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稿] 暗夜泠岚》焰华之夏

31、PART—30

　　PART—30

　　月初的溯日已过，盈盈一弯娥眉月嵌在深紫的天幕上，衬着几颗不甚明亮的寒星，倒是别有一番令人流连之美，望着空中的那弯月牙儿，白凌却觉得似是夜空垂闭的一只眼,月下的星闪着冰蓝的光，像极了这变无边夜幕的泪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觉得失笑，这般幻想，怕是只有闺中少女才会有的吧！

　　“算了吧，白凌……明天一过，你就得区迎娶那位尚未谋面的新娘了，还是开心一点吧！都说人生两大乐事无非是‘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 嘛”。

　　掩饰不了言语中自嘲的意味，又回想起饭前答应明日带陶夭去看琉璃的旧居所一事，白凌也就只有暂且将这一切烦心事放下，眼下先在这相聚的日子里得过且过好了，今宵有酒今宵醉嘛！

　　几番询问查找后，终于得到先前琉璃王后旧居所在。那场大火后，原本建着阁楼的地方种上了花木，到如今已是亭亭如盖了。

　　既然这是他的愿望，那自己也唯有为他实现这一条路可走了吧！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他是陶夭，一个会让人为之倾心，却又莫名心痛的人。

　　白凌房内的烛火似有不眠之意，而另一旁的陶夭亦是不能入眠，过了明天便要动身到朗月去了。虽明日的安排是去母后旧居查看，但也未必会得到什么发现。父王先前的随身金印连同那有关凌雪王族一切的零零总总。他都放在越沙地宫之内。但有这一切并不代表什么……白翼管理凌雪已近二十年，自己又是从来未被证实过的存在，要他拿什么来对抗？更何况……权势财富生来就是不宜过贪的东西，更引不起自己丝毫兴趣，只要报了仇，正了母后之名便可了吧……
　　朗月之国虽小，却是眼下一切的开端。一时的兴起，也为自己的一点小小目的扮作贡女进入阳炎，也是为此，觅得了一生中那放不开的眸眼。同是在朗月，那一夜让他揭下了自己繁复的面具，倾诉了那一生的爱语。虽只得短暂数十日。却也足以让人沉醉其中，品味那一份绝望与不可能的爱。

　　还会再见到崔朗的吧！为了阳炎与凌雪之战，或许，为了那个杀死仇人的未完之约。

　　晨曦的白光透过窗格泻进屋中，白凌皱了皱眉，有些睡意未尽的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在桌前靠着椅背睡着了，仔细一看，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外衣，如此看来，昨夜有人入过房内，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能够到如此地步，怕只有一人吧。轻轻拉过衣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白凌心中满是欣喜。至少，他也是关心自己的，这样便是足以让自己受用一生了。

　　迅速正好衣服梳洗完毕，一入厅内便见到了忙着备膳的一干内侍。左右顾视一番，院内静立着那熟悉的人。虽然仅仅只是看到他仍在自己的视觉之内，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白凌便觉得心中莫名柔和起来，走近院中的素白人影，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夭，进去吧!吃过早膳后，我就带你区看那片原本是琉璃王后旧居的林子。”

　　陶夭没有作答，只是随着白凌进了屋，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觉得不知如何面对白凌——就近是借迎亲之机杀了朗月之王让两国联姻不成呢……还是在两国联军攻阳炎之事杀其主帅，再向惊慌不定的众人公布自己的身份，转攻入朝呢？亦或者，没法逼死沁心王后再逼死白翼？

　　原本极为简单的复仇计划在此时却是如此难以拟定，自己终究还是太过感情用事了吗？太任性而为果然只会是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啊！

　　他陶夭纵使是万般傲物，终究也不过是个凡人。哪怕一身的武功，满心的狂妄，也敌不过人性本身的弱点，有恨就有爱，更何况是在一个孤独隔世般生存了十多年后产生的第一份特别的情感，在接受与听闻了如此多的世俗污垢与黑暗后，自己也难免那份比任何人都强烈的对美好与光明的向往。

　　若要他自己再一手毁掉这一切，怎么可能！又谈何容易……

　　…… …… ……

　　“这就是当初霁月阁的旧址了，火灾后一直没有修缮，听说只是找来花匠翻遍泥土，种下了现在的这些花木。”

　　眼前的土地丝毫看不出一点儿火后的痕迹，十多年的岁月足以让这里从大火中重拾生机。如果……人也可以同物一般区轻易忘却，宽心包容该有多好，那就不再会有这数不尽的无奈了。

　　“夭……为什么，你一定要到这里来看看，真的是仅仅是因为同琉璃同是越沙人么。”

　　“对，做为同一族的人，有何不可呢？况且我同她都是越沙一族奉神之人，自然别有情愫，你若不信的话，大可去问你的父王，他们应该很清楚。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琉璃并无任何子嗣，所以，你的疑问我给不了你答案。”

　　白凌没有再问下去，静静看着他在花木丛中走远，从密密麻麻生长着的枝叶中隐约露出的一点亮白了解他的所在，不知为何，仅仅是隔着疏密不一的枝条而已，看上去竟有了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霁月阁，究竟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地方，想必即使在那冲天的火光中，也自有一番粉碎坠落前的壮美吧……“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这就是无可避免的美的短暂么？母后，竟极少提起这阁子，也许是应为留下方出世的自己而感到亲情淡漠。还是说认为这里并无谈及的意义呢？毕竟，再回到凌雪的她要面临的不是那么惬意的生活。

　　陶夭在林中信步走远，却奇怪地发现一处一米方见的土地上不见有什么树木生长，土层极薄，似有岩石在下面。怀着好奇之心拨弄了几下脚下的土，一方青石深埋土中，似乎是一直就在这里，蹲下身以内力试了试，连他也不惊讶然，难怪这块石头没有在翻种时被移走——如此大的石头怕是这儿的人都鲜少能见的吧，

　　虽只是半米宽，一米长大小的方条石，却深埋地下两三米，如此硕大的石块，要挖掘起来着实是耗费人力之举。

　　这种可谓无关紧要的事本并不会引起陶夭任何兴趣，但青石平整如同有人刻意琢磨过的表面却让人不得不去深究，伸手拂开石头上面的土。立刻被石头一角的花瓣状印记吸引住全部视线——那是越沙一族奉神之人特有的讯号标志——两片花瓣，意味——辞世之言……

　　有些慌乱的摸索着石头上可能的凸起，陶夭的手竟然有些颤抖，终于在青石的一侧摸到一处凸起，用力按下，石顶竟缓缓现出一暗格，里面放着一封信，以及包着什么的一方丝帕。

　　“夭？怎么了，夭，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久不见陶夭出来的白凌不禁感到奇怪，正想要进林里找他，却见那人儿一脸淡然向自己走来。

　　“回去吧，凌。已经够了……”

　　找到母后的遗物是种种设想中最让自己欣喜的，但也同样让人害怕。这些东西，又将带给自己什么呢？

　　丝毫不顾身后白凌的询问，陶夭只想尽快看到母后的遗言，望着在自己视线中渐行渐远的人影，白凌伸出一半的手怔怔的放了下去，到如今，那人竟还是让人感到遥不可及，即使拥在怀里，也会觉得清冷虚无……

　　…… …… ……

　　轻启信封，淡黄微润的纸上留着石炭的印记，虽经时间流逝，依旧字迹清晰，足见留言之人的用心：
　　“若楚，原谅母后从未在身边照顾过你，原谅母后没能给你一个幸福而无虑的生命。在我越沙一族神谕之中，你是个必须诞为神子的孩子，所以谁都不知道你这凌雪王子的存在。可母后没有想到，这样的你竟也逃过身为王子的悲惨复仇使命……你的父王，现在仍不知所踪，就算我明知一切的祸首，却无能为力……母后希望若楚能替父王母后复仇正名，但又不愿再见另一场血腥由你的手向下一代相沿，母后不希望你痛苦伤心……思索再三，还是下了决心。若楚，走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吧！你的幸福，才是母后的愿望。都说奉神之人将死之时能预见未来……母后，不想看见那张……如此美丽的脸上，有泪水的痕迹……”

　　强忍心中的悲痛展开那方丝帕，陶夭看见的是一块玉印，那凌雪王族方能持有的玉印上，赫然是白若楚之名，所刻字迹，分明是白耀手笔：

　　握紧手中的玉印，陶夭勉励站起身，想着福拜山颠半跪。

　　“母后，孩儿的幸福，已经抓不住了……所以，孩儿的目的只剩一个，将那些害死我至亲的人，一个个送往冥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