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分身记》我放飞自由

6、第六章 火眼金睛

　　1

　　火眼金睛分手后，想了几天几夜,决定开办一家现代私立眼科医院,帮助万千病人走出黑暗,走向光明,迎接万紫千红新天地, 好分辨人间善恶美丑。每每想到自己正在从事积善行徳伟大的事业时候,心里总是暖洋洋的,浑身上下劲头像泉水一般奔涌。
　　刚迈第一步就碰到大大的坎坷,他一无户口本,二无身份证,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黑戸。人一生有准生证、出生证、独生子女证、健康证、结婚证、学生证、党员证、下岗证、毕业证、学位证、死亡证、火化证,千证万证归根结底身份证最是根本,她是走向大千世界的通行证。
　　在一次拉网式的安全大排查中他被列为嫌疑对象,虽然如实供叙自己的身世,办案人员根本不相信这离奇荒唐的故事。先是一番好言相劝,但他始终如一说自己叫 “火眼金眼”,在网上查找半天又无法得到应证,百家姓里哪找姓“火”的,这明显胡编乱造,蒙混过关。警察看他油盐不进,一气之下把他送到收容所。
　　这里的人大都在社会上滚打摸爬走过来的,刁钻古怪,呆头呆脑,不清不白,三教九流。随着铁栅门“咣咚”一声响,他糊里糊涂地关了进去,等警察走后,一个彪形大汉粗声厉气地道：“来人报上姓名！”
　　他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叫‘火眼金睛’。”
　　“哈哈,世上哪有姓‘火’的,你敢骗老子!” 那大汉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其他人瞪着大眼睛，没敢吱声。
　　火眼金睛不明“老子”这话何意,和颜悦色地说:“老子先生,这名子太好了,我的名子叫‘火眼金睛’,真的没骗你。”
　　大汉一把封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道：“你竟敢戏弄老子!”
　　火眼金睛从没有见过这架势,也不知自身功夫深浅,不想把事情弄得僵持不下，说:“老子先生,岂敢,岂敢,请多多原谅。”
　　大汉不由分说，挥拳相加, 火眼金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扫堂腿,大汉打了个趔趄，摔个嘴啃泥巴,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道:“兄弟们!给老子上！”
　　几个人一呼而上,形成合围之势,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你死我活。俗话说,会打,打不过三手。忽地, 火眼金睛双眼先后被拳击, 顿时，金星四溅,漆黑一团,口吐血浆,栽倒在地。
　　“什么火眼金睛,真不经打。”他们几个说道。
　　火眼金睛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告诉他说：“你的眼睛超常,眼膜眼珠坚固如石,要是一般人早已珠破浆流,无法挽救。你放心,眼睛只受了点轻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他整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由一个女护工伺候着,眼睛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人像是掉进无底洞窟,周围都是黑咕隆咚,没有先前的灿烂阳光，没有花红草绿，没有白天黑夜，没有亲人朋友。他实在孤独难熬,托病友家属买了只随身听。这里面有伤感的，安靜的，流行、摇滚的，甜蜜的，还有情歌,听着听着,无限的寂寞和空虚消磨了许多,人也渐渐平静下来。想想人类真会发明创造新鲜玩艺,自编自唱,自娱自乐,这是多么美妙有趣的事。不听歌的时候,他十分想念师傳悟空,还有兄弟们,你们在哪儿？现在还好吗？
　　不知熬过了多少日夜,纱布被打开,眼前光明如初,他异常激动,一会儿拥抱主治医生；一会儿握着护士的手，久久不放；一会儿唱起《你是我的眼》：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黑夜,
　　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如果我能看得见，
　　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
　　都不一样……
　　情深意浓的歌声感动了病友、家属和医生,博得了全场热烈掌声。之后,医生给他做一次眼睛全面检査,在场的人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视力竟然达到3点。院长听到报告，亲自到现场又重做了一次视检,结果还是如此,连声惊叹:“神人,神人,不可思议。”
　　在手机网络时代,这一讯息不到片刻传遍了大街小巷，千家万户,各路媒体听到报料，蜂拥而至,电视台挑战不可能栏目组抢先提出演示直播。
　　火眼金睛没有经历这样的大场面,手足无措, 他真不愿露这个脸。院长不想丟失这个千载难遇不花钱宣传医院的大好机会,千方百计做他工作,并承诺给他办理户口本，身份证,取学名 “孙大亮”,又名“火眼金睛”。嘿，世事无常，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萌。
　　经过紧锣密鼓筹划,场地选在医院大会堂,观众爆棚,这里有记者、病友、医生、专家。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主持人闪亮登场，她说: “大家好!今晚是火眼金睛孙大亮先生挑战不可能现场直播,首先请蓝天幼儿园小朋友入场,他们分别扮成公鸡和母鸡,下面请灯光师把灯光打暗,有谁能说出公鸡母鸡的序号”
　　一个女孩抢先说：“1.3.5.6是公鸡,2.4.7.8是母鸡。”
　　主持人说道：“对不起，你说错了。下面，请灯光师把光再打暗些。”
　　顿时，整个大厅漆黑一片，接下来，主持人说：“下面，请孙大亮先猜一猜。”
　　人群中有人说：“ 1.5.6.8是母鸡,2.3.4.7是公鸡。”话音刚落,灯光齐放 ,一对照, 公鸡母鸡序号，果然不出所料。人们无不惊叹，纷纷回头看看何方神圣，其实这人与凡人无异，不过眼睛突出。过后，鼓掌四起。
　　女主持人走到台中，道 :“刚才孙大亮先生猜得完全对,接下来是隔空猜人,有请大名星闪亮登场。”
　　赵微、范冰冰、李玉刚、刘欢、凤凰组合、正月十五, 他们笑容满面向我们走来，向观众挥手致意，绕场一周，后又回到后场。主持人说：“今晚看看孙先生能不能猜出他们？”
　　孙大亮在人们注目下从后台走向前台,他来到第一栋门前摸了摸,敲了敲,俏皮地唱起：“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门自动开启,凤凰组合手拉手笑容可掬走出来,场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第二栋门他故技重演:“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门开,刘欢唱着走来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
　　六位明星被一一猜中,台下观众惊喜欢呼, 被他的火眼金睛所折服，不可思议，难道世上真有特异功能神人也？
　　主持人走到孙大亮跟前提问:“大亮先生,你的火眼金睛是天生的,还是练出来的 ”
　　孙大亮被问住了,半天之后，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
　　院长急不可待地走到台上接过话筒，道: “我来说,一半先天,一半后天,十天前，孙大亮先生的眼睛受到严重创伤,经过我们光华医院精心治疗得以康复,视力并有所提高,大亮先生你说是吗”
　　孙大亮马上回过神来，随声附和道：“是是是,谢谢”。俩人心有灵犀一点通 , 相拥相抱一家亲,感人至深,掌声再起,经久不息 。
　　之后,主持人感慨地说：“观众朋友们,今晚我们见证了孙大亮挑战不可能,他那双充满神奇的火眼金睛，让人耳目一新,不可忘怀, 最后祝大家都有一双火眼金睛。”
　　孙大亮火眼金睛挑战不可能节目一经播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网络天地先是掀起一场纷爭，质疑派认为人类根本不存视力3点的眼睛，这是伪科学，是障眼法，说白了就是现代魔术 。肯定派不甘势弱，振振有词，亲眼所见，有录像作证，特异功能大有人在，不能坐井观天，原地踏步，要有打破常规思维头脑，善于发现研究新生事物 ，只有这样，社会科技才会飞速发展 。报刋、电台、电视也不甘寂寞，利用自身优势，纷纷参战。他们之中有专家学者、网络大A 、工人和农民，以及社会各阶人士。两派论战，喋喋不休，你死我活，不分胜负。
　　世上有两种力量，一是枪杆子，另一种是笔杆子，后者制造舆论，也叫软实力，有时杀人不见血，有时捧人上天堂。在这场纷争中光华医院成了最大赢家，春意盎然，业务量成倍增长，尤其是眼科，天天爆满，一号难求，院长，医生，护士忙得昏天黑地，汗流浃背，财源滚滚，人人叫累，并痛快着 。
　　火眼金睛孙大亮像是做了一场梦，因祸得福，大红大紧，他成了医院摇钱树，受到大熊猫国宝级的保护，吃喝拉撒睡都有贴身服务，记者不得随意跟踪采访，最重要的是防范其他医院同行挖墙脚 。时来运转石成金，一个的好消息从天而降，医院董事会研究决定成立一家全国最大眼科专科私立医院，取名为 “中华大亮眼科专科医院”，孙大亮被任命为副院长。
　　天随人愿，笑醒梦中人。
　　院长还告知，他享有医院股权33％。股权有资金股，按投资多少确立；有技术股，凭本事论股；还有权力股，大都是官位作用大小来说事，地下行情，易生腐败，人人痛恨；而他是名人股，是金字招牌，是无形资产，是聚宝盆。他想不到世事这么复杂、势利、难懂。
　　经过数月紧锣密鼓筹划，医院终于横空出世。这里原是一家大型国营工厂，因经营不善倒闭，租赁期三十年，经过精心设计装修，面貌焕然一新，各科室门类齐全。挂牌开业当天，红旗招展，彩球飞天，鞭炮齐鸣。孙大亮副院长西装革履，满面春风，与院长共同揭牌，“中华大亮眼科专科医院”魏碑体字苍劲有力，让人过目不忘。
　　副院长办公室设在二楼，座北朝南，房亮地净，花草鲜艳，设施一应具全。最让他满意是墙上的匾额，“光明的使者” 是名家题词，行云流水，意义直白，思想致远，量身打造，颇费思量。
　　老板椅黑色真皮，大气庄重，柔软适度，舒服惬意，更有意思是360度旋转，让人目不暇接，天马行空，人真的会制造新鲜玩艺儿，会玩自己，享乐自己。坐在上面也很实用，看书读报，玩玩电脑，品茶喝咖啡，促膝谈心，批阅文件，发布号令。真是小座位，大乾坤，有人为此奋斗终生；有人水中捞月一场梦；有人爭座夺位玩尽花招；有人坐了位子，又蹲上了大獄。可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个令人眼红不大不小的位子，是天意，是命运，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孙大亮拿起手机，想告诉师傅，你的大徒弟火眼金睛，已当上了大亮医院副院长，喜事好事让大伙儿分享，为他高兴，为他骄傲。可电话里语音说，你拨的是空号，重复了几次，还是这样，莫非师傅遭遇了不测，不会的，师傅的手段，谁惹得起？左思右想，但还是担心起来。他那里知道师傅手机早已被老板收回去了。这是个讯息爆炸时代，人人都有手机，个个都有网络，即刻即知，好消息的为你带来欢乐，坏的有无尽烦恼或痛苦。
　　正当他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之时，一阵“笃笃”敲门声，他用上了文明用语：“请进。”
　　“孙院长，您好，我是秘书小王，名叫玉婷。今后，我有缺点错误，请领导多多批评指正。”女秘书毕恭恭敬敬地说。
　　“王秘书，今后就叫我孙副院长，叫院长有些不妥。”孙大亮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院长，很是吃惊，怕是叫错了，造成不良影响，他想纠正过来，很认真地说。
　　王玉婷笑了笑说: “孙院长，叫院长一是尊重，二是顺口，现在流行这么叫，加个‘副’字，说的不自然，听的也不舒服。”
　　听听也有些道理，细究有些不当，很是纠缠折腾，一个小小的称谓，怎么大的学问呢？中国人就是要脸要面子，许许多多的人为去 “副”求”正”，做头面人物，拼得天翻地覆，头破血流。
　　王玉婷甜甜地说“孙院长，您有事尽管吩咐，没事我走了。”
　　你看看，她还是雷打不动地这么叫。好吧，随乡入俗，顺其自然，习惯了就好，他不再坚持了，选择妥协和默认。
　　环境可以改变人，人也可以改变环境，这就要看谁強谁弱。
　　女秘书王玉婷走后，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老是在他眼前闪来走去，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几分勾魂，隐隐约约的乳峰让人想入非非，她语速有度极具磁性，办事条理有序，穿戴得体大气，说句心里话，这个女孩挺是讨人喜欢。

　　2.

　　院长会议安排孙大亮副院长分管后勤工作，事务包括食堂，安保，职工福利。他毎天工作，到各部门走走看看，发现问题，及时督促改正。大伙儿都知道孙副院长有副火眼金睛，干活不敢马虎了事，之所以，他工作很是出彩。
　　有时碰到棘手解决不了的事，就汇报请示。这不，他有事正在找陈院长，门是紧关着的，他眼睛忽然喷发出一道道透视的光芒，看见那人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袋，硬是塞到院长手上，一番推托礼让，陈院长最终还是收下，放进抽屉里，脸上挂满了感激的表情，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他的耳朵根本不及他的眼睛那么犀利。过阵子门开了，那人喜笑颜开走出来，他是一家外资药械公司代表，曾在饭局上碰过酒杯，今天偶遇，只是寒暄了几句 。
　　孙副院长若无其事走进陈院长办公室，说是来汇报工作的。陈院长年轻敏锐，他清楚孙副院长有一双隔墙观物的神眼，马虎不得，于是，试探地问: “孙院长，在外久等了吧？”
　　孙副院长听出话里有话，马上回道: “没有，没有，刚到。”
　　陈院长赞叹地说: “你请坐，我真羨慕你爹妈给你一双火眼金晴，什么事都一目了然，奇人，神人。”
　　孙副院长道: “感谢老天爷恩赐，可遇不可求。陈院长您医技精湛，无人不知，令人敬仰。”
　　陈院长笑起来说: “你真会说，你有神眼，我有医技，只要咱俩携手合作，大亮医院前景就会一片光明。孙院长，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喝酒。”
　　孙副院长先是一番推脱，陈院长再三邀请，恭敬不如从命，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俩如约来到三里屯天上人间酒吧，这里聚集了很多失恋的，伤心的，失意的男男女女，他们晚上就泡在酒吧里，发泄着自己的无奈和多余的情绪，享受一份原始的快感。酒吧象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们，令他们乐此不疲，难舍此地。而刚来的这两位正、副院长到此究竟为了什么？
　　陈院长问:“孙院长，今晚我做东，你喝点什么，你来点。”
　　孙副院长笫一次来到这灯红酒绿的场景，举目四望，感觉这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刺激，好玩。刚才问话，他分心了，半句也没听进耳朵里去，直到陈院长重复一遍，他才回过神来道:“随便，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服务生送来了两杯鸡尾酒，彬彬有礼，说:“先生，鸡尾酒，先生，您慢用。”
　　这酒和杯，优雅浪漫，蓝色小伞点缀恰到好处，杯中酒水色彩缤纷，层次分明。孙副院长看得呆头呆脑，而后，由衷感叹道:“好酒，简直是艺术品。”
　　陈院长笑道:“看样子孙院长还是第一次开洋荤。”
　　孙副院长不解地问:“是的，为什么叫鸡尾酒，不叫马尾酒，鸭尾酒？”
　　陈院长好像是这里的老板，饶有兴趣，娓娓道来:“鸡尾酒起源于1776年纽约州埃尔姆斯福一家用鸡尾羽毛作装饰的酒馆。一天，当这家酒馆各种酒都快卖完的时候，一些军官走进来要买酒喝。一位叫贝特西弗拉纳根的女侍者，便把所有剩酒统统倒在一个大容器里，并随手从一只大公鸡身上拨了一根毛，把酒搅匀端出来奉客。军官们看看这酒的成色，品不出是什么酒的味道，就问贝特西，贝特西随口就答‘这是鸡尾酒哇!’ ，一位军官听了这个词，高兴地举杯祝酒，还喊了一声‘鸡尾酒万岁!’ ，从此便有了‘鸡尾酒’之名。”
　　孙副院长听着听着，学着试了一小口，说:“不错，气味芬芳独特，酒味甜蜜幽长。”说着，他接二连三地喝了起来。
　　陈院长笑着说:“今晚，我们算来对了，孙院长这样的雅兴，要人陪吗？”
　　孙副院长不明话意，问:“ 谁陪？你陪不行吗？”
　　“我陪，你来劲吗？”陈院长狡黠地笑着，说完，做了一个手势，服务生快步过来，会意地点了点头。
　　不会儿，两位天使一般性感的打扮女孩飘然而至，美丽的脸庞、曼妙的身材很是诱人，她们分别坐下，各自作了介绍，陈院长身边叫雅兰，孙副院长身边叫雅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喝酒说话渐渐地放开了。没过多久，陈院长急吼吼地拉着雅兰的手，道：“我们先走，孙院长你们慢慢聊。”说毕，他俩走进幽暗的小包厢。
　　雅静看去不过二十，凌乱又不失美感的酒红色长发不规则的搭在肩上，眼上是浓黑色眼线，妖魅又不失灵气。她有意将手放在客人的腿上，这个男人象是触了电似的，全身上下麻酥酥的，来劲了，一切不能自我，从未经历这种奇妙的感觉，象是在梦中漫游，又似花丛醉卧。女孩见机贴看孙院长耳语：“我们也到包厢去，我陪你玩。”
　　他神魂颠倒被她牵着鼻子走进一个二人小世界，一番热烈抚摸狂吻，欲使男欢女爱之时。猛然，男人背心像被马蜂狠狠地蜇了一口，顿时全身乏力，阳气全无，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说起：“火眼金睛，我是你的师叔七小龄童，还记得我吗？你是神人，不是凡人，偷吃人间禁果，你的眼睛会瞎的，切记，切记。”话毕，一个像猴又像蜂的精灵在屋里嗡嗡地飞了三圈，忽地，就不见了踪影。这个男人心慌意乱草草地穿上衣服，冲出房门，大声喊起: “师叔，你在那里？！”
　　火眼金睛那里知道师叔七小龄童经悟空师傅教化真传，本领超然，飞来变去不在话下。此来劝导举动，许是悟空师傅心神之托。
　　孙副院民回到住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今天发生的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药械代表送给陈院长包里到底是什么？陈院长为什么请自己喝酒，还叫来陪酒女？还有蜂猴师叔的真情劝告，要不然早已失去神人真身，思前想后，他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3

　　世人说，做事难，事难做 。
　　火睛金睛当这个副院长刚滿一个月，就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搅得他食之无味，睡则无梦。
　　故事从头娓娓道来 。佛教圣地九华山有一庄叫仙寓村，有户姓朱人家，男人常年在外打工，女人在家种茶，老人操持家务，一个女儿在县城中学读书。一家四口，小日子过得平静如水，倒也和和美美。
　　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临近高考前十天，学校班主任刘老师来电话说，朱珍珍眼睛出了问题，叫家人赶快去一趟，她妈妈丟下活计，心急火燎赶到学校。珍珍见到妈妈，一个劲地哭着说，眼睛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看人看字都是模模糊糊的。妈妈听了，心里“咯噔”一震，不知是好，继而，抚摸着女儿头，安慰说:“珍诊，别怕，妈妈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诊好。”
　　珍珍怀疑地问 ：“妈，诊得好吗？”
　　妈妈坚定地回答:“傻孩子，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有诊不好的？妈妈带你到北京最好的医院去诊。”
　　老师、同学听了她们母女的对话，许多人无不为之动容，有的禁不住放声大哭，有的当场慷慨解囊相助。临别时，同学们齐声高喊： “珍珍，你会好的！我们等着你！我们一起加油！”
　　珍珍一步一回首，她打心眼里感激老师同学关心和友情。高中三年，一千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寒窗共苦。她今年十八岁，花样年华，班级学习委员，各科成绩不是头把斧子，也是二把钢刀，老师眼里的好苗子，同学心中的好榜样，甚至有几个男孩暗恋着这个聪明而又美丽的女孩。她天天品味着被人喜欢幸福的滋味，于是乎，更加奋发向上，起早贪黑耕耘在知识的海洋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唉！想不到命运给她猛然一掌，是爬起来继续前行，还是就此趴下？这是人生遭遇一个坎坷，也是一次天大的考验。
　　母女俩回到家，匆匆收拾好行李，带上家里所有的积蓄，日夜兼程赶到北京，找到大名鼎鼎的大亮眼科医院，花了五百元在票贩子手中买了专家门诊号。经诊断为视角膜脱落，主要原因是用眼过度，只要住院治疗，慢慢会好的，母女俩听了医生的话，深深地松了口气。
　　珍珍的妈妈虽然生在大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却有几分心机世故，在村里也算个人尖子。手术头天，她悄悄地跟随下班回家的陈小雅医生，转了几条巷子来到她的家。
　　这个山里女人从内衣袋掏出个红包，硬塞到陈医生手上，说 : “陈医生，莫见怪，山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家祖传的。”
　　展开一看，原是一枚和田玉佩，晶莹剔透，上面刻有一只灵动的玉兔，两眼炯炯有神，很是讨人喜欢。陈医生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由衷地赞叹：“好玉，好兔，但我不能要。”
　　这个山里女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陈医生，你看不起我们山里人？我可生气啦。你人生得这么漂亮，这玉兔与你绝配。”
　　这番诚意又讨巧的话语暖人肺腑，玉佩着实又那么让人爱不释手，再坚固的防线也会融化动心的，陈小雅想了又想，说：“好，玉我收下，珍珍手术你尽管放心。”
　　这个山里女人此来的目的就等着这句话，道别时动情地说:”谢谢。”
　　陈医生笑着说 ：“我应该谢谢你。”
　　这是个难忘的日子，上午9时许，珍珍被缓缓推进手术室，她的母亲虽有陈医生那句宽心的话，但步子还是有点乱，强撑着稳住自己，抚摸着女儿脸庞和眼睛，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珍珍，别怕，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女儿十分懂事地点点头，乖巧地说：“妈妈，你放心，我不怕，我听话。”
　　这支手术团队都是国内顶尖高手，他们用眼神手势沟通，配合默契，经过两小时紧张手术，珍珍终于被推出手术室，主刀陈医生高兴地说 ：“珍珍手术很成功。”
　　珍珍的妈妈热泪盈眶，说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珍珍和她的妈妈终于舒了口气，她们似乎看见了锦绣前景。
　　不曾想到东边太阳西边雨，这里人刚刚好起来，千里之外的珍珍奶奶出事了。
　　那日，珍珍奶奶从山上砍柴回家，发现自己心爱的玉佩不冀而飞，刹时慌了神。这只玉佩是珍珍爷爷定情之物，他们结婚才一个月，她爷爷在一次学大寨造梯田炸石中不辛身亡，那时珍珍的爸爸刚在奶奶的肚子里，许多人劝珍珍奶奶打掉他，而珍珍奶奶坚持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并誓言终生不嫁，她的忠贞不渝之举得到十里八村父老乡亲敬仰，要是在早年早己树立贞节牌坊，流芳后人。珍珍奶奶几十年如一日养成一个习惯，毎天看一看，摸一摸玉佩，她将静下心来，该干吗干吗，这或许是一种精神寄托和获取力量的方式。旁人眼里是不明白的，不在其中，难得其味，就是这个道理。
　　这几天，只要太阳一出来，珍珍的奶奶就站在村口块石上，朝着绵延不断的大山，呼唤她的心爱之物：“玉儿，你在哪里？兔儿，你在哪里？”这泣血的声音在峰谷之间回荡，经久不息，日落时分，她的声音渐渐嘶哑了，乡亲们劝她回家，她总是疯疯颠颠，絮絮叨叨 ：“你们回去，我在找我的玉儿兔儿。”
　　几天过来，珍珍奶奶骨瘦如柴，说话气息奄奄，眼睛模糊一片，一病卧床不起。好心的邻居打电话找回了珍珍的爸爸，儿子看到原本硬朗的母亲，可现在弱不禁风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抚摸着老母亲的手，禁不住泪流满面，在场的人也跟着掉泪珠子。母子连心，这句话在这里是最好的写照。
　　珍珍爸爸了解缘由，马上电话北京，得知女儿手术很成功，先是一阵高兴，后来，知道珍珍妈妈拿玉佩了送给了医生，不知说什么为好，心里象似打翻了五味瓶，良久，对着电话生气地问：“你拿玉佩，为什么不跟奶奶说一声？”
　　珍珍妈妈解释说 ：“那天走得急，奶奶不在家，没来得及告诉，没想到会是这样，是我害苦了奶奶。”之后，电话里传来无尽的哽咽声，这个男人的心都被哭得快要散架了。
　　珍诊妈妈拿玉佩送人了，是告诉母亲，还是隐瞒下去？珍珍爸爸没有了主意。说是玉佩找到，或许，母亲病会好起来，可是，送出去的礼品，泼出去水，还能拿回来吗？
　　珍珍爸爸每回遇到难事儿，都要问问村头老书记。听了这事，老书记愤愤地说，现如今办事送红包成风，屡禁不禁，顽疾呀。之后，老书记象吃了□□似的，脑呱子一个劲地摇摆，好长时也没能想出个主意。
　　珍珍的爸爸紧锁着眉头，只好垂头丧气回到家，想不到老母亲早已咽了气，手里还攥着块白色瓷碗片，或许，当作失去的玉佩念想着。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老母亲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一天清福都没享上，他越想越伤心，哭得惊天动地，那声音十分惨烈，草木动情，人人落泪。
　　珍珍妈妈拿玉佩送医生，老奶奶因丟玉佩而亡，这事象风一样快，立马传遍了整座村庒，有人开始骂医生不该收玉佩；有人说珍珍妈妈不该拿；有人认为珍珍奶奶想不开……
　　村里有位文化人，他觉得这事很有新闻价值，立马报了几家媒体。第二天，就有几拨记者纷纷赶来，他们深度采访挖掘。一家京城颇有影响报纸十分辛辣，在第一版下方刋载了一篇名为《光明与黑暗》的文章——一只玉佩红包和一家人的悲剧；另家报纸更直接更猛烈，发表了《住手！红包医生！》。一石击起千层浪，网上口诛笔伐，枪口对准北京大亮眼科医院和收红包的陈小雅医生。
　　市卫生委立马组成调查组，三天后，红包事件真相大白于天下。为平复社会舆论压力，给上面给下面一个交待，免除第一责任人院长之职，孙大亮被委任为代理院长，收受红包之人陈小雅由医院处理。
　　有时坏事就是好事，孙大亮副院长一夜成为院长，前程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喜上眉梢，没有多时，心生忧愁。他明白“代” 字只是过渡期，“代”得好，可从转正，反之，“代”不好，就得滚蛋。如何去掉令人头痛如同紧箍咒的“代”字，现如今代总理，代省长，代市长，代县长，代镇长，“代”字一族深有亲身体会，他们大多数人绞尽脑汁讨好上司，在下属面前假装孙子不露真相，这一策略一般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个阶段对于孙大亮这位神人来说，面临着人生一次大考，其间医院已是在风口浪尖，这小小天地的暗礁丛生，暗流涌动，万人瞩目，悟空这个徒儿在凡间红尘能过关斩将吗？孙大亮呀孙大亮，你能成吗？
　　晚八时许，医院会议大厅灯火通明，里面除了人还是人，有医院董事、各科室主任组长，还有不当班的医生护士。正当大家谈天说地时，孙大亮从正门神采奕奕走进来，刹时，全场鸦雀无声，人们目光刷刷地转过去，只见这位新任院长身着米灰色的夹克衫，三七式的分头油光闪亮，他笑笑地向人们挥手致意，紧接着用那双火眼金睛扫视了全场。每人眼里收到一束束淡紫色的光芒，一般暖流燃遍了每个人每根筋骨每滴血液，大家心里升腾起无限的敬仰，眼前这位帅哥这位新院长简直是神来之人。
　　此时，新院长孙大亮已站在主席台中央，他亮开嗓门道：“ 各位同仁，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让我担当代院长之职。今后我如有犯错，欢迎批评指正！我保证，我袋里没有小脚鞋，请放心。大亮医院和我一样，她象是早晨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的一草一木，每台仪器都是每一分子的，她需要全休员工的智慧和关爱。我愿与大家携手共进，为医院奉献每滴热血，死而后已！让大亮医院光彩夺目，让每位员工为之骄傲。谢谢！”说毕，他向在座的深深地鞠躬致谢，热情真诚的就职演讲和谦恭的态度，博得全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大会散去，他趁热打铁接着开董事会，内容主要是如何处理陈小雅医生。两种意见激烈的交锋，前一种是解聘，说白就是开除公职砸饭碗。其理由是收受红包极大损害了大亮医院声誉和白衣天使形象，杀鸡给猴看，警示后来者。后一种提出：警告惩戒，治病救人，退还玉佩，罚款五千。其说法也有几分道理，当前社会风气江河日下，收受红包普遍现象，医生也是人，难免受到各种诱惑，有的事桌面上不好说，哑巴吃汤团大家心里有数。再说陈小雅是初犯，以前工作也是蛮拼的，不能一棍子打死人。双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不见胜负。孙院长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其实他心里早有了方案，重典治院，树立权威，决不能心慈手软菩萨心肠。
　　正当院长拿意见时，会议室大门“吱”地被推开了，陈小雅披头散发，“扑通” 一下跪地不起，一把鼻涕一把泪：“ 孙院长，陈小雅再也不敢了，你不能开除我，我上老下有小，要不然我真的活不成了。”
　　这位新任院长本来是菩萨转世，那见过这哭死哭活的场面，一下乱了阵脚，忙上前扶起泪人儿，可心里早作了开除的决定，他言不由衷地说：“不开除，不开除。”
　　其他几个董事见势，随声附和道:“陈小雅，孙院长说了不开除，你还不谢谢孙院长。”
　　孙院长递给陈小雅一块面巾，接着严肃地说:“不开除，处分还是有的，请你理解。”
　　陈小雅心存感激，点头不止，说:“只要不开除，有饭碗吃，什么处分都行。谢谢孙院长，谢谢大家。”说毕，从衣袋里拿出那只玉佩，还有一万元现金。她说:“这钱送给珍珍，一点心意，想不到自己一时的贪念，害了他们一家人，真的不好意思与他们面见，请求孙院长转送。”
　　人走光了，一切都静谧起来。一只蚊虫嗡嗡地飞来飞去，老是追着想要吸食孙院长的血浆，抽手去打，无影无踪，停下来，它又飞过来，象是捉迷藏，这只小虫是来找死，还是来调戏这位天神？几个回合下来，他弄成一副身疲力乏的模样。打蚊子如同打仗，有时候硬来不行，还是来点小小计谋，让它吃饱喝足飞不起来再动手，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是这个道道。静静地，耐心地等，它果真来了，还胆大妄为叮在额头尖，它使劲地吸呀吸呀，这不是凡人的血，是神仙的血，甜津津的，回味无穷。啪！孙院长一个巴掌拍上去，这回该死定了，可万万没想到手掌上什么也没有，而且自己把自己打得晕头转向。一只凡间小虫如此敏捷手段，只有师傅悟空有此本领，简直邪了门，他一心想弄个明白，找遍了每个旮旯，可连个影子都不见。怎么就败给了一只小小蚊虫，不服不行呀，这是事实，他有几分颓丧。这世界真是奇妙无比，趣味十足。
　　过了会，这位孙院长拉下窗帘，灭掉全部灯光，屋内一下子黑幽幽的，光线与先前天壤之别。他时而靠在温柔的椅子上，时而徘徊，一会儿念想着师傅悟空，还有兄弟们；一会儿回想着自己的经历；一会儿想想如何把大亮医院办得红遍天下。这会儿，他思绪天马行空，盘根错节，无穷无尽。
　　他回到卧房躺在床上，一只蚊虫在耳边老是嗡嗡乱叫，象个小精灵在眼前闪来闪去，这是个不眠之夜。

　　4

　　冬天谢幕，春暖花开。
　　清晨，万物醒来。孙大亮院长哼着小曲，踩着阳光，欢畅地打开办公室木门，一股淡淡的芬香扑面而来，两天不见，茶几上水仙枝头碇开了许多花儿，争先恐后看看这个美妙的小天地。有的还是花骨朵儿，活像小宝宝在睡觉；有的含苞欲放，正使劲地探出脑袋，打听周围的消息；有的才刚开，昂起那白色的脸蛋，好像在和其它几朵花儿比美；还有的都盛开了，六片花瓣薄薄的，那白色的花瓣衬托着金杯似的花蕊，宛如一个个小姑娘在对着大家微笑呢！一片片花瓣犹如一只只白粉蝶，美丽极了！桌上的凤信子也不甘寂寞，使着性子展开天使般花蕊，蓝色的拥有着高贵的气质；红色的明亮艳丽；粉色的带着清新的气息。但无论是哪一种颜色，都十分和谐、优雅、浪漫。
　　这位神人院长来到这个大千世界，才头一次静下心来观花赏景，他忽而轻轻地抚摸花仙子，又怕打破了精灵们的春梦；忽而用鼻子深情地嗅一嗅，人的每个细胞似乎受了花香的洗涤，吐出的气息都是甜甜的，香香的，真是爽开了！
　　他从柜里拿出顶好的西湖龙井茶，这是一个科室主任年前送的，身价定是不菲。冲泡之后，茶芽朵朵，叶脉绿色，似片片翡翠起舞，颗颗叶片卧底后，饮之唇齿留香，一个人静静地品淡，再由茶而品生活，品世道人生，回味无穷，其乐无穷。
　　这时，女秘书王玉婷如春风般走进来，递过一份文件，打开一看，任命王大亮同志为院长，哈哈，喜大奔，新年大礼！
　　他心里荡漾起一阵阵狂欢，激情四射举起双手大声道：“师傅悟空，你徒儿火眼金睛成功了！”
　　女秘书被莫名其妙的话语吓懵了，难道孙院长成了现代版的范进中举？她一时不知所措，顿了一下，忙上前近身，放重语气，道：“ 孙院长，您怎么了？”
　　孙大亮院长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一时高兴过了头。”
　　女秘书见势，喜气洋洋地说：“ 恭贺孙院长！今后，请多多关照。”
　　孙院长爽爽地一个字：“ 行！”
　　女秘书脆生生地：“ 谢谢孙院长。”紧接着甜甜地问:“您有女朋友吗？我给您介绍一个。”
　　孙院长没多想：“ 没有，我不想结婚成家。”
　　女秘书快人快语：“ 您想做单身狗，我可不想。”
　　孙院长听了像是没听见，有时沉默是金，言多必失，尤其是领导，这是不二法则。
　　女秘书想问个为什么？但她在院长面前根本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他们毕竟是主仆关系呀。
　　孙院长看着王玉婷渐远的背影，自言自语起来：“ 这女孩真有意思。”他的内心深处早己筑起了一道抵御七情六欲的防火墙。可怜，这个女孩全然不知，根本不懂。
　　过了会，孙院长喝了一口茶，紧接着，走出办公室，他要到每个科室走一走，看一看。这如同打仗知已知彼，才能掌控全局。医院有几百号人，不大不小，个个都是喝墨汁有心机的高手。自己年轻根底浅，悄有不慎就会翻船落水，到那时弄得个人仰马翻，后悔莫及，前车之鉴，警钟长鸣！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春天精心打理，医院业绩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孙大亮院长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5

　　花无百日红。大亮医院摊上天大的事了！
　　这天，大亮医院大门前却是人山人海，沸沸扬扬，足有五十多人，双眼被白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每个人都有一二人搀扶着，他们手举标语牌，领头人用喇叭振臂高呼：“还我眼睛！还我光明！” 刹时间，群情激愤：“ 还我眼睛！还我光明！”这呼声惊天动地，传遍四面八方 ，人们蜂拥而至，听听出了啥事。病人们诉说着自己的不辛遭遇，字字泪，声声情，许多人纷纷加入声讨大军。各路记者闻风而动，抢拍现场图景，挖掘新闻素材。警察火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以防不测。医院一时慌了手脚，匆忙抽调工作人员好言相劝，阻止事态扩展 。
　　原来他们都是视角膜脱落病人，在大亮医院就诊，打了一种叫做眼用全氟丙烷气体，几天过来眼睛不但不见好转，大部分人几乎失明。病人和家属急疯了，找医院讨个说法，可医生老是说正在积极调查原由，请等候处理。久等不见回话，大伙儿再也耐不下心了，合计对策，打出横幅到医院请愿，扩大社会影响，以求解决。
　　几天前，孙大亮院长就知道这起医疗事故，他找来专家学者查找根原，采取补救措施，可是毫无进展，医院上上下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主治医生一夜急白了头，院长更是寝食不安，度日如年。
　　唉，世上的事，有的坎坷，火眼金睛这位神人也显得束手无策，苍白无力。真是应了“神仙也救不了你”这句俗话。
　　医疗事故赔偿谈判在如家饭店举行, 索赔方选派三位代表人，家属、病人和律师。赔方只有两人，院长和秘书，本来还有一名额可以参加，但几位董事推来推去临阵脱逃，孙院长心都凉了半截，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主持人是市卫生厅一位女处长，她首先发言：“ 大家上午好，我叫许梅花，对于大亮医院这次医疗事故，深感痛心，我们会尽快查明事故原因，给病人和社会一个交待。我代表卫生厅向病人和家属表示歉意和慰问，今天特邀请双方商谈赔偿事宜，希望大家心平气和地谈出都能接受的结果。谢谢！”
　　紧接着，病人代表倏地站起身，她双眼紧裹绷带，看去面目倒也清秀，身材高挑细条，衣着淡雅得体，算是个百里挑一的美女。人们等了好长时间，她没有吱声，这里的空气像水泥块一般凝固了，正当大家重重疑虑时。猛然间，她“ 哇” 的一声，破堤般奔涌而下，梨花带雨，哭得人人心里酸酸的不是味。
　　而后，她解下了白纱布露出毫无光泽的眼睛，十分平静地说：“各位领导，医院代表实在对不起，刚才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叫李丽丽，今年二十三岁，大学四年级，学舞蹈专业。我的父母含辛茹苦竭尽全力培养我，指望我成龙成凤，不料得了眼疾，我们满怀希望来到大名鼎鼎的大亮医院，更想不到遭到当头一棒，如五雷轰顶，人一下子掉进了无底黑暗如漆的深渊。我心里眼里再也没有青春年华，七彩阳光，晶莹剔透的葡萄，多姿的花朵，旋转的舞姿。今后，我再也不能为老去的父母做饭送水洗脸擦手，尽一个做女儿的孝心；假如有人娶我为妻，我无法领会他眉目传情的眼神，看不到自己穿婚纱照啥模样；假如我能生孩子，不能给小宝贝擦屁股洗尿布，这是多么无奈和悲哀。”说着说着，她用手摸摸索索在桌上寻找着什么，家属代表问她要什么？她大声地说：“我要喝水。”她接过矿泉水瓶，咕咚咕咚，一鼓作气，喝得个底朝天。女孩在众人面前这么生猛，人们很是惊讶，甚至不解。她环视四周，是习惯还是个假动作？之后，顿了顿，说：“ 从今而后，我李丽丽就是一个黑洞洞的睁眼瞎子，全世界在我面前就是一块黑板。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行。五十位受害兄弟姊妹和我一样，有眼无珠，虽生犹死，金钱买不到生命；金钱同样买不到光明！我要控诉，说大亮医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不为过，孙大亮院长，人说你是火眼金睛，是活神仙，其实你就是个彻头彻尾道貌岸然的大骗子！大骗子！”
　　她的话句句犹如锋利无比的匕首，直刺孙院长心窝窝，他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子，嘴唇翕动了几下，但没半丁儿声音。最终，他还是鼓足勇气站起来，对着大伙儿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大家。” 接下来，孙院长鞠躬赔罪，多时不起。
　　家属代表是位中年男子，他说：“ 好了，孙院长，我们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谁也不愿出这种窝囊事，既然发生了，要面对现实，我们要你们赔眼睛行吗？不行！失明不能复得。我们还得要吃要喝，要活下去。下面请王大宝律师谈谈赔偿方案。”
　　王律师着装有板有眼，说话有条有理：“市卫计委，大亮医院，我叫王大宝，我受五十一位就诊人委托，参予大亮医院医疗事故赔偿事宜，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现提出以下赔偿：每人生活费100万元，误工费100万元，护理费50万元，交通费20万元，精神抚慰金100万元，每人赔付计370万元，51人，共赔付人民币1887万元。孙大亮院长，如果今天谈不成，我们将起诉至法院，每人追加100万元，全程邀请媒体参予监督。”
　　孙院长越听越急，赶忙说：“ 王律师，别急，这事好商量。”
　　女处长匆匆上来打圆场，说：“ 大家有事好好说，打官司费时费钱费脑筋，何苦，你们说呢？”
　　这时，女秘书与孙院长耳语了一下，孙院长笑笑地说：“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在一块吃个便饭。赔这么多的钱，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个主，回去董事会商量一下，明天我们再协定，你们看行吗？”
　　“行。”家属代表快言快语，其他几位都随和了。
　　中午虽说是吃便饭，一餐十多人还是花了三千一百块，红洒，白酒，啤酒，还有乳品玉米汁都上了桌，孙大亮像个孙子似的，尽是陪酒赔不是，要不是女秘书机灵打圆场，他早已烂醉如泥露了馅。
　　上灯时分，孙大亮从酒梦中苏醒过来，秘书早已等候多时，就是没敢叫。她告诉说，四位董事只来了一位，其余三位都说晚上有急事，开会来不了，请个假，赔多少院长说了算。听了这些，他有几分恼怒，说：“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有好处，比狗跑得快，有事儿，比泥鳅溜得快。”
　　李董事年近半百，看样子很是事故，他说：“孙院长，王秘书，关起门来，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咬紧牙闯过这一道鬼门关呀。唉，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呀，巧媳难做无米之炊，现在医院帐上只有100多万，赔1800多万，差远了。每人赔370万，如今，一条人命也就赔着百把多万，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讹诈！讹诈！”
　　孙院长苦笑着说：“ 李董事，你年长，生姜还是老的辣，你想想办法，让他们降下来。”
　　李董事抓了抓后脑勺，笑着说：“ 办法倒有一个，试试看。现如今是个金钱社会，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先投资100万。”
　　孙院长凑近问道：“ 怎么个投资法？”
　　李董事直截了当：“ 跟谁谈，就投资谁，对手也是朋友。”
　　孙院长醒悟过来，脱口而出：“ 女处长，王律师，病人代表，还有家属代表。好！李董事，王秘书这事由你俩操办，明天上午一准拿下。”
　　李董事拍着胸脯：“ 孙院长，你放心，上刀山，下火海，我老头子也要上！”
　　这句誓言温暖了孙院长的心，他噙着泪花，连连说：“ 谢谢李董事。”
　　李董事转身对王秘书说：“明天上午，你抓紧办四张银行卡，一张40万，三张每张20万。这事你知，我知，院长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知。”
　　王秘书心领神会，只一个字：“ 行！”
　　他俩走了，孙大亮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脑壳里始终盘踞着两个字“行吗” ，还有无尽的问号？
　　翌日下午，原班人马齐聚原饭店，人们相互打着招呼，甚至露出微微的笑容，先前硬邦邦的表情一扫而光，这一微妙变化，圈外人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局内人心知肚明。
　　王律师还是拿出昨天的赔偿方案，不过话里有话:“在座的各位，昨天的方案是我方提出的，双方可以商量解决。”
　　今天，李董事也来了，他首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扫视了与会人员：“尊敬的领导，各位同志，我作为院方代表，非常理解受害人的心情，说句实话，我们大亮医院也是受害者。这次使用的全氟丙炳气体是不合格的产品，根本问题出在厂家，我们医院是代人受过，冤呀。我们出于人道，不推诿，不扯皮，积极赔偿，大家有目共睹。”
　　一番话说得全场哑口无言，李董事底气更足了，喝了口茶，接着说：“ 刚才，王律师提出每人赔370万，高得离谱，在国内赔条人命也就是百多万。要我说顶多150万。”
　　病人代表李丽丽站了起来，说：“李董事，说起来我俩都姓李，一笔难写，但各为其主，请您换位思想。我今年二十五岁，活到七十五岁，还有五十年要活，150万每年只摊3万，到时候我要养老养小，我一个瞎子一分钱也挣不上，你说，能活吗？”
　　李董事平心静气地说：“ 李小姐，我作为父辈，为你的花样年华感到惋惜。摊上不幸，这是人的命，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人在世上，要学会妥协，一意强行，往往适得其反。如果，你们坚持了370万，我们只能跟厂家打官司，等我们赔到了钱，再赔你们的钱，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赔到手？也不知道他们能赔多少？我说的都是竹筒倒豆子，你们看着办吧。”
　　沉默，争论，协商，再沉默，再争论，再协商。最终达成协议，双方签字画押，女处长代表是见证方，也按下了红彤彤的手印。大亮医院赔付每位受害人250万元，共计1275万人民币，三日内一次性付清，如若，受害人将诉讼至法院。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输赢的战争。让孙大亮这位神人悄悄地明白过来，人的欲望，无休无止；人的伎俩，层出不穷；金钱的魔力，上天入地。这场变戏法似的经历，让孙大亮这位神人心更明，眼更亮。

　　6

　　各大银行似乎都约定好了，贷款的大门对大亮医院一夜之间全部关闭。孙大亮和女秘书腿跑长了，口说干了，就差下跪作揖了，还是被婉言谢绝了。1000多万的赔款缺口无从落实，这如何是好？
　　大红大紫的时候，无数人争相给你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攀龙附凤；跌入谷底落难的时候，许多人离你十万八千里，生怕融了霉头。呸！人是个什么东西！呸！势利眼一个！
　　危难之时，火眼金睛十分想念师傅悟空和兄弟们，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他们要是在身边多好，一定会助一臂之力，共渡难关。唉，这下倒好了，没有半点消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去哪儿找？！
　　他登上高山，爬上高楼，上电视，发微信，大声地疾呼：“师傅悟空，你在哪里？！百张嘴，你在哪里？！鼻子王，你在哪里？！千里耳，你在哪里？！蜂猴七叔，你在哪里？！”群山在回应，楼宇在荡漾，电视在播放，微信在传递。呼天，天不应；喊地，地无声，嗓子哑了，人困乏了，心凉透了。天空无云无彩，大地无花无果，一切都远去了，万物都寂静了，希望之光都是那么暗淡，那么渺然。想不到人活着这么困苦劳顿，要知今日，何必当初。
　　夜幕悄然落下，万家灯火，灿烂辉煌。这位落魄之神，无心领略人间美景。这时，他有几分埋怨师傅悟空，你有七十二般变化，通天本领，难道不知徒儿落难，也不来搭救一把？难道是有意让徒儿磨难励志？他那里知道自从五官兄弟分离脱身，师傅本领大不如前，还有通讯手机已被收回。此时，也许师傅正在念叨着他呢。
　　孙大亮心里明白，他和他的大亮医院掉进了一口深不可测的泥潭里，孤军无援，要么被活活淹没；要么拼死一搏，自我突围上岸，寻找一线生机。
　　一阵风袭来，他打了个机灵，突然，脑子里闪出一道灵光。一位美女飘然而至，若影若现，似乎在那见过，哦，想起来了，她叫孙丽，中华天地咨询策划公司总经理，金箍棒还是她帮忙切割开的，这个女人鸭子唱大戏——呱呱叫，不妨找她再帮一回。他从衣袋里找出名片，按照号码拨通了电话：“喂，请问，您是孙丽总经理吗？”
　　“我是呀，您是那位？”
　　“我是大亮医院院长孙大亮。”
　　“哎呀，孙大院长，我怎么不认识你呀？”
　　“孙总，我是孙悟空大徒弟火眼金睛，你可记得，那天是你帮我们分金箍棒的呀。”
　　“哎呀，是你呀，孙悟空大徒弟火眼金睛，转眼不见，都当院长了，抱歉，迟到的恭贺。”
　　“孙总，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哎呀，我们都老朋友了，只要我孙丽能办到的事，一句话，行。来之前打个电话，我恭候孙院长大驾光临。”
　　“好，一定拜访，一见不散。”
　　孙大亮放下电话，眼前大彻大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真好，谁说不是呢。
　　孙院长和秘书一早来到天地公司所在地国风大厦，这里离天安门约四里地。抬头望楼，眼不及顶，玻璃墙上挂着四个人，擦洗动作很是利索。孙大亮望了许久，真想一个箭步窜上去，一展身手，与他们一比高低。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办正事大事要紧。
　　公司一行在大厅等候多时，孙丽扮装淡而雅，举止鲜而活，俩人见面像是久别重逢，热情握手，道:“ 哎呀，孙院长怎么才来呀？”看来“ 哎呀” 成了她的口头禅了。
　　孙院长急忙解释：“ 路上堵车，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公司设在八十八层，电梯眨眼功夫就上去了。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耳目一新，三面玻璃墙似有云雾缭绕，置身其中，飘忽不定。孙院长诗意大发：“登高俯瞰众楼小，心旷神怡兴致高，十里洋场金不换，神仙府门乐逍遥。”
　　自从切分金箍棒，俩人便相识相知。孙丽鼓掌叫好，她赋上一首，道：“天上神仙你不做，来到人间总蹉跎，甜酸苦辣尝过遍，回头是岸君如何？”
　　孙院长笑了笑，道：“ 孙总，莫笑，老弟真的回不去啦。” 尔后，他走到一副对联前驻足，朗读道：“ 睁一只眼看世界，闭一只眼做智者。妙，妙，妙。”
　　孙总紧跟上去，说：“ 不看不知道，悟了就奇妙。”
　　孙院长随声附和“ 妙不可言。”
　　办公桌上不绣钢摆件很是神奇，有时伸掌，似莲盛开，有时收手，像尊坐佛；变化多端，神出鬼没，静如水，动如风，捉摸不透，让人天马行空，浮想联翩。
　　孙院长看着看呆了，忽然，不知从那传出一个小女孩甜甜的声音：“热烈欢迎孙院长到天地公司做客。” 他左寻右找，也不见小女孩踪影。接着这声又起：“ 欢迎孙院长参观指导，祝您度过美好时光。”
　　孙总指着智能微雕说：“小女孩她人在这里面呢。”
　　良久，孙院长由衷地说：“ 人真是万物生灵，神仙莫过如此，妙，妙，妙。”
　　孙总幽默风趣地说：“神说妙，就是妙，人说妙，难为妙。”
　　孙院长问个明白，道:“这叫什么名字？”
　　孙总回道：“ 这叫风动智能微雕，做大，装在室外随风而动，变化无穷，一道景观。你师傅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我这个八十一般变化。这是我们公司设计，美国定制，独一无二。我们是想在动与静中找创意，找灵感，制定最佳方案，为客户服务。”
　　孙院长完全被折服了，由衷地说：“ 孙总，令小弟敬仰。”
　　孙总一番谦辞，见火候已到，来个开门见山：“ 孙院长，今天，这里只有我们姐弟俩，有事尽管说。”
　　孙院长一五一十道来，最后叹了口气，道：“还差一千多万呀，不是个小数目，只差两天时间了，真是一夜急白了头。”
　　孙总淡然一笑，说：“ 小事，好办。”
　　孙院长睜着大眼，追问：“ 小事？好办？”
　　孙总又重复了一遍，说：“ 小事，好办。这事在你那是大事，坏事，难事，难办，可在我们这里是小事，好事，好办。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咨询策划 。”
　　孙院长像小学生一样，楞楞地发问：“孙总，咨询策划啥意思？”
　　孙总教授般口吻说：“ 哎呀，老弟，你看你，像个天外来客，这都不懂。说简单点，就是帮你出点子，拿主意，想出个最好的办法。”
　　孙院长急不可待地问：“ 孙总，你有啥好办法？”
　　孙总见鱼已咬钩，不紧不慢地说：“有，不急。”
　　孙院长火烧火燎地说：“你是不急，小弟我都火烧眉毛了。”
　　孙总平静地说：“ 哎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弟呀，我俩虽是姐弟相称，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帐。我们是脑力劳动，也叫智力投资，这可要收取费用的。”
　　孙院长爽快地说：“ 只要管用，收多少都行。”
　　孙总说：“按规定我们应收百分之十，好吧，看在老弟面子上，减少两个百分点，按一千万算，咨询策划费也就是八十来万。”
　　咨询策划，这玩意儿，动动脑筋，肩不挑，手不提，不出力，不流汗，一下就拿走八千张毛爷爷，世上还有这样又轻巧又赚钱的活儿。他简直不相信，也不理解，不想干，又不得不干，一时又无他法。
　　孙总倒是火眼金睛，看透了他的五脏六腑，只是轻轻地说：“哎呀，老弟心疼钱了，没关系。”
　　孙院长道：“ 不不不，孙总，就这么办。”
　　孙总道：“ 那好，你得配合。”
　　孙院长答道：“ 行。”
　　孙总不紧不慢地说：“ 还得向老弟借宝物一用。”
　　孙院长问：“我有啥宝物？”
　　孙总笑着说：“金箍棒。”
　　孙院长犹豫不决：“ 金箍棒，这……”
　　孙总冷冷地说:“哎呀，老弟不想借，没关系。”
　　金箍棒是师傅悟空看家宝物，也是自己心头肉，借出去了，要是师傅知道了，定是不会轻饶，弄丢了，怎么办？这事非同小可。想到这，他半晌才说：“ 这事得去问问师傅。”
　　孙总说：“ 老弟呀，你，上哪儿找师傅？等找到了，黄花菜都凉透了。”
　　孙院长说：“ 这也是。”
　　孙总说：“姐姐知道金箍棒是小弟心爱之物，不会轻易放手，我只是借来开开眼，立个合同，到时候完璧归赵。”
　　孙院长咬咬牙，道：“ 行。”
　　孙总高兴起来，笑说：“ 哎呀，这才是姐的好弟弟。”
　　于是，只见，孙院长一个利索转身，伸手从贴身拿出金箍棒，顿时，金光万丈，满屋熠熠生辉。此时此刻的孙大亮院长，叫火眼金睛为好，他念念有词：“老伙计，大，大，大。” 说大就大，见风逐长，原先只有一指，一下变成三尺高。
　　孙总惊叹万分，连连称赞。那个微雕里的小女孩欢呼雀跃:“好玩，好玩。”
　　火眼金睛受到鼓励，不由自主的学着师傅舞棍弄棒，，上下翻飞，如火如风，左右舞动 ，目不暇接。公司员工看到这边动静，纷纷放下手上的活，一下子围过来看新鲜，大家齐声鼓掌叫好，场面热闹非凡。
　　一番好看，嘎然而止。他轻轻地把金箍棒放在桌上，情深意切地说：“ 金箍棒，老伙计，好兄弟，我天天抚摸你，倾诉你，相依为命，情同手足，血脉相通，我喜悦，你欢笑；我危难，你焦急；我痛苦，你烦恼。看到你，就看到了师傅悟空，就看到兄弟百张嘴，千里耳，鼻子王。金箍棒，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力量。今天兄弟我有难，请你伸手分担，对不住你了，别恨兄长狠心。今天分别，是为了明天的重逢。”
　　说着说着，火眼金睛这个五尺男儿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孙丽这个女儿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感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说着说着，刹那间，金箍棒光芒四射，热气腾腾。奇了，室外晴空朗朗，室内大雨倾盆，个个成了落汤鸡。房里房外晴雨两重天，不知何故，人人心生畏惧。紧接着，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说：“ 火眼金睛，我是金箍棒。刚才你说得我泪水稀里哗啦地没止住，让大伙儿受惊了。你放心，有事我担着，我不怨你，我等着你。”
　　火眼金睛情切切地说：“老伙计，金箍棒，你放心，我们会回来重逢的。”
　　人们都散去了，孙总和孙院长签定了协议。之后，孙总说:” 孙院长，一千万人民币，明天一准打到你帐户上，金箍棒，放我这儿，你放心。”
　　孙院长握着孙总的手，千谢万谢，他走了，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这里，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金总抚摸着金箍棒，脸上荡漾起一浪一浪笑容：“好宝贝，通人性。” 说着，她双手捧起金箍棒，把他轻轻地放进保险柜，亲切地说：“ 金箍棒，兄弟，在里面呆着，是委曲点，我怕坏人偷了你，这儿保险。你放心。姐把你当心肝宝贝，心痛你，爱你一辈子。”
　　这是一场各得所需的交易；这是一场各得其乐的游戏。一个以金箍棒质押有了一千万，解了燃眉之急，内心燃起一丝欣慰，但金箍棒不在身边，人总是空空的，整天活的不是滋味。一个见钱眼开的女商人用一千万换来金箍棒就此一玩，想来不是这么简单。

　　7

　　金箍棒是个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它根本不是个东西。
　　孙丽总经理自从有了金箍棒，喜忧参半，收藏宝贝，谁人不知？忧的是怕宝物不翼而飞。第一天，公司就聘请了四名安保，分两班日夜监守，并花大价钱安装了最先进的探头监控，做到万无一失。
　　她每天上班第一件事，亲手打开保险柜，轻轻地抚摸金箍棒，亲热劲如同胞弟。有时候，说着说着，开怀大笑，有时候，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下班再晚也要告别一声：“ 兄弟金箍棒，明天见。”
　　滴水穿石，日久生情。
　　有一天傍晚，金箍棒大声地说：“ 姐，祝你晚安。”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处寻找，不见他人，这时，又是一声：“ 姐，祝你晚安，全家幸福。”
　　是他，是他，金箍棒。她情不自禁起来，眼里含着泪说：“ 金箍棒，好兄弟，姐姐，谢谢你。”
　　这晚，她睡得很甜很甜，美梦连连。
　　之后，想不到纷扰踏来，搅得人疲惫不堪，难以忍受。
　　一天的操劳，人像是散了架，回到家，她一下子躺在头等舱沙发上，闭目养神，放松筋骨，享受美好时光。
　　“妈妈，我要金箍棒玩。” 女儿玲玲从内屋嚷着跑过来。
　　她缓过神来，把五岁的女儿揽入怀中，问：“ 玲玲，你怎么知道妈妈有金箍棒？”
　　玲玲不假思索地说：“是阿姨告诉我的，她还说，金箍棒太神奇了，孙悟空能把它变大变小，捉拿妖怪。好妈妈，我要玩，我要玩。” 说着，女儿在妈妈怀里撒起娇来。
　　她耐下性子哄着女儿，说：“妈妈今天太累了，明天带你去玩，好吗？”
　　小孩像春天的脸，说变就变，女儿一下子哭闹起，说：“ 不好，我现在就要玩。”
　　她好说歹说，女儿就是劝不回头，哭起来，伤天动地，无休无尽，就是一根筋，马上要玩金箍棒。
　　一番折腾，让人烦躁不安，她“啪”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女儿的脑门上，哭声没有了，玲玲晕了过去，她吓傻了，半晌，回过神来，急忙拨通了医院急救车。
　　玲玲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第一句话：“ 妈妈，我再也不要金箍棒了。”
　　这句话让她万箭穿心，她眼里满是泪水，说：“ 玲玲，妈妈错了，从今以后，妈妈再也不打你了。明天，我带你玩金箍棒。”
　　说完，母女俩抱头痛哭，伤心动情总是感人，有人耐下性子劝解，有人为之抽泣抹泪。直到夜半，医生说孩儿无大碍，这才安心歇息。
　　第二天，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和红肿的眼睛来到公司办公室，屁股刚落椅，茶水未进，手机铃声响起：“ 是孙总吗？我是税务局王局，听说你得了宝贝金箍棒，我想一饱眼福，不知孙总赏脸否？”
　　孙总毫不犹豫地说：“ 是王局长呀，热烈欢迎。” 唉，言不由衷，谁说不是？他能让你税升税降，钱多钱少，这位税务官是活菩萨，得罪不起呀。
　　不到半个时辰，税务局一行四人就地赶到孙总办公室。王局长一见金箍棒，眼前一亮，爱不释手，由衷地赞叹道：“ 真宝贝，真宝贝，算八辈子开了眼。”
　　王局长边说边兴致勃勃地舞起金箍棒，虽不及大师功夫，但也是有几分套路。他本是京剧票友，七小龄童粉丝，尤其酷爱猴戏，平时玩的金箍棒都是道具，轻飘飘的，没啥劲。千年等一回，这下来真的，手感身段，渐上佳境，大呼过瘾。孙总带头叫好，员工跟着掌声雷动。舞者受到鼓舞，虽是大汗淋淋，但不肯就此罢手。公司成了剧场，员工成了观众。该做没做，不该做的做了。
　　酒席桌上，王局长玩兴未尽，直截了当地说：“ 孙总，这真宝贝，让人玩上了瘾，金箍棒能否拿回家再玩两天？”
　　孙总面露难色，道：“ 哎呀，王局长，这回真难办了，公司有规定，镇宅之宝，金箍棒概不外借。”
　　王局长放下酒杯，马上阴下脸，道：“ 孙总一点面子都不给，这酒喝不下去了。” 说毕，拔腿就走，随员也是，主人再三婉留，无济于事。
　　孙总看着一桌菜，五味杂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连干三杯，然后，从牙缝里挤出硬梆梆四个字：“ 什么东西！”
　　之后，税务局一行三人来天地公司稽查税务账目，说是偷税漏税五十万元，罚款一百万。如若，公司法人将担刑责，这牢狱之灾，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可不是好受的。
　　之后，天地公司门前车水马龙，他们都是来一睹金箍棒真容风采，之中有公局，法院，工商，企业，街道，协会……各路大神谁也不敢怠慢，来客应接不暇，本来是苦不堪言，还得像弥勒佛一样装孙子笑脸相迎。
　　之后，传说孙总含着泪，把金箍棒送到一家大银行里去了，质押贷款一个亿，有的说三个亿，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嘿，金箍棒，你真不是个东西！

　　8
　　钱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它根本不是个东西。
　　大亮医院按时按协议共兑现了一千二百七十五万，受害方每人获得赔偿款了二百五拾万。
　　不过几日，这钱引起了一桩命案，相当轰动。
　　这户人家居住皖南一座小县城，男人姓牛，女人姓马，生有一子，男的是一家装饰公司副总，女的在家操持家务。小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和睦如水。
　　不料，女人失去了双眼，一下子掉进了无底洞，世界万物漆黑一团，整日心乱如麻，自以为是，疑神疑鬼，本来是只黄鸡，她非得说是黑鸭。她先前像只一小绵羊，温柔似三月春风，现如今，一反往常，像娃子的脸说变就变，开口便骂，举手便打。
　　为了这个家，男人辞去了工作。他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十分理解宽容自己的女人性情天壤之变。天天问寒问暖，端茶倒水，以至洗脚洗内裤。久了，女人深受感动，表现渐有平复，男人和家人也有了信心和希望。
　　一天，一个女人电话打破了这个家的平静。
　　家里的女人一听，气急败坏，骂道：“好呀 你背着老娘瞎子在外搞女人，你这个过千刀的！过枪子的！”
　　男人百口难辩，越描越黑。
　　女人不依不挠，又哭又嚷：“好呀，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快把赔偿款交出来！”
　　男人选择了忍气吞声，沉默，再沉默。此时，在女人头脑里认为，沉默就是默认，就是理亏，好呀，拿自己的女人赔来的钱在外搞女人，简直畜牲一个，她越想越来气，随手抄起酒瓶胡乱地恶狠狠地朝人砸去，“砰” 的一声，紧接着又是“扑嗵” 倒地的声响，很长时间，没有一丝动静。她不知晓出了什么状况，用拐杖在地面上不断地试探着，感知有个绵软的东西，俯下身一摸，嘴上直嚷着：“好呀，你这牛马不如的东西，倒地装死，吓老娘瞎子。” 久久，还是没有回音，她哆侈嗦嗦地从脚摸到首，坏了，鼻孔断了气息，额头一个瓶口大的洞，不偏不倚，上面还扎着玻璃渣片，四围尽是粘糊糊的浆子。她手上沾满了鲜血，瘫坐在地，半晌，没回过神，突然，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我杀人了！”
　　四乡八邻闻声赶来，人已咽气了。片倾，网络、手机出现了一则耸人听闻的消息，标题刺激恐怖，<女瞎子杀人不眨眼>，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有鼻子有眼，并佩有三幅血淋淋的图片，大家信了。一下子，整个县城以及周边炸开了锅。人们的角度，立场各不相同，评论是非，两极分化，有人说男，有人说女。
　　法院经过审理，认定误杀事实，判她有期徒刑七年，考虑到小孩抚养；加之眼障，社会危害性不大；还有的事，不能明说，收监一个瞎子，还得要管吃喝拉撒睡，她倒成了大爷，官人才不干这等傻事，综上几点，故监外执行。另外，二百五十万赔偿款暂由街道居委会管理，使用必须申报。
　　一位资深记者对51人(赔偿户)进行了跟踪调查，一人命案；十人婚变；九人大打出手，头破血流。这一结果街谈巷议，令人大跌眼镜，社会哗然。
　　钱啊，钱啊，有人为你去坐牢，有人为你去送命……
　　9

　　乌纱帽是个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它根本不是东西。
　　孙大亮院长把赔偿款一一兑现完毕，心里像是卸下八大块石头。虽然身心俱疲，爱物金箍棒不在身旁，但觉得这么做，理所应当，值得！同时，他为自己闯过这场狂风暴雨感到无比骄傲，真不愧为孙悟空大徒弟，火眼金睛你是好样的，兄弟们都看见了吗？今后遇事，得学着坚强点，智慧点，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兄弟们，加油！师傅，后会有期。
　　他越想越痛快，哼着小曲，品茗引思，天马行空，千头万绪。尽快召开一次董事会，发挥发挥大伙儿脑瓜子，集思广益，把失去的名誉挽回来，让大亮医院金字招牌重新荣耀闪光
　　会议如期召开，他的话刚落音，金董事有些急不可待，她是位女的，说话直截了当:“我首先感谢孙院长坚持不懈的努力，及时地解决了赔偿款，化解了我们医院这场危机。说句推心置腹的话，这次事故，我们在位的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它几位纷纷表态要严肃追究责任人，众口一词，好像事先串通好的，冲着他开炮。孙院长老板椅子上，如坐针毡，汗流满面，他始料未及，脑门子乱麻一团，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思前想后，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痛苦的决定，说：“各位同仁，大家批评十分中肯，主责任是我的，我是院长，我辞职。”
　　李董事带头鼓起掌，说：“孙院长，敢于担当，令人敬仰。”
　　其他几位董事也鼓起掌，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紧接着，经过民主评议和投票，李董事以四票当选新一任院长。
　　孙院长前去握手表示祝贺，李院长很感动：“谢谢，孙院长。”
　　孙院长大度地说：“你现在是院长，请叫小孙好了。”
　　李院长说：“好吧，叫你小孙。院长只是戏台一个角色，演得好，继续演，演砸了，下台，你说是吧。”
　　孙大亮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败了，丢了院长，丢了金箍棒。呸！院长乌纱帽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虽败犹荣，创办医院，从无到有，风雨走来，懂得世道，懂得人生。
　　他，大名：孙大亮；官名：孙院长；本名：火眼金睛。名子只是一个符号，有的永垂不朽；有的草木一秋；有的如同粪土。人生要脸，树活在皮，这是人之追求，这要看人的造化多深，三分天意，七分修练，你说呢。
　　夜幕悄然落下，他走在医院里花圃小路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台台医疗仪，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盏盏可爱的灯光，永远铭刻在记忆中。
　　他走出办公室，走出医院大门，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该去寻找师傅悟空和兄弟们了，火眼金睛心早已飞向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