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言子归》雁回小姐姐

31、出嫁从夫

　　阿归起得很早，她晕晕沉沉的，一动不动地任由一群侍女为她梳洗，打扮，临别之前她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阿和，说道：“阿和，我走了。”阿和还是一动不动，她只能无奈地让侍女为她盖上了红盖头。之后，上花轿，拜月神，入洞房，她像个木偶一样地执行那些嬷嬷们教了几百遍的复杂的礼仪，直到坐到喜床之上，她才稍微回过神来。她自己揭下盖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想到居然是在地清宫的寝殿之中，兜兜转转一圈，她又回来了。
　　“娘，娘，”远远地就听见小念雨的声音，阿归欢喜得几乎快要落下泪来，言夕，他果然说到做到。小念雨一下子推开门，后面还跟着一位气喘吁吁的白衣侍女，“小殿下，小殿下，不能进去啊，于礼不合啊。”“白萍，你下去吧”。一袭红袍的言夕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白萍应了声是，连忙退下去了，尽管于礼不合，但冥王大人的话无人敢反对，整个寝殿里一下子就剩下三个人。
　　“念雨，快过来啊，娘亲抱抱，”阿归欢喜地朝念雨伸开双臂，却见念雨像上次一样怯怯地躲到言夕的身后，问道，“父君，这不是我娘亲啊？”然后，没等言夕说话，又嘟嘴说了句，“父君，你骗我”，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阿归不禁有些失望。
　　很快，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气氛莫名地诡异。
　　“想必是刚解了咒术还未生效，睡吧。”一身红袍的言夕累极了似的说道，他脱下外衣，躺倒在寝殿大床之上，看着呆愣在一旁的阿归，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道：“过来啊。”阿归倏地就红了脸，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眼前的这个人容颜倾世，气质出尘，他成了她的夫君？从‘天巧阁’出来的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俩会走到今天这么长远。言夕等了很久也没有见阿归有任何回应，他无奈的走下床，打横抱起阿归，轻轻置于床的里侧，自己也紧跟着上来，把她投到怀里，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相拥而眠，闻到言夕身上好闻的皂角粉的味道，阿归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半夜里，阿归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身上酥酥麻麻的，她睁眼一看，言夕已经覆上了她的身子，满头大汗地在解她嫁衣上复杂的盘扣，解了许久也解不开，问道，“你这身衣服怎么这么难脱？”阿归没有回话，出嫁从夫，她懂，只身体软绵绵的任他摆弄。
　　“娘，娘”，远远地就听见小念雨的声音，阿归慌忙推开言夕，从床上坐起来，小念雨推开门，像阵风一样的扑进阿归怀里，扯着稚嫩的嗓音喊道：“娘，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娘。”阿归欢喜地搂紧念雨小小的身子，生怕再度失去她。抱了一会儿，小念雨松开阿归，也钻进被子里，躺在言夕和阿归中间，一手揽着言夕的颈项，一手揽着阿归的颈项，心满意足的说道，“今天念雨要跟爹娘睡。”言夕顿时哭笑不得，恨不得把这小家伙马上塞回她娘肚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言夕和念雨还在睡呢，阿归已经起床了，由着侍女给她梳了个高高的‘如意髻’，换了一身粉红色的纱衣，按照规矩，她今天上午要去拜见冥后灵歌儿和言夕的母亲阿茶。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言夕，他已经醒了，对着她狭促一笑，说道：“你可以换身大红色的，这一身太过小家子气。”阿归有些不安，她知道一切都太越矩了，包括昨天的嫁衣，喜堂的布置，成亲过程中所行的礼，无一不是冥后的规格，她甚至堂而皇之的睡在了言夕的寝宫之中，这要置灵歌儿这个冥后于何地？言夕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不用管旁的人，只需记住一点，你是我言夕的妻即可。”“按照规矩，今天我去请冥后的安，去向阿茶娘娘敬茶，而且，你不能陪我去。”阿归没接言夕的话头，自顾自地说道。见阿归执意如此，言夕只得随她去了，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补充了句：“你小心点灵歌儿，我看她最近越发不正常了。”
　　走到灵歌儿的‘赤凤殿’的门口，阿归尚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灵歌儿这个冥后。迟疑间，大殿的门已经缓缓地开了，阿归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灵歌儿端坐于主位之上，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主位下面两边站满了侍者，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这是阿归第一次见到穿着冥后朝服的灵歌儿，脱去那一身红衣，换了黑色的绣着五凤朝阳图案的宫装，抹上红妆，一点红唇，与她私底下明艳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嫣然一笑，高贵恍若万凰之凰。阿归缓缓地走入大殿之中，大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殿内一下子就昏暗了，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刚准备跪下，却见灵歌儿开口道：“慢着，绿萍，给她递上蒲团，别让她跪累了。”话音刚落，已经有一个侍女拿了个绿色的蒲团摆放在大殿的中央，阿归看了一眼那所谓的蒲团，上面镶满了细碎的瓷片，露出短短的锋利的边角。
　　“把我弄得一身伤回去，言夕看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阿归淡淡地问道。
　　“没什么好处啊，我高兴。”灵歌儿狞笑道。
　　“灵歌儿，看来你是真疯了。”阿归无奈地说道。
　　“对，我是疯了，我喜欢言夕喜欢得疯了，我嫉妒你嫉妒得快要疯了。”灵歌儿从主位上站起来，似乎已经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恶狠狠地说道：“绿萍，黄萍，给我上。”
　　早有两侍女上来，分别按住阿归的胳膊，用力踢在她的小腿上，阿归一个站立不稳，跪倒在那蒲团之上，无数锋利的瓷片如钢针一样扎进阿归的血肉之躯，钻心地疼，疼得她几乎快要晕过去。
　　“灵歌儿，以前的你无论如何都未曾想过伤我的性命啊。”阿归惨白着脸说道，她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有鲜血从嘴角不断的渗出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变了，我想看你这个贱人死，不行吗，绿萍，黄萍拉她起来。”灵歌儿狂笑道。
　　两侍女应了声是，就把阿归从蒲团上拽起来，鲜血染红了整个蒲团，阿归的小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紧接着，灵歌儿对着阿归的双腿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只见刚刚还血肉模糊的小腿瞬间复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看吧，是不是很好玩？谁让你是凡人，我是神呢？”灵歌儿反问道。
　　“原来如此，”阿归这才恍然大悟，“是我忘了，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忽听灵歌儿绣口轻吐道：“再来，我偏要看你死了生，生了死，生不如死。”眼看又有两个侍女过来，阿归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的蒲团一阵乱舞，一片混乱之中，她急中生智的指着灵歌儿的肚子大叫道：“灵歌儿，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果不其然，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灵歌儿听了这话，又跟失了魂一样的蹲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开始喃喃自语：“孩子，孩子是言夕的。”望着呆若木鸡的侍女们，阿归吼道：“还不给你们主子找冥医去啊，都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呀？”一面说着，一面朝着门口走去，在距离门口还有一尺远的时候，忽听见背后的灵歌儿突然惨叫道：“慕颜许，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碰我。”“难道灵歌儿的孩子居然是慕颜许那个千年老妖怪的？”思及此，阿归的头皮一阵发麻，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出了‘赤凤殿’的门口，有一黑衣老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只见他弯腰低头，恭恭敬敬的说道，“主子娘娘，奴才奉冥王大人的旨意带您去向先冥后敬茶。”阿归还没反应过来，那黑衣老者又接着说道：“按照老规矩，奴才要先在您的眼睛上蒙三层黑绫。”“来吧。”阿归虽然心下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那老奴就斗胆了。”黑衣老者低头应是，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侍女过来，纤手熟练的在阿归的眼上飞快地绕了三圈，不一会儿，阿归的眼前就一片黑暗。“娘亲，娘亲”，远远就听见小念雨的声音，阿归心里一阵惊喜，她蹲下来，问道：“念雨你怎么来了？”念雨捧着阿归的脸，撒娇道：“念雨听说娘亲要去看望祖母娘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呢，念雨也想跟去看看。”“可以吗？”阿归犹豫着问道。“自然也是可以的，按照冥王大人之前的旨意，这冥界小殿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人可以阻拦。”黑衣老者恭恭敬敬的说道。“言夕对这孩子真是溺爱”，阿归头疼不已，她只得抱起念雨，母女俩跟着黑衣老着一起往前方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圈，终于停了下来。只听那黑衣老者说道：“到了，主子娘娘尽可以取下黑绫了。”阿归依言取下，没想到都已经夕阳西下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碎瓦残垣，残阳笼罩着丛生的野草，显得格外的荒凉与寂寞。阿归推开宫殿的大门，灰尘扑扑的往下掉，墙角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夕阳透过窗棱，投射在昏暗的大殿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一身素衣，正坐在殿内唯一的破旧的桌子前，望着眼前的微弱的跳动的烛火，呆呆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