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媚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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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瑶姬的红衣，她像一只蹁跹的蝴蝶栖在墙头。
秋日清晨的凉风中，白懋嘉急的汗都出来了，招呼老仆搬了一个桌子过来，但是墙边有一尺多宽的花坛，桌子挨不到墙边。
白懋嘉笨拙地爬上桌子，站在桌子边上伸出手，红着脸说：“瑶姬小娘子，你抓着小生的手跳下来吧，小生接住你。”
墙下的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墙上的人却悠闲地晃着双腿，蹙眉道：“呆子，要是你接不住我怎么办？”
“瑶姬小娘子放心，小生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白懋嘉站在桌子上眼神坚定地望着她，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信赖。
欺负一个老实人真没意思。瑶姬顿时有点兴味索然，一个利索的起跳，稳稳落在桌子上。
白懋嘉吓了一跳，围着瑶姬着急地问：“瑶姬小娘子，你没事吧？受伤没？有没有扭伤？”想要拉着她查看又不敢，急得脸通红。
“没事，逗你玩的。”瑶姬拍拍呆子的肩膀，利落地跳下桌子。
白懋嘉呆呆地站在桌子上，眼睛都红了，嘴唇嗫喏着：“瑶姬小娘子怎么可以这样？逗小生很好玩吗？”
瑶姬展颜一笑，一双眼睛仿佛秋水潋滟，“对啊！”
白懋嘉眼神一黯，神情萧索地站在桌子上，就连平时挺直的脊背、挺括的肩膀都仿佛垮了下来，秋风吹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慢慢从桌子上爬下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冲瑶姬行了一礼，肃声道：“恕小生不能招待小娘子了，小娘子请回。”
没想到这呆子这么不经逗！
瑶姬本来是打算走了，但是自己走跟被人赶走可是两个概念，这个世界上能赶走瑶姬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她立住身，眉目楚楚的望着他，“你这是赶我走喽？”
被瑶姬秋水般的双眸一望，白懋嘉登时忘了刚刚被戏弄的事，脸颊爬上一抹薄红，讷讷地说：“小生没有这个意思。”
瑶姬满意了，转身挥挥手说：“你不赶我也要走了，呆子背你的书吧。”说着语调婉转地吟道：“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白懋嘉下意识地接着背道，直到那道红衣妖娆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懊恼地说：“小生不是呆子。”
上午戏弄了呆子，下午回来的时候瑶姬便从露凝香顺手带了盒护手膏回来。
仍旧是老仆应门，见是隔壁的小娘子，陶翁连忙把人往里请。
瑶姬跟着他缓步入内，陶翁站在院子里拉长了嗓子唤道：“郎君，小娘子来啦！”
白懋嘉原本在书房作一篇策论，听到唤声，笔下字迹便乱了，懊恼地搁下笔，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饰，正欲走出去，瑶姬已经款款走进来。
这是一间略微寒酸简陋的书房，临窗摆着一个大大的书案，配了一把椅子，墙上挂了几幅字，落款都是庆州白字令，便知是他自己所写。余者别无长物。
没想到瑶姬会直接进来，白懋嘉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书案，红着脸行了一礼，“不知小娘子所为何事？”
瑶姬睨他一眼，一双横波目眼波流转，“没事便不能来找你吗？”
“能，能，能！当然能！”白懋嘉抬头望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连耳根都染上红色，低声道：“小生求之不得。”
算他识相！瑶姬自袖中拿出一个小陶罐，扔给白懋嘉，“这是护手膏，以杏仁、天花粉、红枣、猪胰子一起捣成泥，加入四种酒制成，每天晨起之后抹。连续抹上一个月，皮肤必定光腻如玉，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冻裂。寒冬将至，我观郎君手指修长如玉，若是被严冬寒霜冻得皲裂，岂不可惜？”
白懋嘉手忙脚乱地接过小陶罐，听闻瑶姬的话，顿觉这入手冰凉的小陶罐简直烫手了，无措地说：“小生何德何能，受瑶姬小娘子厚赠，瑶……”
瑶姬最烦他罗里吧嗦说一堆，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呆子，连陶翁都没你啰嗦，给你你就收着，我走了。”
她声音娇软，连浅嗔薄怒都自带风情，白懋嘉不以为忤，珍惜地握着手中的小瓷瓶，跟在瑶姬身后出门，“瑶姬小娘子，小生送你！”
瑶姬头都没回，朝他摆摆手，腰肢款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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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有余，露凝香再度迎来胡家娘子。与上一次相比，胡家娘子的脸上的神色更晦暗了，这不合情理。
瑶姬对玉肌的效用是有数的，那是古书中的方子，由她亲手熬制，不至于这么砸招牌。
瑶姬请胡家娘子坐下，问道：“多日不见，娘子为何抑郁不乐？”
胡家娘子叹了口气，“不瞒小娘子，妾身的夫君原本身体康泰，走南闯北从无问题，哪知自接了那狐媚子回来，身体竟慢慢熬坏了。也不知那狐媚子是不是缺不得男人，整夜缠磨夫君，如今夫君白日嗜睡，全身乏力，脸色蜡黄，唤了郎中来瞧，却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只道是身体疲乏，开了两帖补药而已，全无效用。”
瑶姬心道，白日嗜睡，全身乏力，脸色蜡黄，分明是精气外泄的症状，莫非是妖怪作祟？又是一件送上门来的功德，可以去看看情况，要是简单就顺手收了，要是太厉害，那就爱莫能助了。
总之瑶姬的处世原则便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三界之大，芸芸众生，也只自己关心自己而已，她只能为自己多考虑了！
她安抚地说：“郎中既瞧不出毛病，可见也不是大事，娘子只管放宽心吧。”
听闻瑶姬此言，胡家娘子点点头，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勉强笑道：“小娘子的玉肌膏真是奇效，妾身不过用了半月，便觉肌肤变得滑腻细白了许多，妾欲再购两罐，未知可否？”
“当然可以。”瑶姬拿了两罐玉肌与胡家娘子，送她出门时在她身上种下隐香，隐香的味道很淡，常人闻不出来，瑶姬却可以循着味道找到胡家娘子的府宅。
料想胡家娘子出门一趟也不会单单跑这露凝香来，瑶姬才懒得跟在她身后等她逛街市呢。
跟平常时候一样关了店门，见时辰差不多了，瑶姬隐了身形，朝着隐香所在的方位飞去。
胡家坐落在距离西市坊不远处的昭和坊，这里是大商贾的聚居区。
还没到胡家，瑶姬就感觉到了妖气。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胡家，直接朝后院找去。很快，瑶姬便在一处厢房找到了妖气的源头。
那是一只堪堪化形的蝴蝶妖，具体什么种类的蝴蝶瑶姬却不得而知，修炼也就两三百年吧，弱得不行，连隐匿妖气都没学会。安阳是祁国的都城，受龙气守护，瑶姬原以为敢在安阳城害人的妖精肯定是穷凶极恶之辈，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妖。
这么弱还敢出来害人的妖精，瑶姬也只能夸她一声好狗胆了。
柳枝正被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多天了，自从大郎病了，胡家娘子就把她关了起来。这几个月，胡家娘子是受够了这小贱人的气，现在大郎莫名其妙病了，她当然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只是把她关起来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是再狠狠心，把她打死也不算出格。婢妾是私产，官府都不管。就算大郎醒了，总不能为了一个低贱的妾室休了发妻吧？
柳枝正在房间里嘤嘤哭泣。经历八百多年岁月，瑶姬自认也是见多识广了，却从没见过混得这么差的妖精。被凡人关在房间里就罢了，还只知道哭，真是丢尽了妖精的脸面。
瑶姬在她面前现出身形，刻意释放出的威压让柳枝几乎窒息，哆哆嗦嗦抬起头。那是一张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孔，肌肤雪白，杏眼樱唇，湿润的眸子像汪着一潭清泉。寻常人哭起来总不会太好看，她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惜瑶姬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她板起面孔，冷冷地喝道：“何方妖孽，为何在此作祟，还不速速招来。”
“大仙绕命，大仙饶命。”柳枝不知道面前是何方神圣，只知道对方动动指头就能捏死自己。她连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擦，学着凡人见到自己施展法术的时候的样子，口称“大仙”，跪下使劲地磕头，泣道：“奴家小名柳枝，是一只媚蝶，依鹤草而生，机缘巧合之下得饮仙露，遂开灵智，在南海一处无名岛屿上修炼两百余载，餐风饮露，寒暑不辍，年前堪堪化作人形。”
“你既知修行不易，便应该善自珍惜，为何会在此处害人？”瑶姬皱眉问道。
柳枝抬起衣袖轻拭眼泪，哭诉道：“大仙容秉。奴家贪玩，一日误入凡人地界，偶遇大郎，与大郎情投意合，结为鸳侣，每日嬉戏游乐，始知世间竟有如此乐事，顿觉过去两百余载白活矣。奴家本欲陪伴大郎逍遥一世，再回南海修炼，岂料不过数月，大郎竟生气渐消，死气弥漫。伏请大仙救大郎一命，柳枝愿俯首受戮，以报大仙。”
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的小妖精，为情郎甘愿赴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媚蝶（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