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英雄折腰》孤烟一痕

58、尽桥铁锁开

　　两人在巷子里黏糊了大半天，才慢吞吞地出来。此时舞狮队已经不见了踪影，街道依旧人潮熙攘，火红的灯笼遮蔽了皓月的清辉，热闹喧腾。

　　林筠瑶脸红似火，右手发颤，感觉以后再也不能直视它了。

　　就在她为右手的节、操担忧时，突然被塞了一盏玉兔捣药花灯，清清冷冷的广寒宫被烛心的橘黄晕染了温度，冰刃消融。

　　她举灯看他。

　　眉眼俊秀依旧，却不知何时褪去了少年的清润，隐隐有了青年坚毅的棱角，清澈的眸子不再是一潭如碧，隐约镀上了幽深的暗色，特别是在看她时，深邃而抑制，像是盯着小白兔的大灰狼。

　　看了看手中有些颤抖的花灯，心想，可不是大灰狼么。

　　宋天霖还不知自己有了新外号，眼眸发亮，视线未曾在她身上移开过分毫，怎么看都不够似的，情到浓时，恨不得把人镶入骨血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再次被熊抱在怀中，林筠瑶再也忍不住满脸黑线，小处、男第一发确实比较难忘，但也不至于激动得一副嗑了药的模样吧。

　　“你够了哈！”

　　挣扎不开，便在他耳廓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宋天霖嘶了一声，迅速松开手。终于摆脱大型娃娃的命运的林筠瑶没注意他神色的异常，佯装愤怒地瞪他， “大庭广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每当她瞪人时，大而明亮的眼眸似乎落满了星芒，璀璨而绚丽，宋天霖连忙移开眼，深呼吸了几下，才终于平复心间的躁动，喉间溢出一声喟叹，“如果可以，真想永远抱着你不松开。”

　　叮，你的情话小王子宋天霖已经上线。

　　林筠瑶最受不住他这副含情脉脉的模样，把她的魂儿都给勾没了，就跟男版狐狸精似的。

　　就在她苦恼怎么把眼前人变回正常时，意外发生了。

　　上元佳节，除了摩肩擦踵的人群，还有千姿百态的彩灯。彩灯是用竹篾做骨架，浆纸作面，里面罩着小小的烛火，存在着一定的安全隐患。

　　就在不远处有个猜灯谜摊子，支起的架子中挂着璀璨的花灯，不少年轻小情侣聚拢在摊子前猜灯谜，不知是哪个的花灯突然落在地上，烛火窜上了浆纸燃烧起来，很快又蔓延到架子上的花灯，火势渐大起来。

　　惊呼与尖叫声骤起，摊主拿起预备的清水泼洒，然而只是杯水车薪，很快就蔓延到隔壁摊贩，烽火燎原。

　　本来就拥挤的街道顿时乱成一团，六神无主的人群开始四处逃窜，叫骂声、求救声、哭喊声嘈杂一片，人群中忽而有一个褐衣老人被推搡倒下，立马就被人群淹没，不见了踪影。

　　有人在尖叫，“踩死人了，踩死人了！”

　　林筠瑶皱眉，身体刚动就被宋天霖按住，“好好待着，我去。”

　　锦衣少年冲进了人群，逆流而上，颀长的身姿看起来单薄无力，艰难地拨开人群去救人。

　　远远地还能听到他清朗却力道十足的声音，“大家不要慌，散开走，不要踩到人。”

　　然而，换乱逃生的百姓根本没听他的，他的身影很快就埋没在人堆中，失去了踪迹。

　　远处的火光愈发明亮，浓浓的焦味从空中传来，热浪扑腾。越来越多的尖叫和痛呼传来，林筠瑶心慌意乱地踱着步子，突然看到一处汤圆小摊上插着的白幡，顿时有了主意。

　　当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大部分人的理智处于混乱状态，就比如此时的火灾现场，一群普通的老百姓像无头苍蝇乱撞，非但没有逃离危险，反而因为慌不择路而越发拥堵，甚至发生踩踏事件。

　　嘈杂之中，似乎一直有清亮的女声在远处呼喊，渐渐有人注意到了声源，却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疏散人群。她踩在桌子上，不停摇着白幡子，在火光映衬的夜空分外显眼。
　　少女的声音像玉石碰撞般清脆悦耳，带着从容与安定人心的力量，奇异地让人安定下来，慢慢地，开始有百姓听从她的指引，疏散到旁边的小巷中。

　　有了先行的榜样，后面的人也安分下来，不再胡乱推搡，井然有序地散开，约莫一刻钟，拥堵的场面顿时消散无踪，甚至还有百姓自发灭火。

　　林筠瑶终于松了口气，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又喊了一句，“先把易燃物隔离开来。”

　　因为刚刚的疏散，林筠瑶此时威信十足，众人纷纷按照吩咐把易燃物搬离，在开始往火堆泼水，没过多久，火势果然渐渐歇了下来，冒出浓浓的黑烟。

　　林筠瑶被呛地不停咳嗽，这时被她扯了白幡的摊主端来了一碗蜜糖水，她连忙道谢，喝下一口，嗓子果然舒服了许多。

　　等到火势终于灭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宋天霖终于回来，林筠瑶连忙迎上去， “怎么样，可有救到人？”

　　“放心，方才摔倒的老人我已经送到医馆，虽然被踩踏严重，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危。”

　　宋天霖虽然救人，却没错过林筠瑶方才的指挥，也正是因为她的疏散，他才能成功地把人就起来。听到周围人的称赞，他心中与有荣焉，蹭了蹭她的额头，“瑶儿真厉害。”

　　林筠瑶摸了摸鼻子，十分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

　　宋天霖刮了刮她的鼻子，低笑出声，忽而汗毛直竖，本能地环住林筠瑶往旁边闪去，就见白光从耳郭划过，割掉一缕头发飘然落下。

　　来人是一身黑衣的刺客，一击不得手，不再遮掩，图穷匕首现，举着利刃向宋天霖眉心刺过来。

　　此时宋天霖正揽着林筠瑶，若是闪开，深怕刺客转移目标，他只好不避反而上，同时抽空对林筠瑶，喊了一声，“快走！”便迎上刺客，手肘挡住刺客手腕，与他争抢匕首，两人开始扭打在一起。

　　就在林筠瑶愣神的功夫，又有几个黑衣人缠上来，他们的目标是宋天霖，无暇理会她，似乎打算速战速决。

　　宋天霖习武多年，此时面对黑衣人围攻没有落于下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有武器，恐怕讨不了好处。

　　林筠瑶不再犹豫，拔腿就跑。

　　“抓住那女人！”

　　看出她要去搬救兵，一个黑衣人从战圈中脱身追人。林筠瑶虽然是弱质女流，但多年来都没少了锻炼，因此黑衣人一时半会儿也追她不得。

　　连个姑娘家都追不上，黑衣人一时火大，匕首脱手而出，朝她后心刺去。

　　林筠瑶虽然在逃跑，但也分神注意着后面的动静，此时听到破空之声，连忙就地打个滚，就见寒光闪闪的匕首钉在木柱上，足足有三寸深。

　　她不由一阵后怕，若是被匕首打中，不死也残。

　　然而，她放松得还太早，因为一打滚，此时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他已经换了武器，是一把软剑。

　　生死攸关之际，林筠瑶出奇地平静，伸手抓住旁边的木椅一挡，就地一滚，趁着对方拔剑的功夫，拔腿就跑。

　　但凡盛大活动，都有金吾卫维护治安，上元节当然不例外。方才走水，得到消息的金吾卫姗姗来迟，虽然火势已灭，但是此时赶来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她连忙大呼，“将军救命，此处有贼人！”

　　方才还紧追不舍的黑衣人见势要逃，最终还是被金吾卫捉下，林筠瑶一直盯着黑衣人，看他目露绝然，心中一动，连声道，“小心他要自尽。”

　　金吾卫比她还有经验，二话不说就卸掉他下巴，往他后颈一敲，黑衣人顿时昏了过去。

　　林筠瑶顿时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还处于险境的宋天霖，顾不得休息，喘着气道，“快，宋郡公遇刺，前面还有刺客。”

　　金吾卫也不敢耽搁，连忙清道赶往事发点，然而，他们赶到时，除了大火过后的烟灰和打斗后的狼藉，根本看不见宋天霖的身影。

　　林筠瑶看着地上眼熟的衣服碎片和一滩血，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