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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皮一下还能苟×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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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色渐深,甘夫人房间的异响越来越大,女人的咒骂哭喊声和无缘无故的水声从隔壁传来。
赵丹默不作声,看见他们的耳室这的墙壁开始慢慢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水迹濡湿,灰墙皮渐渐剥落,像是被人用力抓挠留下的白痕。
瘦个原本睡得正香,却被巨大的声响活生生吵醒,懵懵懂懂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到温热的脖颈处。
他满不在意,随手一抹脖颈,只当是夜间下雨渗透下来的水珠,可一碰,脖颈处就是一阵瘙/痒。
“别抓。”赵丹声音喑哑,“先看清那是什么。”
瘦个脑子还不太清醒,借着月色定睛看了好一会,才惊觉这冰凉的液体是血红色的,带着浓重的腥臭味,就像人的血/液。
瘦个:“!!!”
不管脖颈处有多痒,他这回是真的不敢再挠一下了。
赵丹在等声音停下,随口和瘦个聊两句:“你觉得甘家小姐怎么样?”
瘦个愣了愣:“啊?甘家小姐?”他没有想到这么诡异的氛围下,赵公子还在想一个不过二八的小姑娘,费劲思索了片刻,“我不记得了诶,她又不是个男的,我对小姑娘不感兴趣,一般般吧。”
一般般是真的一般般,甘婉琴的相貌只能称得上端庄,年纪轻有几分活力,但两侧脸颊是消瘦的、有些黑,鼻梁处还有浅浅的雀斑。说话做事还没学会掩埋住自己的心思,多看几眼,她心里想什么就全写在脸上了。
“我也不喜欢小姑娘。”赵丹目光幽深,“甘家小姐平淡无奇,那自缢前甘夫人怎么会有把握去与定北侯商谈两家亲事。”
定北侯府和甘府差的不止一点点,嫡女都悬,一个庶女能有什么用。
“那说不定他俩私定终身了,话本上不都这么写着?”瘦个猜测。
赵丹:“那你知不知道定北侯世子是个死断袖。”
瘦个:“……”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
赵丹每天看起来闲散不问事,但背地里却把大燕的王室宗亲都摸了个清清楚楚。何辞陷入昏睡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们不可能久留在大燕继续耗一个任务。
不做好准备,难道让他天天看何辞长眠不醒?
定北侯世子是个断袖这件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估计定北侯世子他老爹都蒙在鼓里。赵丹能知道得多亏了他之前去找胡老头算账,带他家阿辞半夜赌博耍骰子,胆子挺肥?
胡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这是夜生活不和谐带来的迁怒!你看那啥,定北侯府的那崽子的夜生活,学学人家!”
定北侯世子萧霖寒是现任金吾卫都督,每夜宵禁巡街一向铁面无私,虽说不好管胡老头这个顶着救命恩人名义的泼皮无赖,但每逢碰见胡老头出摊,总要冷面相对。
胡老头发现自从萧霖寒在他师兄那拿了膏药以后,这臭小子就再也没有出来巡街过。
温香软帐好啊,赵丹这臭小子如果能学学,岂不美哉。
赵丹:“呵,你不把阿辞拐出来,我前几天也应该是温香软帐。”
胡老头扼腕痛惜:“要不是何公子赌术高超,我……”我才不招惹你这尊瘟神!这一切难道是他想的吗?要怪就怪现在的小年轻,长的俊就算了赌技也过人。
赵丹二话没商量,直接给徐大夫递了名帖,表达了一番对于胡老头年纪一大把成天通宵赌场混迹的担忧。
——胡说,他家阿辞牌技稀巴烂,每次赌输了耳朵尖还会红。
耳朵尖红红的阿辞呀……赵丹心头漫不经心地掠过一道想法,其实何辞在床上耳朵尖也会红。
喉结也会难耐的上下滚动。
只可惜不能吞吃入腹。
甘夫人房内的声响渐渐停息,蔓延到他们耳室这边的潮水渐渐消退,隔壁又是一片寂静。
瘦个战战兢兢:“公子,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唱歌呢……瘆得慌。”
赵丹:“我没听到。”
女人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细细碎碎的呢喃不止,歌声凄苦哀怨,最后一声徒然拔高,几乎要尖利地泣血。
赵丹推开耳室的房门出去:“她在唱什么?”
歌声夹杂了女人的泣哭,歌词含糊不清,瘦个努力辨别了一会,也只听清寥寥数语,他跟着歌声重复了一遍:“蔽芾桑槐,勿翦勿伐……我儿所茇……勿翦勿败,我儿所憩……蔽芾桑槐,勿翦勿拜,我儿所说。”
赵丹走出耳室后,随即毫不迟疑地推开了甘夫人厢房的房门。
瘦个被女人的歌声吓得不轻,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赵丹唇角一勾:“行啊,你就站在外面,死了我可不管。”
瘦个浑身一抖,咬牙坚持:“不,我就要站外面!谁进去谁是大蠢蛋!”
庭院前还是一棵粗壮的槐树,甘府几乎处处种槐,厚重的树荫无端给人几分不喜。
赵丹一踏进房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甘夫人高悬在梁上的尸身,长裙滴答滴水,而今日夜晚前他和瘦个分明把甘夫人放置到了一旁的草席卷上。
厢房内有一股腥臭味,像水底一簇簇的、细长的水草扑面压过来。
赵丹皱了皱眉,步子一转,直接走到甘夫人后头。
有一张薄薄的黄符纸贴在甘夫人背后,夜风拂过,不动分毫。
“不给我滚出来是吧,”赵丹皮笑肉不笑,见四周没有应答,伸手就一把揭下来那张黄符纸,“贴你大爷,贴贴贴,你以为你贴小广告是吧,小心老子剁爪子。”
黄符纸无风自燃,在赵丹指尖发出幽幽的火光,炙热的灼烧让皮肤感受到一阵疼痛。
赵丹面无表情,将食指和大拇指在木桌上用力摁了摁,火苗被强行摁灭,符纸的灰尘留在木桌上烧了个大窟窿。
等到他出来,门口守着的瘦个已经冻了个半死。
瘦个:“妈耶,公子你可出来,我们要不回房再去睡一场回笼觉。”这甘府的风阴嗖嗖的,之前出来得急,他可只穿了一身单衣。
赵丹嗤笑:“谁要和你睡。”
瘦个:“……” 脸上笑嘻嘻,心里……
瘦个最终还是溜回耳房披了件大袄子,瑟瑟发抖地跟着赵丹往荷花池走。
他几次想打道回府,但一抬头看到赵丹凉凉的眼神他就秒怂了,只好慢吞吞跟着不说话。
走到荷花池那,瘦个死也不肯向前再踏一步,因为越靠近荷花池,女人哀怨的歌声越是清晰如是耳畔呢喃。
赵丹手掌上是一片烧伤,皮肉外翻,心情暴躁得很,没工夫好言相劝:“呵,你要是眼睛放亮点,我们刚刚就可以逮到那个捣蛋的小鬼,还用来这鬼地方吗?”
“啥?”瘦个毛骨悚然,“哪个小鬼,我我我……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白影。”
之前赵丹在甘夫人房内久久不出来,庭前又是凉嗖嗖的阴风,瘦个干脆坐在阶前把自己团成一团打瞌睡,迷迷蒙蒙之间眼前确是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一滴血落在地上。
那是从赵丹被符纸灼烧又来不及包扎的手掌上滴落的。
凭空像是击破了什么薄薄的屏障,暗沉的血落在地上泛起一道金光。
赵丹拽着瘦个衣领拖他向前走,只再向前踏出一步后,脚步突然顿住。
——来了。
荷香阵阵,凉爽的晚风中夹杂了一片蛙鸣。眼前的荷花池,一池芙蕖袅袅盛开,在绿波中漾开一道长纹。
这和白日见到的荒废破落有天壤之别。
瘦个这回真的怂成了鹌鹑,期期艾艾地死活不肯向前走。
“不走是吧,”赵丹冷笑一声,“信不信我现在就拿你来填塘,之前茴香豆不是磕得挺开心的吗。”
瘦个:“……”你没吃是吧???你没吃是吧???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赵丹走到下房,一脚踢开房门。瘦个悄悄躲开,心说别人奶娘一大把年纪,大爷您半夜吓死老人家谁负责啊。
他徘徊在下房门前,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奶娘的诘问,反而赵丹一进去就没了声息,女人的歌声也愈发清晰。
瘦个犹犹豫豫地探了半个头进去瞅瞅。
这间下房灰尘满布,摆设和甘夫人厢房如出一辙,梳妆台那放了一个蓝釉白龙纹梅瓶,斜插了几只光秃秃的梅枝。
瘦个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泛青的眼睛,吓得腿一下子就软了。
瘦个:“公子!!!”
那双眼睛的主人赫然是高悬梁上的甘夫人。
赵丹闻声从内室侧身出来,看到瘦个没出息的样子啧了一声:“怕什么,她又不能下来挠你。”
瘦个默默看了眼甘夫人长长的、带着银护甲的指甲,突然更害怕了。
“你还能听到歌声吗?”赵丹问道。
坦白说,要不是瘦个说他听到了女人唱歌,赵丹压根不想拽这个小怂货过来。
瘦个迟疑道:“能,好像还……挺清楚的。”
“哦。”赵丹弯起唇角,“当然清晰,唱的人不就在你面前吗?”
甘夫人尸身僵直,高悬在梁上,青紫浮肿的尸身上唯一鲜活的色彩,就是那红艳艳的朱唇。
朱唇正不易察觉地上下翕动。
渺袅的歌声在灰尘飘荡的下房。
这回赵丹也能清楚听到女人哀怨的歌声了。
蔽芾桑槐,勿翦勿伐,我儿所茇。
蔽芾桑槐,勿翦勿败,我儿所憩。
蔽芾桑槐,勿翦勿拜,我儿所说。
作者有话要说: 甘夫人唱的歌是我改了改诗经的《国风·召南·甘棠》。
原诗在此: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讲的是人民对召伯的思念和敬仰,当然,甘夫人唱的歌是另一种意思。感兴趣的菇凉可以去看看译文,欣赏一下国风篇。
甘夫人瞪眼睛吐舌头地看着你,说!怕不怕!(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