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官儿大好乘凉》北方有酒

14、钦差遇刺

　　虞锦衣醒时日头已高高挂起，梅姨留了信儿说去了县子边儿上帮忙，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学堂一趟。

　　本想告知夫子自己今日无法授课了，可一到书院便听见夫子领着一众学童朗声念着功课，失笑，自己果真是起得晚了。

　　在夫子抬眸看过来时，她抬手示意自己先回去，夫子恨铁不成钢地别过头，她抿唇笑笑转身往门外走去，谁知一个没留神，直直撞在了来人身上。

　　“虞姑娘，你......”王业成怀中的册子被她撞掉在地上，虞锦衣忙伸手去捡，手刚触到一份册子上，忽然被人握住腕子。杜长陵稍稍用了些力道让她起身，眸底带笑，“虞姑娘。”

　　他未多说什么，虞锦衣想了想，瞧着这些都像是账簿，想来当中不知记着什么，她自然不能看。心中沉了沉，抽出手腕，看着他一副很是闲暇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道，“大人......似乎很闲？”

　　“有劳虞姑娘费心了。”他答得有些漫不经心，虞锦衣心中闪过一丝莫名抽回了手腕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手中的触感忽然消失，杜长陵愣了愣，王业成抬眸看了眼他，发现自家大人宽袖中的手掌紧握，良久，缓缓出声来，“业成，我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将诱饵放出去了。”王业成出声道，心中暗自感慨了大人好手段，“接下来，就看李成能不能说服那些商贾了。”

　　杜长陵揉了揉手腕，“等不及了，今晚就动手。”

　　王业成忽然笑了，“属下定不辱命。”

　　县子边儿上。

　　来了上林县数日的钦差大臣终于露了面，一袭墨衣站在日头下带着让人摸不清喜怒的笑打量了简陋的粥棚茶棚，在此处的，多是流乞或家中无存粮的贫苦人家。昨日还气呼呼的徐捕头愣了愣，觉得是自己错怪了这位钦差大人，墨衣男子满不在意地笑笑来了粥棚处。

　　他虽是在笑着，可负手站在粥棚之中却骇得人不敢说话。外头有人低头说了句什么，他侧眸看过去，准确无误地盯着出口骂人那人，思忖着，走了过去。

　　虞锦衣看得有些心惊忍不住抓住一旁春玲的手，春玲疑惑。

　　静默之下，灾民之中忽然有人冲了出来，纷纷抽出腰间的短刀刺过去，训练有素的模样。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遇见刺客了，徐捕头一声喝下，数名衙役纷纷提刀上阵，那些人倒是动作更快，刀剑相交间已有衙役受了伤。杜长陵眉头微皱，拔出一旁衙役腰间的长刀纠缠在众人当中，招式凌厉，一招一式都是直取人要害，持刀劈下时有人正好得了空子短刀划在他的胳膊上。有鲜血溅出时，那人也倒在了地上，还没等徐捕头过去问话，嘴边就有血迹流出来，杜长陵就近捏住了一人的下颚强制他将毒.药吐了出来。虞锦衣看得心惊，他却神色如常，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胳膊上的血顺着流到了手上，他看也没看，一掌击在那人后颈上，那人立即昏了过去。

　　徐捕头见状，正要派人将那人压到县衙，他却忽然唤了声什么，缓缓从灾民中走出一人手脚利索地扛起刺客就往县中走去。

　　众人摒住呼吸不敢说话，明明胳膊还在流血......虞锦衣想了想，戳了戳一旁呆住的徐大叔。徐大叔连忙拎起药箱过去，小心避着那些尸体过去为他处理伤处。

　　“阿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新来的钦差很奇怪？”春玲凑上来小声问道。

　　岂止是奇怪......虞锦衣心中想着，微微点头。

　　徐捕头是武人，见到这样骇人的伤势并不害怕，上前去帮忙。觉得先前是自己小气了，钦差大人不是不忧心灾情，这样的神情分明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此想着，心中倒是有些内疚了。

　　刀伤很长，徐大叔正要一把掀开他的右臂上的宽袖却被他猛然擒住手腕，杜长陵额上有些细汗，眸中却是别样的笑意，“不劳烦了了。”

　　“可大人，这样的伤......”徐三步忍不住出声了，杜长陵抬眸看他，徐三步怔住，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知晓使自己多言了。

　　“两位还请离开。”身着灰色褴褛衣衫的人不知何时过来的，冷冷出声，听步子声都远了才动手掀起他的宽袖，好在刀伤很长却并不深，简单擦拭敷了药之后手法利落地从怀中掏出白布缠上。

　　“义父来信说，这些是冯政的人。”打了不甚好看却简单有效的结，长元出声道，要不是杜长陵先前就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哪里还会受伤。

　　闻言，杜长陵笑了下，“冯政？这一趟还真是来送命的。”

　　既要躲着刺杀，又要藏着掖着，可真是不容易。

　　被赶回去的徐大叔和徐捕头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陈甲岩好奇凑上去，“徐捕头，这位钦差可真是倒霉的。”

　　“这可不是倒霉。”徐捕头叹了口气，想了想，看着身边端碗发愣的虞锦衣，“阿姮，正好，端给那位大人吧。”

　　虞锦衣啊了声，只好上前。

　　杜长陵与长元已经收了话尾，抬眸就瞧见虞锦衣端着一碗茶水递过来，眸中还藏着些许不情愿。他左手接过，道了声谢，仿佛方才之事没有发生一般。

　　虞锦衣越发疑惑，这个旁人口中的奸佞宦官...竟然有些宽和...

　　将还有缺口的旧碗递出去，长元立即扶着他起身。一旁妇女怀中的娃娃哇的一声大哭不止，小姑娘过去温声哄着，似乎从袖中掏出了什么玩物来递过去，抱膝蹲在妇女旁边问话。

　　杜长陵有些失神，很快收回目光，“回青藤书院。”

　　******

　　当晚，县东头胡家。

　　“你开玩笑吧？几条贱命而已......”胡贺惊呼出声，这人半夜三更地闯进来不说，一开口就是搭设粥棚和灾民的临时住宅。要知道搭设粥棚本就不是件易事，何况还要为灾民建临时住宅，这都是朝廷的事儿，与他这个生意人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就算是有关，不过就是几条人命的事儿，照他看，那些个流乞几条贱命也不值什么钱！

　　王业成袖中的银票还未掏出来，他这话正合了他的心思。胡家算是奸商，不知道暗中背了几条人命。大人可交代了，对配合的朝廷不会让他们吃亏，可对这些个不配合还背着人命的他可不需要留手，“胡掌柜的意思是......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们胡家也是揭不开锅啊，总不能让我拿出钱来就去救那些贱民的命吧，这是什么道理！”胡贺很是为难的样子，王业成抬手，从暗处忽然现身几人分别按住胡贺的两肩。

　　胡贺被吓了一跳，眼前人倒是极有兴致地从靴中抽出匕首，泛着寒光从他脸上到腰腹游离着，最终落在......胡贺脸上顿生冷汗，“这...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不是开玩笑的...你们...”

　　那物被匕首隔着衣物抵着，胡贺浑身止不住发颤，王业成见他如此，嗓音有些尖锐，“切那件儿可是要讲求刀工的，须得备上辣椒水、白蜡等，可你这里我瞧着只有红蜡，不妨你就委屈些......”

　　几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听着，胡贺觉着那匕首已经有要划开裤子的迹象，忽然腿间一热便有异味儿传来，“大爷饶命！小人捐！明儿就让人准备木材和余粮......”

　　闻言，王业成有些失望地收回手，看着地下落的一滩水，捂着鼻子鄙夷道，“不是明儿个，而是现在。”

　　胡贺哪里还敢说拒绝的话，连连点头。

　　直到出了胡贺的门，王业成揉了揉肩膀，不远处有人脚力极轻地跑过来，“都好了。”

　　日头升起时，徐捕头带人到了上林县边儿上，这是与上湖县交接的地上，所以灾民也基本上都是从上湖县来的。可到地方一看，忽然多了七处简易粥棚，比县衙搭的要规整许多，还有人正在如火如荼地搭建着什么，他心有疑惑，不禁拉住一旁要去领粥的老人家，出声询问，“老人家，这粥棚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什么人建的？”

　　“昨日你们都回去时，忽然来了好些人搬着木头还有粮食，这不，粥棚刚搭好，那些...我瞧着像是简易屋子...”

　　还有这样的事儿？徐捕头疑惑，搭粥棚不废什么功夫，可这些粮从哪里来的？不过这是利民的好事儿，索性也不再纠结，难怪这两日县太爷还说让找些身强力壮的，连忙让衙役到县子里还有隔壁县子找人来帮忙。

　　其余人来时也是这样惊讶的神情，“徐捕头，你好大的本事啊。”

　　徐捕头不好意思挠头，正要说话就见墨色衣袍的人身后跟着几人走过来，右臂在宽袖中不甚灵便，但周身的气势却是半分不减，连忙上前去，“大人，这粥棚......”

　　杜长陵扫过搭建好的粥棚和锅炉，负手站在众人前，“朝廷说要来赈灾就不会是虚言，不单是上林县与上湖县如此，整个越阳府内各县，亦是如此。”

　　长身玉立，嗓音低沉深远。

　　李成等人闻讯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王业成上前去，“李大人，今日晚些时候工部张随之张大人便会率人前来修筑引水河渠，你在青藤后山......”

　　“快了快了，这几日下官一直带人挖凿，不会耽误工事的。”李成连忙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