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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一)
      炎炎的夏日像火炉一样炙烤着大地,人们心中就像有一团火,恨不得立刻跳到冰河里,凉快一下。可坐在梳妆镜前的顾南欢此时就已经犹如置身冰河了,身体冰凉一片。
      她望着梳妆镜前的自己,乌黑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画着淡妆的精致面孔,一袭大红喜服穿在那姣好的身材上,俨然一副待嫁新娘的装扮。
      明明是一个高兴的日子,事实上就在半小时前她也在期待着这场婚礼。可现在,她真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半小时前。
      化妆师们正在忙碌的给南欢上妆,快速进行手上动作时,也不忘和南欢说话。
      “顾小姐,你皮肤真好,我这么多年也给不少人化妆,可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你都是怎么保养的啊?”
      南欢看着化妆师忙碌又有条不紊的样子,微微一笑:“哪有什么保养,我就是每天都按时休息,保持好心情。”
      “也是,很多专家都说心情好也是美容的一大方法呢!”化妆师略带羡慕地说。
      “完事了么?”南欢的父亲推门而入,轻轻地问。
      “好了,顾小姐天生丽质,化和不化都没什么区别。”化妆师是恭维,却也道出了事实。
      顾父虽然是大老板,但说起话来却没有一点架子。“麻烦你们了,既然完事了,你们就先出去吧,我和女儿说几句。”
      “顾先生,您客气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化妆师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爸,你要和我说什么?”
      顾南欢从小便和父亲不亲,她妈妈在她八岁时离世,而她父亲不到一年便再娶了,那个女人在第二年生下一个男孩,从此,便更有了对付她的筹码。
      她小时候身上经常有青紫的一大片,去找爸爸告状,可她父亲竟然对此不管不问,还会训斥她一顿。慢慢的,她也就自己忍了。直到上高中住校后这种情况才好了点。所以,看到他进来,顾南欢也没有出现什么欢喜的表情。
      “南南,你知道爸爸的公司最近困难——”
      话未说完就被南欢打断,她自嘲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么在这儿呢?”
      “我知道,我让你嫁到方家你很不满,可爸爸也是没办法,我不能看着祖辈的基业毁在我手里呀!况且,方家家大业大,你嫁过去也是享福的。”
      “这么说我还得好好感谢你的牵桥搭线了?”
      “南南,你怎么跟爸爸说话呢!不管怎样,你今天都得嫁,还有,新郎不是方明,是方家二公子方朗。”顾父气愤地说。
      “什么?为什么不是方明,当初不是你说的——”南欢惊讶地大声喊道。
      “当初是当初!当初怕你不肯,我才说方明。反正不管是方明还是方朗,都是方家人,一样。”
      “你怎么知道是方明我就会答应?”南欢转念一想,“你偷看我的日记?”
      听见女儿说出事实,顾父老脸通红,有点羞愧,却还是坚持,“什么是偷?我在我家看东西,还用得着偷了?”
      南欢听了,一瞬间心痛起来,却也习惯了。“呵呵,你真是我的好爸爸,那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我不嫁了?”
      “南南,婚礼马上就开始了,由不得你。还有,你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想你外公吧,如果你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那他也活不长了!”顾父威胁道。
      顾南欢紧咬着牙,低头,黯然。
      是啊,她外公还躺在医院里,每天高昂的医药费,她承担不起,只能靠她的父亲。
      “好,我嫁。”顾南欢抬起了头,神色一片平静。

      婚礼开始了,穿着华丽中式喜服的南欢挽着顾父的胳膊缓缓的向前走着。她看见了那个穿着新郎礼服的男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精短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子,坚毅的脸庞,瘦高的身体穿着中式礼服,流露着浓浓的君子墨如玉气息。
      可再好,也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有什么用?
      那个男人面目含笑的看着她走来,从顾父手里接过她,拉着她的手,温和地说:“谢谢!”
      南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完成这场婚礼的,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他们的新房。大红的喜被和床单刺痛了她的眼,仿佛在嘲笑着她的不幸与悲哀。
      推门而入的方朗看见他的新婚妻子正坐在床沿发呆,快步上前,细看之下腿脚还带着一丝不自然。他刚走到床边伸出手,马上就要碰到南欢时,南欢却突然起身,大惊后退:“你要干什么?”
      方朗也被她这般反应震住,良久才能言语:“我只是想让你起来,床上有红枣,核桃之类的东西,我怕咯着你。”
      南欢也意识她的反应有些过激,讪讪说道:“抱歉,我去客房。”
      她快速前走奔往门边,却被一只手臂用力拦下来。
      方朗叹息道:“这桩婚事是顾小姐亲口答应的,我们婚礼已成,已是合法夫妻。”他沉吟片刻,“我父母还在外面,你这样去客房……怕是有欠考虑。”
      南欢痛苦地闭上眼,悲愤、羞辱、委屈,一时间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是啊,这门婚姻是她亲口答应的。即便当初父亲有逼迫她,但也是因为知道她嫁的人是方明,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她才答应的爽快。可如今呢?难以相信,她所嫁的,竟不是心中所以为的那个人。人生还有漫漫几十载,她的前半生已经如此为难,若要让她以后时时面对着她不爱的人——她忽然觉得,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仿佛被抽空那般,她的身体软软瘫了下去,没有知觉。恍惚中,有人接住了她,将她抱上床,温柔的擦去她满脸的泪水。
      南欢闭上了眼睛,她想着,若能一觉再不醒来,该有多好。

      (二)
      名贵的汽车奔驶在马路上,良好的性能使车内听不到一点外面的喧哗与吵闹。方朗和南欢一起坐在后面,却各自占据两边,中间巨大的空缺,像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犹如她与他的心。车内的两人均不发一语,女子神情低落,男子面色凝重。
      车停下。
      司机拉开车门,方朗先下车走到另一边给南欢打开车门,微微弯身想拉她一下,刚伸手却又缩了回来,只是很君子地站在一旁目视她:“傍晚再来接你。”他的语气无限温柔。
      南欢不接话,只握紧手中的布袋背对他走远。
      自从结婚以来,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方朗拿她没办法,便开出条件:只要肯吃饭,他愿答应她除离婚以外的任何条件。
      于是她坚持每天来这所福利院做志愿者。方朗便每日亲自送她,等回实验室忙完一天的事情后,再来这儿接她回家。
      看着南欢渐行渐远的身影,已经上车的方朗并未让司机发动车子,而是渐渐陷入沉思。他当然知道南欢和方明是在这认识的。
      当年他和方明一起来这里做志愿活动,当他教完孩子们认完生字后,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和方明交谈甚欢的南欢。看着笑容明媚的南欢,他恍惚之间,遇上了车祸。
      此后,方明便一直来这找南欢,而他却因为那场事故只能躺在医院里,尝着孤独与失望。

      南欢在院子里站定,迎着阳光,看着这她与他相识的地方,似是每一处都留下了他和她谈笑、与孩子们一起玩耍的痕迹。原来,一情一景都刻印在她的心头,不曾忘却。
      今生今世,如何忘却?
      南欢今天离开得早,没有等方朗来接,自己步行向海滨方向走去。她曾在这海岸上和他一起说着关于未来的梦想,也曾在这海岸上和他说着一生的期望,只愿眼里长满阳光,笑里坦坦荡荡。
      热烈的浪花使劲拍打着已经没到水里的小腿,南欢愣愣失神,仿佛在水中忽然看见他的样子。
      一步一步,她朝最深处走去。南欢南欢,这一生当真是“难欢”了。溪水逐渐漫过她的腿,她的腰,她的颈,在浑身冰凉的包裹下,她尝到了解脱的滋味,便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沉下去。
      她想,此生痛苦该从此了结了吧。
      一声呼喊却打破了这宁静。紧跟着,她被一双手用力托起来,将她带离死亡边缘,重回陆地。
      “我不准你死。”十足笃定的语气,虽霸道,却隐含着深深的担忧。
      南欢努力地睁开眼,想看看这多事救自己的男子是谁——精短的头发沾满了水汽,凌厉的眉眼藏着几分怒意,少一分儒雅,却多一分霸气。
      她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正是她的丈夫方朗!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朗拦腰公主抱将她抱入停在远处隐蔽处的车里,双手紧紧抱着,微跛的左脚竭力保持住平衡。
      原来这些日子里,方朗经常坐在车里留在这里,就是怕她一时郁结南叔做出傻事,毕竟婚后第二天当她看到他走路跛着的脚时,那震惊之余的悲伤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当看到南欢提前出来时,他本欲喊住她带她回家,但他想,也许她想在外散散心,便硬生生止住了呼之欲出的名字,一路尾随她来到海岸,可他却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
      他不要失去她,因为他是经历了长久的等待,从十九岁那年第一次去做志愿活动开始,直到现在,才能娶她为妻。
      当夜,他因在冰凉的海水里跑的太久,原本就不大健康的左腿剧烈的抽筋疼痛起来,可他毫不在乎。
      他只在乎,幸好,他没有去晚,也没有失去她。

      (三)
      死里逃生后,南欢的抑郁似乎解了一些。在方朗的精心照顾下,她不出半月便恢复了。
      只是,当她再次提出去福利院的要求时,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
      最终,两人协定,比试一场游戏 ,遵从胜者的意愿。
      比试的游戏是南欢选的,这个她最拿手。
      以前受了后妈的欺负,又不得不忍下的时候她就一直玩这个游戏泄愤,熟练程度自然是驾轻就熟。
      其实,这个游戏她也和方明一起玩过,不过方明一次也没赢过她。
      不过转眼时间,身边早已换了人。
      她收敛心神开始游戏,他闲暇以待,不疾不徐的操控着键盘,一会儿下来便让她刮目相看。
      原来,他也是游戏的个中高手。于是,她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方朗”南欢突然喊了一声。
      第一次听到南欢喊他的名字,方朗微微愣神,随即侧头看她,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抓住空隙趁他不注意杀死了他。
      “呵——”一声轻笑滑出南欢嘴角,“你输了。”
      他再次愣住,不是为自己输给了她,而是被她眼里的笑迷住。
      结婚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她除哭泣、冷漠及绝望以外的表情,比鲜花更炫彩,比烈日更夺目。
      赢了的南欢并没有执意要去福利院,她只说要去外面商场逛逛散散心。
      “我陪你去吧。”方朗说。
      “不用,我自己去,今天人多,你也不太方便。”南欢谢绝了方朗的陪同。
      他对她而言仍是陌生的,也就不想他跟在身边,徒令两人不自在。
      方朗却以为她是嫌弃他的脚,也就不再坚持。
      南欢出门时已是下午,等她逛完商场,看着华灯初上的夜晚打算走路回家时,却在小道上遭到了抢劫。
      南欢害怕极了,那群混混看起来不止求财,还贪图南欢的美色,肆无忌惮的碰触南欢的身体。
      四下无人,根本无从呼救,从小因经常挨饿和后母的打骂使她的身体虚弱不堪,更别提打倒他们逃跑了。
      一混混轻蔑笑道:“美人儿,你还是识相点,让我们尝尝你的滋味,你就可以回家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舔着嘴唇的模样说不出的叫人厌恶。
      南欢心中一凛,此时她自己一人,又手无寸铁,今晚,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两个穿着运动装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不出片刻便制住了那群流氓,将他们五花大绑地扔在警局门口。
      南欢疑惑:“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男子恭敬地说:“夫人,我们是方先生派来保护你的。”
      “方先生?方朗?你们一直跟着我?”南欢咋一听到方先生还以为是他,随即一想应是不可能的事,便说出了方朗的名字。
      “是。”
      方朗,原来是他。原来即使拒绝了他的陪同,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派人保护自己。
      闻讯赶来的方朗下车后快速奔向南欢身边,焦急的问:“怎么样,还好么?没有哪里受伤吧?”
      南环心中不明然划过一道暖流。她失去了那个他,却有如今的丈夫给她温暖,护她周全。
      这种安心的感觉,在她以往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几乎从未出现。
      “没事,幸亏他们及时,谢谢你!”南欢看着方朗,眼神中多了一种依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连说两遍,足以看出他的后怕。方朗忿忿难平,他暗暗想,一定要狠狠惩治一下这些小混混。
      看着方朗如此关心自己,又一道暖流落在南欢心中。其实,这样下去,也不错。
      (四)
      春去秋来,街道上的树叶也变成了金黄,一股丰收的味道。转眼间,两人结婚已有了大半年。
      方朗待她自是极好的,每天想着法儿逗她开心,变着花样亲自做好吃的给她吃,却恪守礼数,从未强迫过她,这让南欢非常感激。
      几日之后南欢要去看望外公,方朗也放下公事陪她一起去。
      这段时间外公渐渐清醒,身体也好了很多,但仍需住院治疗。
      方朗提议多拍几张照片做成影集,拿给外公,如此便可借照片略解思念之情。
      他的体贴温暖了她的心。
      这日,她收拾好家务后便想来书房问问他影集做好了么,手刚放在门柄上,就听见里面刻意压低的声音。
      “方明,当初说好的,你不会回来了,最起码五年之内不会回来。”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方朗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霸道的威胁语气也带着一丝惊慌与害怕。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别忘了,我的脚是因为谁成这样的?”
      门外的南欢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气息紊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
      为什么她嫁的人成了方朗?为什么方明不告而别?为什么刚才方朗那样说?
      她推门想找他问个明白,脚却像定住一样,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

      (五)
      秋夜乍凉,就连月光仿佛都罩上了一抹寒晕。
      南欢醒来后,将前因后果细细想来,隐约能猜个大概。无非是他们兄弟俩达成某些协议,而她则是这场协议里面的牺牲品。
      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当年方明的离开。
      她想的入神,房间门忽然被人重重的推开。
      她皱了皱眉,这是方朗第一次闯进她的房间。周身还散发着浓郁的酒味。
      南欢起身欲扶他,他却猛地扣上房门,看向她的眼里满是侵略之意。
      她不禁护住自己:“你……要做什么?”
      他双目赤红:“拿走我早该得到的!”
      伸手一搂,他紧紧抱住了她,不顾她反抗的呼声与砸在他身上的拳头。
      他就要失去她了!
      晚饭后他接到消息,方明正在交接国外事宜,准备回国。
      据说,他此行回来是要寻找他丢失的爱。
      呵,他丢失的爱,不就是南欢么?
      方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让南欢彻底成为他的人!让方明再也得不到她!
      念及此,理智荡然无存。
      他抱她走上那豪华大床,掀开被子,全情投入她的美好之中。烛光掩映,重叠的人影缱卷纠缠,她逐渐放弃抵抗,流下两行滚烫的泪水。
      翌日清晨,方朗醒来睁眼便看见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而自己的手正紧紧搂着她的肩,令她动弹不得。
      回忆涌来,他悔恨交加,急忙起身放开她:“昨夜喝醉了才……对不起!”
      南欢抿嘴不语,只是背对他穿好衣裳。
      他拉住她,颓丧道:“我知道,我做任何事也难以弥补对你的伤害。你可以恨我,但我想,你有权知晓一切真相。”
      她不回头,只是瘦弱的手臂轻轻颤抖着,泄露着她的无助与悲伤。
      方朗难过地别开头,说出了一切。
      原来,方朗没出事之前,一直去福利院做义工。他只和方明说了,那里有他喜欢的女孩,有顾南欢。

      后来,方明因为和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好奇之下,就去了福利院,看到了顾南欢。
      方朗出来找方明回家,意外看到顾南欢对方明笑得开心,就有些恍惚。再后来,兴奋的方明一直在和方朗谈论南欢,没有注意到身后冲过来的车子。
      方朗情急之下推开了方明救了他一名,也正是因此,方朗成了残疾,跛脚得跟随他一辈子了。
      从那以后,方明便觉得对方朗很是亏欠,于是竭尽在物质上、心理上满足他。
      然而,车祸的方朗只能每天躺在医院里养病,即使后来出院了也得天天做复健,否则,这条腿就废了。也因此,他再没见过南欢。
      方明却和南欢熟了起来。
      等他身体完全恢复时,顾南欢早已情根深种,竟和方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难以忍受。
      于是,便第一次以他的腿为由,还提出放弃方氏继承权的条件,只为让方明放弃南欢出国,从此不再回来。同时也趁着顾家公司危机,逼着南欢嫁给了他。
      他明知她一颗心都在方明身上,可他愿意等,用自己的一腔爱意,等她敞开心扉。
      无论初衷是好是坏,他都是通过逼迫和欺瞒的手段才娶到她。
      加之昨夜,他对她……方朗绝望地放开她冰冷的手,或许从今后,她再也不会原谅他。

      (六)
      自那夜后,他不再每天按时回家,而是每晚都睡在实验室;而她也恢复以往的冷漠,再也不愿开口说话。
      直到两个月后,方明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约南欢见面。
      车子停在约好的地点前。倒也是奇怪,离她越近,他反而越觉得不安,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缓缓踏入。
      她坐在复古的桌椅前,点了一杯咖啡,随意翻着手边的杂志。白色的毛衣搭配铅笔裤,本就瘦的人在宽松上衣的遮掩下显得更瘦了。
      “南欢。”他轻声呼唤。
      一瞬间,她停下手上动作,几秒后却又淡然的看向他,“你好,找我有什么事?”礼貌而客气,全然没有他所期盼的那份欣喜若狂。
      巨大的失落感啃噬着他,他试图解释:“南欢,以前的事,我有苦衷。”
      话没说完,南欢就打断了:“方明,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已经,结婚了。”
      听到她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她已嫁人的事实,方明指节捏得发白,他压抑着满腔愤怒:“即使你嫁给他,我也能带你走!”
      南欢顿了一下,淡淡道:“不,你不能。既然当初既然选择了放弃,就不要再想着找回,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在原地。我已经怀孕了。”
      他这才看见,放在她身边的,那一袋袋东西,都是一件件婴儿的衣服。
      原来,他还是来晚了。
      一年的时间,一切皆已改变。
      纵然他后悔了当初的选择,后悔背弃了她的爱情,却依旧逃不过命数,逃不过天定。曾经与她共处的日子,不得不永远,成为不可企及的回忆。
      而此时的方朗颓然站在餐厅门外。
      他知道今天是方明约她见面的日子,不知她会如何选择?会离开他吧?毕竟,方明才是她真正的爱。
      只见方明从里面走出来,他尚不知发生何事,便被他一记结实的拳头打翻在地。
      “我恨不得杀了你。”
      方朗闻言反而露出释然的轻松,他知道,南欢没有选择离开他:“当初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我。”
      天空云层散开,爽朗的阳光便直直照射下来。
      方明眯起眼,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初的放弃,大概是这一生他最后悔的事吧!

      (七)
      第二年,南欢生下一个男孩。
      只是,她对方朗仍旧冷漠不言,无论他为她付出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这几年,方朗的左腿疼的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
      当时车祸留下的后脑淤血也在压迫着神经,时常头痛不已。医生建议做手术,但手术的成功率仅有百分之五。他一直犹豫不决。
      方朗时常在想,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对她的逼迫与强求。
      最终,方朗还是选择了手术,这是他人生的一次豪赌,赢了,自是最好;输了,也只能说明他命数已尽。
      临近手术前,方朗签了一份器官捐赠书,交给南欢:“我知道方明的眼睛坏了,如果……我出不来,你就把我眼角膜捐给他。”
      这是他能为他们做的做后一件事,他不希望以后南欢嫁给一个失明的人。
      说完,方朗微微一顿,“南欢,对不起。”
      听见方朗这样说,南欢的泪如同泉涌,竟难以止住。
      “这泪,是为我流的么?”他的语气带着一分惊喜和难以察觉的小心。
      南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带着哭腔说:“你要好好的,儿子……和我等你出来。”
      听了这话,方朗的脸上漏出笑容,因为她那满是担忧的语气让他觉得她还是在乎他的。
      “好。”
      可是,然而,最终,手术还是失败了。
      方朗终究还是没有同他答应的那样,好好的出来。
      在她还没有好好爱他时,他已消失,徒留无尽思念,一生凉薄。
      (终)
      南欢完成器官捐赠后,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她坐在车内,忆起那日和方明见面说捐献的事时,他说:“留下吧,让我照顾你们母子二人。”
      她淡淡摇头:“我的家,在他那里。”
      生活还在继续,但却已经大变了模样。
      你这一生遗憾么?南欢听着电台主持人问出这样的问题,陷入沉思。
      遗憾?
      她一愣,想起方朗手术前看着她哭得伤心,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说:此生无憾。
      只是,他无憾,却不知她心中藏着多大的伤痛。
      她当然遗憾。
      此生唯一遗憾,不是与方明有缘无分,不是方明曾背弃了她的爱情。
      她的遗憾,是与方朗静默相对的许多时光,是对方朗的冷漠淡然,是对他无数次示好的不理睬,是直到他死去,她也还没来得及,爱上他。
      电台主持人这样结语: 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的一句不喜欢面前,全然崩塌。这是爱而不得的遗憾。
      泪,终究潸然而下。

      (结)
      这世上,总有人,令我们来不及珍惜。路上天色正好,人儿心中却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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