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07 ...

  •   五日后,夜间。

      颜魁带回消息,京城通往蓟州的官道上,发现了吕成峰踪迹,独自一人,形色匆匆,未有同伴。

      屋里挑着灯,苏青素站在书桌前,正低头,提笔作画,一身寝衣,长发在身后只用一根黑色绸带束住。

      颜魁立于屋中角落无光处,隐没了身形,只有低冷、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

      “公子,是否需要派人将他捉回?”

      “不必了。”注意力在画上,苏青素神色平静,“既然已经走了,便让他安心上路吧。”

      “是。”颜魁应道。

      最后一笔画就,桌上白宣中的画,是一副仙人出浴图,水雾萦绕的池边有腾飞的九条祥龙。

      池中人远小,瞧不清模样,只依稀辨认出那是两人,交颈狎昵,墨发缠作一块儿,如同一段黑绸于水下浮开,形成一尾妖冶。

      这画乍一看意境朦胧清远,细一瞧又觉出些耐人琢磨的男女情.事。

      苏青素搁了笔,将落到胸前的长发掀去肩后,拿起一旁的琉璃珠,在指尖缓慢拨动。

      凝着画中人,他问:“还有什么事?”

      静了片刻,颜魁声音传来:“旧主有传话回来。”

      母亲?长睫一颤,苏青素抿紧了唇,敛眸坐下,看着手中的琉璃珠,半晌才道:“说吧。”

      “旧主言,望公子与今上早日成婚。”

      又是一段静默,苏青素凝眉答道:“知道了。没其他事,你便退下吧。”

      “是。”角落处,瞧不清的人形微一躬身,“属下告退。”

      窗被无声开启,砚墨楼外竹风吹进来,有点凉,带着些秋日萧索的颓味。

      苏青素发尾懒懒地扬起,后又无力地垂下去,乱了几丝缠在颈上,勾出寝衣下素洁的锁骨。

      他撑额看向桌上的画,许久,沉沉的目色才逐渐清越起来,被父母逼婚的不悦,似被什么甜蜜的东西取代,叫他唇角不自觉扬起。

      将琉璃珠缠上腕,他起身将画卷起,小心藏入画缸中。

      来到窗前,想将窗关好,却瞧见了天头明亮至极的弯月,叫他兴致忽起。

      苏青素合上窗,乘夜深人皆入眠,出了闺房,从府内厨房偷了坛酒回来,一跃上了屋顶。

      素衣墨发,坐在屋脊上,掀开酒坛封布,醇香立时窜入鼻中,让人头脑一醒。

      苏青素仰头刚喝了口,就听见风撞衣袂的声响,还有棠妆对他独饮的不悦抱怨。

      “我说大半夜的哪里来的酒香,原来是从你砚墨楼房顶上飘下去的。”

      苏棠妆一身劲装,大咧咧踩着屋顶瓦片,走到苏青素身旁坐下,夺了他的酒,仰头就灌了口,啧啧两声,仿佛嫌酒不够好,又将酒坛还给他。

      “怎么这么晚都没睡?”她问道。

      接了酒坛,苏青素却不喝了,望着天上的月勾,抿唇笑说:“姐姐不也没睡吗?”

      “我跟你可不同,我是在勤加苦练,好在过几天的秋猎,给你猎一只白狐,做件裘袄,等你成婚那日,可多添一份嫁妆。”

      苏棠妆嫣然笑说,一脸憧憬,仿佛已经看见她最亲爱的胞弟成婚那日,满城风华,万民翘首艳羡的壮景。

      苏青素回眸,眼微眯,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道:“姐姐也巴不得我快点嫁了?”

      “怎么?母亲又派人传话回来,催你了?”

      苏棠妆立即反应过来,也同时明白了青素半夜为何一人跑屋顶上独饮,怕是又被催婚催郁闷了。

      呵笑一声,苏青素没答,只提起酒坛,倒了一口入喉,溅了些在衣襟袖袂上,还没喝多少,身上却已染了不少酒气。

      苏棠妆同情地拍拍他肩,半晌才说:“如果……如果你当真不甘,其实可以说的,她毕竟自小就最疼你,咱们母亲也不是暴君,而且不是还有父亲吗?或许……可以找到他人替你——”

      “不要!”苏青素脸色骤然一沉,冷得厉害。

      棠妆被他过激的反应吓愣了,手便僵在了他肩头。

      半晌,又听她这从小就心思沉静的弟弟阴着脸说:“她只能是我的。”

      一股子与他往日清远宁静气质相违和的阴鸷沉闷,自那双澄澈的眸中散出。

      苏棠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忍不住大笑了两声,笑完了又忍不住心中不平。

      凭什么她弟弟堂堂男儿,为她宫挽晨扮了十几年的姑娘不说,还对她痴心一片啊?

      这也太让人不服气了!

      心中愤愤的同时,又觉得她家青素也是没出息,明明自幼便聪颖冷静的人,偏一遇见宫挽晨就迷迷糊糊,找不着北了。

      她脸一沉,扭头就对苏青素斥责道:“也不知道宫挽晨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把你迷得这七荤八素的,宁愿不恢复男儿身,也要伴在她身侧。可她那身侧又是什么好地方?阴谋阳计,层出不穷,利用与背叛必定如影相随,怕是过不了一日安宁。”

      苏青素垂首一笑,姐姐说的没错,所以他才会那么希望她离开,希望找到一人可替她坐稳乾坤,让她能安安心心地只与他相守。

      只可惜……吕成峰目短贪婪,终不成器。

      苦闷地提起酒坛,又喝了口,风一吹,双颊微热,一丝浅浅的醉意浮起,让人谨慎稍放,心头一松,想起了些有趣的事。

      苏青素转头,笑望着棠妆,调侃道:“姐姐不知她有何迷药吗?我记得小时候,姐姐还不知她是女儿身时,可是常常吃我醋的。怨她对我更好,什么都依我,什么都予我,就连代表皇权、可号令百官的玉牌,只要我要,也能二话不说就给我拿去玩乐。”

      看着棠妆脸色一寸寸变青,苏青素忽然尝到了些幼稚的乐趣。
      眯着眼,他大胆再问:“姐姐当真不知,她给我灌了什么迷药?”

      苏棠妆脸色已是铁青。
      好吧,她承认。
      小时候,她的确也曾暗恋明恋过那无赖皇帝,甚至一度很想嫁……

      谁让她长得美呢,至今为止,她就没遇见第二张能与她媲美的脸。
      而且她不仅美,宠起人来,那当真是将人泡在蜂蜜罐子里宠溺。

      儿时,她不知多少次羡慕过青素,只要一回头,张开手,她就会立即将他抱起,温言软语地哄。

      只要是青素有个头疼脑热,她就会立即从宫里来,寸步不离,守在榻前,擦汗掖被,细致周到。

      堂堂天子帝王,会亲自给青素喂药,一勺一勺地喂,喂完了,再送一口从宫里带出的蜜饯,不忍他吃半点苦头。

      这么好的人,如何不让年幼不知事的她迷恋?

      然而,五岁那年,她一不小心得罪了大哥,忽然就被告知,妹妹不是妹妹,是弟弟,想嫁的少年不是少年,是女儿郎。

      天崩地裂都不能形容她那时的感受,以至于她至今都无法再喜欢上任何人。

      谁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喜欢上的男人会不会又忽然告诉她,对不起,他是女的……

      一不小心被勾起了伤心事,苏棠妆怒瞪一眼已有些醉态的苏青素。

      “胳膊肘往外拐,还没成亲呢,就一心向着她了。我看你迟早要为她穿上凤冠霞帔,趁早别挣扎了,安了这天命吧。”

      “天命啊。”苏青素仰头,临风一笑,叹声说。

      若天命当真是要他为凰她为龙,他们才能相守一生,那他也就认了。
      只是如今这么说还太早,他既还有反抗的余地,怎能就此轻言放弃?

      他还是很想……很想有朝一日看她一身嫁衣似火,盖上红盖,伏于他背,由他背着,入苏府门楣。
      鸳鸯锦被,龙凤呈祥,掀开红盖的刹那,她映着红烛光火的脸会艳若桃李,一笑便可夺他心魂。

      而那时,她只是他一人的妻,不是万民的天子,不是百官的陛下。

      “行了,别喝了。”见青素一脸恍惚,回不过神的模样,棠妆还是心疼,一把夺了他的酒坛,不许他再多饮,“回去睡,再多不甘,想办法也要脑子清醒才能想。”

      苏青素双颊红热,双眼湿漉漉的,乖乖地抿唇点了头,模样看上去已是醉了。
      可棠妆却知道,她这弟弟是喝不醉的,怕不是想到了什么美事,给自己美醉了。

      她失笑,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扶着苏青素胳膊,将人送下屋顶,又送入房中。

      从砚墨楼出来,半坛子酒不知如何解决,苏棠妆便一路走一路喝。
      等回了成秀阁,坛子也就空了,随手将空坛扔给前来伺候的秀剑,入了闺房,脱了外衣,一倒床上,便呼呼大睡了去。
      ……

      前往秋狝那日,旌旗蔽日,浩浩荡荡上万人。

      天子与近臣在前策马扬鞭,随行女眷则坐在后头的马车里。

      离天子最近的那辆华车,有着摄政王苏府的徽识。
      马车中除了苏家两位小姐,还有一位苏棠妆的手帕之交,季家嫡女,季如莺。

      季如莺自幼便与苏棠妆苏青素认识,不过要说熟悉,那自然还是与棠妆最是熟悉。
      名动京城,众所周知皇后命的苏二小姐苏青素,性子实在清冷,如何也相熟不起来。

      季如莺在马车中,拉着棠妆,已经抱怨了一路她的未来夫君——徐家二公子,实打实的一纨绔,嗜赌好酒,还流连烟花之地。

      “棠妆你说,我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给我定了这样的人?我不求今后的夫君才华横溢,出人头地,可也不想嫁给一个这般不思进取的无赖啊!”

      苏棠妆安抚道:“不是还没嫁吗?改明日我陪你去抓他个现行,叫你爹知道他并非你良人,许是能退了这门婚。”

      季如莺叹息一声,掀起车窗子,怅然地望出去:“女儿家,婚姻大事哪能插手置喙,一切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过与你诉两句苦,纾一纾心中忧闷。”

      苏棠妆听得这话,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女儿家又如何?凭什么女子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身为女子便天生要比男子低一等吗?

      她就看着宫挽晨那皇帝做得挺像样的,虽然总被百姓说是个无赖皇帝,但朝中大臣不都挺服气她的吗?先且无论这服气是怎么来的。

      总之,她便觉得男儿能做的,女子便也能做,就是许要辛苦些,费多些周折。

      一旁靠坐的苏青素原是闭目养神,对棠妆与季家嫡女的话本也没什么兴致。

      谁知,季如莺忽然声如黄莺,再开口时,提了个他无法不感兴趣的人。

      “棠妆你瞧,秦侍郎给陛下拂去肩头叶呢。”

      瞥见青素微微皱起的秀眉,苏棠妆轻咳了声说:“拂去肩头落叶而已,你这么兴奋做什么?还是说说其他的吧。”

      季如莺捂着小嘴,兴奋地悄声笑道:“想你也是没听说的。”

      “听说什么?”

      季如莺从善如流答道:“咱们陛下不是一直避近女色吗?虽说对外的言辞是为了你妹妹青素,未立后前不纳妃。可不纳妃也就罢了,哪有像陛下这样都弱冠几年了,连女人都不碰的?所以便有传言说,陛下与秦侍郎……乃是分桃之谊。”

      “哦?是吗?”

      “自然是的,你想想,秦侍郎自小便为陛下伴读,随意出入皇宫,与天子十分亲密,听闻两人还曾有过同寝而眠的时候,你再想想,秦侍郎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也至今未有婚配吗?”

      “我也能随意出入皇宫,未听闻他们有同寝而眠的时候。”

      见棠妆反常地驳她言论,季如莺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过去:“你纵使能白日随意入宫,难道夜间也能?哪能确定他们不曾——”

      苏青素眯眼笑着,阴沉沉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温和地望向了季如莺。

      他一脸客气,答说:“能的,夜间我也能随意出入皇宫,连帝寝昭仁殿,我都夜访过。”

      季如莺:“……”
      心跳都吓停了。

      怎么跟她说话的人变成青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青素的?
      她不是在闭目养神,对她们这些私房小话不感兴趣吗?

      怨念地扭头,望向旁侧低头垂眸,捂脸不语的苏棠妆。
      她怎么都不提醒她一句啊?!

      苏棠妆为难地抬起头来,这能怪她吗?

      她不早说聊些其他的了,可如莺偏是不听,兴致来了连她的声音都辨不出,任着青素一句句给带沟里。

      看了眼缩肩垂首,又怕又怂的季如莺,又小心地觑了眼青素表面笑意温柔,实际上眸底阴郁沉沉的脸色。

      苏棠妆叹口气,也不知还救不救得回,只能努力另起话题,挽救一下僵硬的气氛。

      她将季如莺抓至身旁,问道:“近日京城可有什么趣事?说些有意思的来听听如何?”

      明白棠妆这是在救她,季如莺灵眸一转,立即展颜笑说:“有的有的,早些月从远襄城回京述职的柳大人家,就出了一桩奇事。”

      “哦?什么事?”
      苏棠妆做出副极感兴趣的模样。

      “柳大人家的三小姐,前几日不幸落入湖中,翌日便高烧不断。连病数日后醒来,却说梦见自己成了只画鹊,与许多鸟儿一同跋山涉水,去到一棵梧桐树下跪拜。后有人传,画鹊兆喜,凤栖梧桐,这是预兆柳家三小姐日后必当入宫为妃,侍奉帝后。”

      苏棠妆缓慢地扭头,看向她家嫡亲嫡亲的妹……不对,弟弟……

      望向窗外的苏青素泠泠笑着,持墨进来奉茶,他仅瞥了眼,便挪开视线,声音飘着说了句:“腹撑,不饮。”

      持墨愣了愣,心道小姐一路什么也没吃,怎么就撑了?可她也没多问,性子随主,不喜多言,谨慎地又退了出去。

      苏棠妆一脸沉痛,持墨不知青素为何腹撑,可她却是知道的。

      气饱了,可不就撑了吗?

      看来这醋坛子已经翻了,救是救不回了,只能闭嘴别说话,希望青素自己能消化了。

      谁料,起了兴致的傻姑娘,季如莺伏她耳畔,悄声又道:“据说啊,那柳家三小姐有沉鱼落雁之姿,才情无双,与青素也是不遑多让的,日后若真进了宫,也难保陛下还能一如往昔专情,不分些恩露与旁人,到时候你可得帮——唔唔?”

      苏棠妆满心悲痛地死死捂住季如莺的嘴,以警告的眼神瞪过去。
      还说!没看见她家青素越笑越欢,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了吗?
      帮?帮什么帮?再让你“帮”下去,是要一起死吗?!

      一向坐姿端正的苏青素,曲肘支在了车窗上,托着腮帮,眯眼朝前望去。

      前方日阳明媚,落叶纷飞,秦奉言骑马行在帝王身侧,仅落了一个身位。

      偶尔秦奉言一探头,与她说上两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只见她听罢后,竟回头冲秦奉言了然一笑。

      那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一笑更是美得颠倒众生。

      天子伴读,随意出入禁宫?与帝王同榻而眠?
      呵……

      画鹊兆喜,凤栖梧桐?还要与他争分她恩露?
      呵呵……

      袖下的手悄无声息攥紧,指甲陷在肉里,抠得生疼也压不下心口那股闷气。

      她倒是有恩露能分!还给旁人?!

      苏青素心中一声,果然,还是将她从那张五爪金龙椅上扯下来,藏他砚墨楼里,日日拘于身侧,才能安心。

      万人之众缓缓前行。

      秦奉言驱马靠近皇帝,微一拱手,为陛下拂去肩头落叶。
      趁着距离近,他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陛下,有异兽入围,是捕还是放?”

      宫挽晨眸微沉,半晌,挑眉笑道:“先捕后放,办得好,朕擢你做禁军统领。”

      秦奉言一愣,第一反应是升官这么随意的吗?
      后一想到眼前这荒唐皇帝是谁,也就释然了。

      秋风簌簌,碧空如洗。
      秦奉言面露忧愁,也不知此行是凶是吉。

      正犹豫着,要不要劝他家向来胆比天大的陛下,加紧一下周身防卫。
      忽然,他就虎躯一抖,再四周望去,见旁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他骤觉阴风阵阵?

      “怎么了?”
      宫挽晨见他不停扭动,活像是身上有跳蚤,嫌弃地皱起了眉,瞥视过去。

      秦奉言搓了搓胳膊,缩紧脖子问道:“陛下,您不觉得……忽然有点冷吗?”

      冷?挑起眉梢,宫挽晨一脸莫名其妙,正要无视他,后又想到什么,朝后看了眼。

      待她看见最近那辆华车掀起的车窗子后,顿时了然一笑,扬唇对秦奉言说:“无妨,你离朕远些即可。”

      “啊?”秦奉言一脸懵,还没听明白,座下骏马的马头便被宫挽晨屈指一敲。

      “诶诶诶,陛下你做什么?!”
      马蹄凌乱偏转,秦奉言立即拽紧缰绳,好一番费劲,才将猛然偏离方向的骏马拉住。

      宫挽晨朗声一笑,眉目舒开,容倾山河,比之这周围辽阔天地盛景,还要叫人炫目。

      她说:“保你一命。”
      若是让青素醋了,容不下他秦奉言。
      到那时,她可是不会救他的。

      古人有言,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而如今,或要有“帝王一笑,貌绝古今”之说了。

      众人具是看得一时失神。

      秦奉言摸摸鼻子,悻悻地收回视线,有点不自然地咳了咳。
      完全没去思考为什么保他一命,要把他弄开。
      只是心里感叹,不得不承认,陛下这副皮囊,可真是天赐的瑰宝。

      不过,一个男人,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害得他从小看多,如今都看不进其他美人了!

      啪嗒一声,车窗子落下。
      苏青素阖目,支着额,凉声唤:“持墨,奉茶。”
      “是,小姐。”持墨在外应道。

      缩在苏棠妆身侧的季如莺忍不住好奇,脱口问了句:“青素方才不是说腹撑,饮不下茶吗?”

      棠妆还没来得及捂住她嘴,对面苏青素已徐徐睁开了眼,缓缓望过来。

      只见他目色极静,清远如山涧冷泉,淡声启唇时,还含着笑意:“秋日燥,有些上火。季小姐如此喜言,要不要也喝杯茶,歇会儿?”

      “不、不用了……谢谢……”
      季如莺干笑拒绝,双手小举着摆一摆。

      总觉得青素现在笑得好生可怕,明明还是那般静雅端宁,怎得就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怯怯地往棠妆身旁靠了靠,寻求庇护,却又发现棠妆双肩微颤,低头捂着脸,瞧仔细了才发现,棠妆竟是在憋笑?

      苏棠妆憋笑憋得肚子疼,虽然胞弟对宫挽晨这么死心塌地,让她很不服气。

      但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青素醋海翻涌,跟个炮仗似得,随便一句话都能炸,说话都不如往日有礼,夹枪带棒的。

      她顾不得义气,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简直,天道好轮回,谁让他往常总笑她冲动易怒的?

      入夜,秋狝之众,驻跸扎营。
      一抹黑影避过轮番看守,潜入了皇帝营帐。

      暗处的七颜见怪不怪,甚至还帮着小公子声东击西,引开禁宫随行来的士兵。

      帝王营帐已熄了灯,床上的皇帝忽觉身上撑了一人,那人长发垂下,落在她颊侧颈间,熟悉的淡香入鼻。

      宫挽晨徐徐掀开眼皮,眸中已有笑意,见身上人一脸阴沉,她也不改笑色,玉臂从锦被中伸出,缠上他后腰,轻佻地隔衣抚着他脊骨。

      语气亵狎,她低声说:“青素终于开窍,懂得来夜袭我了?不枉我往日言传身教,实在叫人心慰得紧啊。”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