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为王》冼池

5、赤诚为利剑

　　“王兄请用。”
　　嬴政接过她手中递来的茶杯，靠在唇边轻轻一抿，只觉得舌尖甘味滋生。
　　“这是命人采来的药草泡制的水，味甘性暖，于身体有益。”嬴照微微一笑。
　　嬴政微微颔首。“确实。”他见嬴照只是自顾自地喝茶，没有说话，便随意打量起她的房间。

　　嬴照屋中倒是不摆什么东西，只是全了礼制摆放，倒是与她平日里接过的流水般的赏赐不同，最为华美的当属她床头拜访的剑架，是上好的木料，还用了鎏金工艺镌刻了花纹，贵气十足，趁着那乌金的剑鞘愈发贵重。
　　很少有人将凶器置于床头，是为了避免不测，嬴照却大喇喇地摆了出来，显然是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

　　嬴政的视线扫了一圈，这才重新放在一脸淡然的嬴照身上。
　　许久，嬴照估摸着他的耐心几乎要消失了，才道：“阿照观王兄有不愉之情，才劝阻王兄不要去探望祖母。不仅是祖母忧心，大秦上下都要为王兄忧心。”
　　“哦？”嬴政微微挑眉：“如何说？”
　　“那位大人是父王的心腹，在赵国便能想到扶持父王继承王位，当然是聪明绝顶的人，又是太后的同乡，朝野上下恐怕无人不服。可秦国是秦国人的秦国，更是王兄的秦国，难道要拱手送给他人吗？”嬴照抿唇一笑。“王兄才是一国之主，更是祖母的孙儿，我和成蟜的王兄啊。”
　　嬴政微微一愣，原本自然压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嬴照轻笑一声：“王兄内无亲戚，外无干臣，仅凭一人可缚苍龙？亦或是独自提剑登楼，斩尽仇敌？”
　　嬴政眉头紧皱，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几乎是狠狠地咬着牙，避免让自己不多加思虑便甩出一句不知所谓的话来。
　　嬴照接着说道：“祖母是楚国王室女，我的母亲的燕国王室女，成蟜的母亲是赵国王室女，王兄可明白吗？”
　　嬴政盯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母亲赵姬和祖母不睦这件事情他早已听说，只是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安慰了母亲，也不曾说什么，心底却不免对祖母有些隔阂，让他主动去与华阳夫人亲近，他自然有些不舒服。
　　“吕大人根基深厚，而王兄于他来说是‘初来乍到’，所下王命恐怕大臣们也不能一一履行吧。”嬴照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
　　嬴政眉头压低，他身体微微前倾，紧紧地盯着嬴照，好不错过嬴照的每一个表情。过了很久，他才说道：“难道你们楚、赵、燕三国的人就能对我心悦诚服吗？”
　　嬴照一手按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也靠近他，低声道：“王兄错了，我一直都是秦国人。”
　　嬴政盯着这双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问道：“我能信任你？”
　　嬴照反问道：“你敢信任我吗？”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从中读出什么。
　　嬴照忽然笑了，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闪烁着久违的真诚的笑意
　　鬼使神差的，嬴政问道：“你要怎么做？”
　　“既然满朝上下无人可用，那就彻底换人吧。”嬴照微微一笑。“先从身边的人开始。”

　　“选婿？”华阳太后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兄妹二人，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一旁来向太后请安的成蟜也微微一愣。
　　嬴照微微颔首，道：“照儿想明白了些，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是能选得良人，助王兄一臂之力也好。”
　　“这……也好，照儿能想明白最为合适。”华阳太后看向一旁的嬴政，道：“政儿以为呢？”
　　“阿照是祖母和父王的掌上明珠，又是父王亲自册封的栎阳公主，选婿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所以政儿以为，要从全国上下，乃至其他诸侯国中选拔人才。”嬴政看了一眼一直垂着头的嬴照，接着说道：“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加以提拔，也不辱没我大秦公主。”
　　华阳太后一时间有些犹豫。“这……若是选中了其他国家的公子……”
　　嬴政反问道：“阿照是祖母最为喜爱的孙女，祖母舍得阿照远嫁吗？”
　　华阳太后看向乖巧的嬴照，一时间也狠不下心来说什么，只好叹息道：“罢罢罢，就按政儿说得去办就是了。”她接着说道：“政儿年纪也不小了，我这里有几个乖巧伶俐的孩子，送到政儿那里侍候吧。”
　　嬴政倒是不多言，照收不误。
　　嬴照看向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成蟜，道：“成蟜兄一向武艺高超，还请成蟜兄为照儿选婿多多看顾了。”
　　成蟜微微一愣，这才赶紧起身道：“那是自然的。”
　　华阳太后欣慰地点点头，道：“好，你们兄妹三个关系好那是秦国之幸，再好不过。”

　　三人退出华阳宫，嬴照看着成蟜沉着脸的模样，调侃道：“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长了一张锅底脸啊？”
　　成蟜冷哼一声，又碍于嬴政在，只得讽刺道：“是不比栎阳公主玉面娇人，要于全国选婿。”
　　嬴照莞尔，与嬴政对视一眼，接着道：“笨人。”
　　成蟜瞪大了眼睛：“你——”
　　“我什么我，自己回去用脑子好好想想。”嬴照笑嘻嘻地说道：“我前段时间还说要外出游学，现在就说要嫁人，连你都不懂吗？”
　　成蟜眨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嘴角却已经带上了笑意。
　　嬴照站在台阶前，望着远处的云烟，轻声道：“我们三个是兄妹，血脉相连，倘若我们都不能心意相通，相互理解，偌大世间，我们还能相信谁呢……”她回过头，微微一笑。“我相信两位兄长，也请两位兄长相信我，相信彼此。”
　　成蟜用力地点点头。
　　嬴政扫过成蟜，蓦地对上了她的视线，终于颔首。
　　嬴照这才快步跑下宫阶，道：“君王有命，将军先行，二位还是尽早为本宫筹备吧，到时候本宫可是要亲自验证的。”
　　成蟜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随后才收起笑容，对嬴政作揖道：“臣弟谨遵王兄之令，绝不辜负王兄的信任！”
　　嬴政心头一暖，温声道：“成蟜客气，说来我还未曾为你册封爵位……”
　　成蟜摇摇头，道：“我身为臣子，还未建功立业，自然不应该封爵。待到我建功立业之后，王兄再行册封也不迟。”
　　嬴政看着他，诚挚道：“不，你不必如此。阿照也说了，我们是兄弟，这件事我已决定了。”
　　成蟜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不由重重地点头。“臣弟定为王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看向那个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青色身影，低声道：“如若能护某一世长安，足矣。”
　　嬴政略有讶然，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道：“不如册封为长安君，可好？你下定决心要做武将，上阵杀敌最为危险，若以‘长安’为封号，再好不过。”
　　成蟜露出一个笑容。“王兄说的极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