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的诞生》白小也

7、第 7 章

　　第七章
　　林安加完穆冬生好友，给他发了一个三十六块的红包后，转身往酒店方向走。

　　夜风习习，她背着包走在人行道上，左手边车流滚滚，她却忽然觉得整个夜清冷寂静起来。
　　离那个低音炮越远，林安越觉得心脏在一点点坠落，这种落空的感觉不停地催促她：回头看一看吧，看看他走了没。

　　林安不敢回头，万一被他逮个正着就尴尬了。一直到前面要右转，她才趁着拐弯，余光往刚才与穆冬生分开的地方瞥了一眼。
　　哦，他已经走了啊。

　　林安摸摸自己心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是有一个可以一键控制感情的按钮就好了，轻轻一按，所有星星之火、所有欲罢不能、所有反反复复，都在一瞬间清零，之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照常交谈来往，我依然可以天天看到那个闪闪发光的你，但我的心却不会再被你的一言一行牵动。
　　这样多好呀。

　　回到酒店，严颜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上贴着面膜整理客人报价资料，见林安回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林安放下包：“没走丢，去吃饭了。”
　　严颜目光笔直地射向她，语速放慢了一点：“晚饭吃这么久啊？”她顿了顿，“你是不是喝酒了，我闻到了红酒的味道。”

　　这人不止钻过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大概还具备搜救犬的功能吧。
　　林安索性大方承认：“嗯，是喝了一点。”
　　“挺有情调的嘛，”严颜轻笑了声，“跟客户？”
　　林安不想跟她讲太多，含糊地点了点头，随后也打开电脑整理资料、写开发信。

　　睡觉前，严颜开启了卧谈模式：“对了林安，今天那个客人最后和我签了订单，你不会生气吧？我当时也没考虑太多，不过刚才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认真想了想，总觉得这事儿欠妥。”
　　林安在心里冷哼一声，她现在就像被人塞了一嘴馊窝头，还非要说馊窝头真好吃。
　　她深呼吸，默念了三遍“世界如此美妙”，这才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严颜以示尊重，然后开口：“大家都是为公司创造利益嘛，能者多劳，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对床传来一声极轻的“呵”。
　　林安也“呵”了一下，正如穆冬生所说，这事儿主要还是她自己业务不精，这把只能认输。

　　次日一早，所有参展商照旧集体乘坐大巴前往展馆。
　　今天的客流量果然大了很多，光是早上开张后的三个小时，林安就已经接待了好几拨客人。只不过，这些人目前都是以了解市场行情为主，在各个摊位询问价格、交换名片，真正当场下单成交的少之又少。
　　这已经成了广交会的常态，尤其是行业发展至今，大大小小的工厂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这无形中也降低了订单的最终成交价，而广交会也已经被戏称为“摆地摊”。
　　客人们永远在“地摊”上寻找全场最低价，参展的工厂永远在用更低价互相倾轧。而找到一个追求品质的客人和找到一家更注重开发和服务的工厂，对双方来说，都成了一个现象级难题。

　　吃过午饭，林安在公司微信群里收到消息，老板娘在问她们摊位怎么走。
　　严颜特别积极地在群里给老板娘指了路。
　　林安一想到老板娘马上就过来，顿时压力山大。
　　果然，老板娘一到摊位，就问她们过去这一天半的时间里有什么收获。

　　严颜一张圆脸笑得更加圆润了，把自己的记事本送到老板娘手边，一张名片一张名片地给她解说：“这几个昨天已经下单了，百分之二十定金，这个是装柜之前付尾款……哦，这个啊，这个需要见提单copy件才能付。还有这些，我报的价格他们应该挺满意，等回去后再发邮件看看，应该能下单……”

　　林安站在一旁，看着严颜如数家珍地将展会上收集的信息汇报给老板娘，只觉得耳膜突突突地跳。严颜自信满满的语气，在一定程度上，给她的心里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压力。
　　等严颜说完，老板娘已经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美金源源不断地打到公司账户。她把本子还给严颜，红光满面地许下承诺：“如果今年销售额超过去年，过完年我就跟老板私人赞助我们业务部三朵金花巴厘岛五天四夜游！”
　　“真的？！”老板娘话音刚落，严颜就激动地拍巴掌，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林安，“今年销售额肯定能超过去年，林安今天也接待了不少客人呢，对吧林安？”

　　林安扯扯嘴角，对于严颜不忘“提携”她的举动送上最诚挚的敬意。
　　老板娘跟着严颜，把目光转向林安，眼里是一种上学时老师看着差生的无奈。

　　林安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是老师们的得意门生，顿时被这种眼神看得无地自容。
　　但是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工作是一场马拉松，尤其是做业务，展会上没有订单成交并不代表回去努力开发依然没有订单，而且就算这个季度没有，只要坚持不懈，下一个季度说不定就有了。
　　做业务嘛，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她拿着自己的记事本弯下腰给坐在桌边的老板娘一张张讲解，把几个要买无纺布沙滩伞的客人一带而过，因为无纺布是意大利市场最基础最廉价的产品，成本在买卖双方市场都已经透明，订单的成交全靠下狠心提供市场最低价，或者与其他产品捆绑销售。
　　然后，她把重点放在了一个要买铝伞架配牛津布伞面的客人上。

　　“老板娘，这款产品虽然也是基础款，但是这个客人要求在塑料件上刻自己的logo，而且根据刚才跟他们的交谈，他们和别的只求低价的意大利客人不一样，他们更注重品质，甚至可以为了品质适当放弃价格上的追求。”

　　老板娘皱着眉，脸上流露出不满：“刻logo需要开模，如果这个客人做了一单就不做了，开模费都赚不回来。”
　　林安立刻解释：“刚才我已经跟他们大致了解过了，这家公司每年采购量都很稳定。”
　　言下之意，只要用心去做，开模费不是问题。而且开了模具的客人，除非原则性问题，一般不会轻易换供应商。

　　然而老板娘却不同意：“这样的客人对质量要求太高，前期打样开发投入太大，就算开发成功，大货生产对工厂来说也有难度。万一后面大货没做好产生索赔，是你赔，还是公司赔？”

　　林安沉默，想起去年她们相继收到客诉索赔，不管金额大小，上报给老板和老板娘后，统一的处理方式都是直接把客人邮箱拉黑。
　　所以，她们每年都在开发新客户，有老客人返单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老板娘大致浏览了一遍她收集的名片以及名片旁边做的笔记，最后翻到刚才被林安一扫而过的那几个无纺布，告诉她：“回去之后着重联系这些客人，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个，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联系一下，不过公司能不能做下来就不能保证了。”

　　林安等老板娘说完之后，“哦”了一声，拿走本子。
　　工作中最大的失望就是，自己和老板的理念截然不同，可又有什么办法，公司是老板的。

　　到了下午，人流量越来越少，林安一个人坐在另一张小圆桌旁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丧、不能怂、不能预设困难！
　　老板娘不是说了吗，这个客人，她有时间可以联系，又没禁止她联系。联系过程中要是遇到困难，那就想办法解决困难呗！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想办法把下午要牛津布的那个客人做下来。”
　　发信人——穆冬生。

　　林安抬起头，下意识地朝通道对面那个小摊位看去，果然看见穆冬生坐在白色的塑料小圆桌旁边摆弄手机。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炽热，穆冬生蓦地扭过头朝她看来，目光如炬。
　　林安没防备，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不由愣了一下。谁知穆冬生见她发愣，居然朝她眨了一下眼。

　　这人大概对自己那双眼睛的魅力一无所知吧……
　　林安心脏噗通噗通跳得贼快，她又怕被老板娘跟严颜发现自己和穆冬生的互动，赶紧做贼心虚地朝她们看了一眼。
　　很好，她们正在热烈讨论巴厘岛的行程。

　　林安垂下头，把自己在这个客户上遇到的困境组织成文字发给穆冬生，最后把自己心里的那点不确定也一起发了过去。
　　她说：“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工厂做不好这个客人。”
　　发完之后，林安看见穆冬生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他应该是在回复她的微信。这种看得见的等待让她心情变得有些美妙。

　　过了一会儿，穆冬生回复过来：“同样的订单量，Ms Casa的利润抵过五个普通意大利客人。”
　　Ms Casa就是这个客人的公司名字。

　　穆冬生的回答仿佛是在问她，一票抵五票的生意你干还是不干？
　　林安想了想，当然干！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接下订单再说，不预设困难，凡事做到极限就对了！
　　不过，她有点疑惑，问穆冬生：“你怎么连这么细节的事都知道，刚才他们没去你摊位吧？”
　　微信发出之后，她抬头看向通道对面的穆冬生。

　　他依然在低头看手机，侧脸对着她。他的摊位墙壁上装了一圈射灯，恰好一束光线落在他的下颔，用光与影打造出一个硬朗又深刻的轮廓。

　　微信铃声唤回林安的注意力，她低下头，看穆冬生发过来的信息：“我入行十年，圈子里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这吊兮兮的语气……
　　林安酸溜溜地想，真希望有一天她也可以这样吊兮兮地说话。

　　没过几秒，穆冬生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你那个同事有点针对你啊，你们老板娘看你时的脸色也挺惆怅。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两年依然健在，真是精神可嘉。”
　　林安盯着这几句话，突然也惆怅起来，正想着怎样回复穆冬生才能显得自己正能量一点，结果手机上又收到一条他的微信。
　　他说：“离开我的这两年，过得挺辛苦吧？”

　　ε=(´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