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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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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暗
PART—1
『阳炎,玄华五年.』
“王,太后她…太后她……”
不用听后文,崔朗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早在一个月前,母亲就已经病重了。现在侍卫能报告的也就只有丧讯了吧。
“朕明白,不必多说,你退下吧!”
走出殿门,原本柔和的阳光对于那双在昏暗大殿中的放置已久的双眸还是显得太过刺眼,抬手微掩住阳光,崔朗在适应后方才移动向太后居住的暖心阁走去,步履极为轻盈,凡是学武之人,必会为此等轻功叫绝,连平日行走都能达到如此地步,就算是绝顶轻功所谓“止水”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吧。
即使这样,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仍是眉头轻锁。
暖心阁早已是一片呜咽之声,内阁床上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正是自己的母亲,原本美丽的她,却在这些年迅速的衰老了。干瘪如同农家的老妇,与那华丽的衣着完全不相符合。
静静向着那已绝不会再开口的人行过礼,崔朗走上前,凝视着自己母后只有在此刻才能称上安详的脸,单手抚上自己那双随时光流逝越发美丽透着魔性的紫眸,轻叹一口气。
“母后,你之所以会活得那么苦,是因为这双眼眸吗?”
没有回答,也不会有回答。
转过身,崔朗挥了挥手:
“传令下去,太后已殁,三日之后举行葬礼,全国休市三日,大赦三天。”
左右领命而下,侍女正忙着为已逝的太后做最后的装扮。崔朗默立良久,看着那厚厚的粉妆渐渐掩住那张与皇室贵族来说明显太过苍老的脸,眼睛却是异常的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啊!
而那苍老的妇人,也不过四十来岁而已。
折身退出暖心阁,年少的帝王依旧迈着同往常一样的步子走回大殿,即使经过了对他来说实为漫长的四年半的时间,那暗红的血迹仍旧斑驳可见。留下这一切,不过是留下那份刻骨的恨而已。
拔剑出鞘,顺如流水却狂如怒涛般舞动起来,刃上的猎猎的寒光晃动过暗色的幔幕,晃动过那代表至高无上的王权的王座,晃动过那干涸褪色的血迹,最后定格在那一双紫色的眼眸。
崔朗定定的看着那菲薄的剑锋,原是折射的自己的脸,却映出了那一身红衣笑得残酷的人影。
“陶夭……不管你究竟是何人……我都要让你生不如死!!”
那名唤陶夭的人,竟在一日之内毁掉了他所有的一切,揭开了他一生都不愿意想起的伤疤,也让他从此彻底失去了本就没有的爱与被爱的权利。
狠狠甩出手中的剑,崔朗径自向殿内走去,一路上侍女宫奴不断跪下,却只让他更厌恶而已——他厌恶这由陶夭带给他的一切!
什么都不管的和衣踩进浴池,只有那种被水包围的感觉方能让他在这王城里感到心安,那是一种无私的温柔,让人倦怠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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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儿,醒醒,别睡了,朗儿,再不听话母后会生气了喔!”
是谁,呼唤着自己的小名?
倦意浓浓的睁开双眼,却看见了母亲风华依旧的那张脸,那双美丽纤白的手就这样将自己从水中拉了出来,裹上一条长长的浴巾。
“母后,朗弟洗好了吗?”
撩开纱幕走进的是近二十岁的男子,年轻,英俊,同时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掐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母亲的手似在颤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下一刻,崔朗听见那不似以往的嗓音。
“静芜,这里没有别人,不需要这样叫我。”
“雅……”
崔朗就这样呆呆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大哥搂进怀里,两人拥吻在一起……
“不!不可以!不可以……”
想要呼喊着阻止这一切,却怎么也不能发出声音,只是呀呀嘟哝着,舞着那白白嫩嫩的手臂去抓大哥的脸。
“朗儿不听话喔!不可以这样对父亲我喔~~”
崔净芜笑着握住他的手亲了亲,看了一眼身边的雅,两人都是一脸笑意。
『不!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毁掉我一生的幸福……』
雅王后折过身,将手中的小孩放入小床内,偎进崔净芜的怀里,脸上是崔朗从未见过的幸福与温柔,但那双眼却从未停留在崔净芜身上,只是呆呆看着崔朗,似乎透过他看着什么地方。
“朗儿的眼睛是黑色呢,纯正的黑色。”
“当然,雅不过是父王第二个王后,与我本无血缘。”
雅后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片刻后又重新恢复了温柔。
“怪只怪我成为了崔啸天的妻子,现如今就算彼此相爱,也是不伦之恋……我真怕…真怕诅咒会实现,朗儿会是长着紫瞳的孩子……”
“不会的,雅,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们的。不过,倒有一件事让我心里憋得慌啊!”
意义不明的一句话让雅后面上一惊,但拥着她的崔净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怎么了,憋着什么呢?”
“呵呵,朗儿本是你我之子,却和我同辈,名叫什么崔净朗,叫朗儿不更好吗?”
“放心吧!你那如今半死不活的父王又能做什么呢?你现在已经是摄政王,等那老东西一死,到时候你就是阳炎的王,有谁敢逆你?”
“雅,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也多亏了皇叔的叛逃行动,虽然是意料之外,却让我们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不过,我怎么能忍受你在那老头身边继续服侍下去呢?”
原本还一脸温柔的王后脸上闪过痛苦,随后却布满了恶毒,一字一顿地说:
“他每天的饮食都是我负责,而我们越沙一族的毒药是会加速他的死亡的,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
“也对,反正发现那老不死的时候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而且居然还有皇叔那么现成一个‘意欲窜逃外国,对国主动武’的犯人在,他们根本不会怀疑我们居然老早就开始对那老东西下药了…哈哈哈!!”
雅的脸色在一瞬间似乎沉了一下,但很快也可怕的笑了起来,仿佛疯傻掉一般。
望着眼前因要谋害自己亲夫和生父而狂笑欣喜的两人,崔朗不禁打了个寒颤。再回头时却看见母后那张惊惧的脸,自己却不知何时蹲在花坛边,…而母后却在一边捂住嘴死死盯着自己,然后狂笑着,哭嚎着:
“不!哈哈……诅咒!诅咒!终于还是出现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啊哈哈哈哈……”
小小的崔朗站在母亲的梳妆镜前,他看见的是一双紫色的眸子。
在阳炎,紫色眸子的孩子,必是□□的产物,那是一个谁也说不清的古老的诅咒……
那年,崔朗只有十岁。
从此以后,雅被送入暖心阁疗养,自己也改名为崔朗,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而被自己称做大哥的生父,竟将他指为雅后与皇叔私通的孽种!那时的崔朗,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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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您怎么了?”
崔朗闻声惊醒,手刀已瞬间袭上来人的脖颈,方欲劈下却看见一张侍女惊恐的脸,自己则是半没浴池之中。
原来,是梦啊。
怎么会梦到那种让人厌恶的往事……
冷冷放开手中的侍女,崔朗就这样拖着透湿的王袍一路走回寝宫,不耐烦地褪下王服,套上玄灰色的丝质长袍,转眸之际,却看见自己原本尚算白皙的脖颈处一块鲜红如花瓣的东西,即使早已明白弄不掉却依旧忍不住抬手去拭,其实长块东西倒无所谓,无奈的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和陶夭脸上的如此相似!
恨恨的一掌击碎了铜镜,崔朗觉得厌恶,厌恶自己生命里所有由那人留下的阴影。
“看见这所有的一切,只会让我更恨你!与日俱增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