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更添几分悲痛，“事已至此，不罚你难以服众……就罚你去康州服役十年，你可服罪？”
嘉和简直要笑出来，从来听说过有人因为这一点错就被判了十年流放的，何况她根本就不算是犯错！
而且康州那是什么地方？它在秦国最北，人烟有多荒凉暂且不说，还紧邻着高原上的游牧民族。那些游牧民族热情好客却也逞勇好斗，他们跟秦国大大小小的冲突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地方，别说让她待十年了，怕是能坚持一年都是好的！更别说公孙皇后还有可能会使些手段……这样算来，她能不能安全到达康州都不好说！
“臣有异议！”一人大声反对。
却是公孙睿站了出来。
他虽无实职，却有个宜安侯的爵位在身上，自然能在这太和殿中享有一席之地。此时嘉和就要被公孙皇后流放康州了，他自然等不住要为她求几句情。
屏风后面的公孙皇后双手一紧，眼中带上了一丝恼怒。
睿儿果然为嘉和求情了！
她强压住情绪，冷冰冰的问道：“宜安侯有什么话要说？”
公孙睿很清楚嘉和是个多有用的谋士，所以就算知道他此举会惹得公孙皇后不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将姿态放的很低，也不敢直接说什么嘉和无罪，只是诚恳道：“我秦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大邦，皇后娘娘也一直礼贤下士，对臣子十分体恤……如今嘉和的确有罪，只是流放康州十年，这处罚是不是有些太重了？虽然五国商谈的结果不能让人满意，但她好歹也是为秦国出了几分力的。而且她又是个女子，十年流放回来后，怕是不能继续为我秦国效力了，未免可惜……不如，网开一面？”
只是，他不说嘉和是个女子还好，说了却只会让公孙皇后更恼火。
公孙皇后在屏风后面猛地一拍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照宜安侯的意思，是女子便该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了？本宫今日要是答应了你，将来不知要有多少人要用这个借口来像本宫开脱了！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她一个嘉和凭什么让你为她求情？！”
公孙睿心里恨极了，他很清楚，嘉和为何会受到这种刁难，其实全是因为他！
虽然他对嘉和这次办的差事也不是很满意。但要他来说，只嘉和用青州换回郑州一事就值得给她记一个功！朝上这些人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挑着各种有的没的来攻讥嘉和……还不是因为他们受了公孙皇后的授意！
那个老女人！就是见不得他跟别人亲近，就是见不得他立功，就是不敢给他一点实权……她只会对自己宠信宠信……是，现在连秦太子也要看他脸色，可是这有个屁用！没听到那些朝臣背后都是怎么说的吗？说他公孙睿是个只会抱大腿吃软饭的狐假虎威之辈啊！这话好听吗？
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该建功立业！靠她一个老女人吃饭算什么本事！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可公孙皇后却好，她只怕恨不得把他囚在手心，最好除了她谁都不能接近他才好！她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可是他又无力反抗这一切……公孙皇后执掌秦国，而他只是个空有宠信并无实权的小小侯爵，等到哪天公孙皇后不想宠信他了，轻而易举的就能收回给他的一切。届时，会有多少人来对他落井下石？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必须要立功，必须让别人知道他也是有才干的，必须要让公孙皇后意识到，他除了……也是有其他用处的！然后他就可以拥有实权，才能谋划后面的事情……所以嘉和这个有用的谋士必须要保住！
……
可是公孙皇后连他求情都不肯松口！这个老女人，怎么能让人恨得这么咬牙切齿！
公孙睿还想再说，却被嘉和的一声轻笑打断了。
“主公为了嘉和求情，甚是让嘉和感动。只是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主公，你们所说的有罪，嘉和都不想认呢。”
“你还有何话想说？”
公孙皇后简直要不理解了，事到如今，她摆明了就是要收拾嘉和……嘉和还有什么办法来为自己开罪的？
嘉和摇摇头，“不是我有话想说，而是别人有话要我转交给皇后娘娘……本来这些话不该拿来在这太和殿上说的，只是皇后娘娘逼得太急了些，嘉和只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啊。”
她从袖袋中取出李尚写的信，朝着公孙皇后的方向挥了挥，语气中满是嘲讽，“皇后娘娘猜猜这是谁写的呢？您肯定意想不到哦。”
公孙皇后看着嘉和拿出信就觉得不好，只是不等她阻止，嘉和已经开始念了。
第一句就是“商国右丞李尚敬禀”。
整个太和殿一时只剩下了嘉和清亮的读信声……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问罪（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