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另眼相待 ...
-
直到最后，曲潇华洗了个碗，刷了个锅，还去沐了一回浴，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玉罗刹依旧没能找出合理的理由。
见状，心知肚明的曲潇华无奈一笑：“师兄，别多想了，魔教并不缺武力。”他很认真的说道：“相反，你麾下缺的是脑子清醒的年轻人。”
曲潇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有一流巅峰的实力；第二，我有长命蛊护身，研究蛊毒不成问题；第三，我饱读诗书，精通策论、能观大势。”
他看着玉罗刹，含笑说道：“师兄、玉教主，我修罗刀隐于魔教做个幕后军师，难道不是绰绰有余吗？”
“有道理。”玉罗刹深深看了曲潇华一眼：“你斟酌多久，才想了这么几个借口？”
自己师父当着小师弟的面，说过“长命蛊是魔教教主确立继承人的圣物”，现在他这么做，显然是在极力打消自己的念头。
且看这理由说得如此顺遂，明显早有准备。也就是说，自己先前关于的猜测，怕是无一错误了。顶多，是小师弟还知道拿“文职”来蒙混过关。
“咳。”曲潇华瞥开视线，伸手揪住玉罗刹的袖口，低声道：“师兄，即使真的温养经脉，那也只是一线生机，没个十七八年很难看出效果，但我得回开封。”
没错，玉罗刹能想到用同源内力温养经脉之事，自不会推测不出所需时间。可曲潇华必须回开封，而玉罗刹身为西方魔教教主，总不能一直跟着师弟，不回总坛。
“本座想找个合适的继承人，远比你想的困难。”玉罗刹轻轻呼出一口气：“在你找上本座，玉佩落下之前，本座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师弟。”
他沉声说道：“自吹雪十四岁剑道初成，我就知道，他不适合继承魔教。所以，这几年下来，除了处理公务，本座更多时间都在物色人选。很遗憾，没人能入眼。”
“资质根骨足够者，谋略心性不足，堪为将帅不得为君；心机城府足够者，向道之心浅薄，未来武道发展有限。”玉罗刹的表情很淡：“一直到你的出现。”
曲潇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师兄，魔教群魔心思诡谲，我却行事素来光明正大，且对魔教并无功绩，实在难以服众。”
“非也，你杀了石观音，还奉上了李唐密藏，对魔教已有大功。”玉罗刹展颜一笑：“再者，西方魔教教主之位，乃西域无冕之王，传至如今根基已深。”
他凝视曲潇华，语气沉稳有力：“为此位者，等同北宋南明之君，不该擅长阴谋诡计，更不得躲在背后使小人行径！你，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师兄…”本是极力希望师兄打消念头，曲潇华被这一番话说得有些羞赧：“你再夸，我就上天了啊！”
玉罗刹略感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那温声和气的样子若是魔教高层看了，怕是会不敢认：“此地离昆仑山总坛不远，你守孝期间，我日日来此便是。”
他笑叹道：“至少，先把你的身体弄好一些，不要再像个破筛子似的。否则，等你到开封考试，小心晕倒在考场上。”
我连杀人都不费劲，怎么会晕在考场上？师兄，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曲潇华哭笑不得，但玉罗刹这般细心体贴，他若再推辞，未免会显得不识好歹：“那就有劳师兄了。”
这才乖！享受着养小师弟的新奇感，玉罗刹满意颔首：“行了，你先休息吧。”他把曲潇华往床上一按，手指搭上手腕。
“第一次温养经脉，先试一个时辰。”门外冷不丁的传来一句清冷之言，原来，这屋内不曾掩饰动静的对话，早就吸引了西门吹雪的注意。
此刻，他正隔着门板，让两人遵循医嘱，还很耐心的叮咛一句：“你们内力同源，可气息截然不同，如果经脉有些许胀痛，属于正常现象。”
玉罗刹挑挑眉，用眼神示意曲潇华乖乖盖被子睡觉，而曲潇华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努力的阖眸安静下来。
说起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曲潇华无疑不会亏待自己。而且，他还有不少自幼年因家世养成的习惯，就比如现在——
玉罗刹动了动鼻子，若有所思说道：“你给衣服熏香了？”近距离之下，亵衣上有一股子很清淡很雅致的香气，让人闻见了有安神静气之感，颇为助眠。
“那悉茗花与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域移植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竟植之。”曲潇华轻轻一笑：“这是晋代嵇含在《南方草木状》中所著，家母很喜欢这种清香。”
他叹了一口气：“后来，家中遭逢大难，我流落西域，幸运的被师伯和师父收养，他们从来不会亏待我。”
“有一次买年货，我站在熏香摊子前发了一下呆，师父就直接买了。”曲潇华的嘴角微微勾起，面上却隐约蕴含感伤：“回来之后一试，果然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从小就是孤儿，玉罗刹很难理解家破人亡的痛苦。可看着曲潇华抬眸时不自知的伤痛，他犹豫一下，终是伸手撸了把毛：“都过去了，石观音不是被你杀了嘛。”
“噗！”曲潇华忍俊不禁：“得了，师兄，你真不适合安慰人。”他把被褥往上拉了拉，手腕纹丝不动，任由玉罗刹的内力流入体内，游走在自己经脉之中。
几乎就没安慰过人，玉罗刹干咳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他静静坐在床边，半晌后问道：“感觉如何？”
“除了有点儿胀痛，其余都挺好。”曲潇华实话实说：“师兄，你的内力似乎与我不同？我不是说气息和强度，是…”他踟蹰了一下才道：“感觉像是有属性？”
玉罗刹眸中爆发一抹亮色：“正常武林中人的内力，会因为性格而气息不同，但并无属性之说。”
“可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力有属性，这和我之前交过手的人都不一样。”曲潇华很是笃定：“石观音的内力，我也觉得有这种感觉，但那只是雏形，你却完善了。”
玉罗刹沉默了很久，久到曲潇华快要睡着，才再次开口：“这种属性，是我彻底改良功法，踏入大宗师境，才真正定型的。我是水，阴姬是火。”
“大宗师？”曲潇华被一句话吓醒了：“那我怎么能分辨出来的？”他想了想，又不解道：“神水宫不都是水吗，为何神水宫主是火属性？”
玉罗刹用奇妙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何能分辨出来。不过，属性决定修炼环境。西域缺水，逆境修炼，压力即动力。”
“正如神水宫皆是水，克制火属性功法。”他缓声道：“不过，若你真能以先天之境，改善功法成功，那恢复能力会远超损耗的力度。”
碧眸闪动着锐利的精芒，玉罗刹笑得越发轻柔了：“到那时，你的身体会自行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体质上再不受限制。踏入大宗师不敢笃定，可宗师手到擒来。”
曲潇华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但很快便平息了：“师兄，说这个太早了。”他重新阖上眼眸，连心跳都归于正常，是真的不为所动。
“吾等武林中人，做人行事都当无愧于心。”曲潇华嘴角微微弯起：“强求无益，顺其自然。”
很好，只要你保持这个心态，我就对你自创功法，有绝对的信心。玉罗刹暗笑了一声，将内力收回。
“如你所愿，好好睡一觉吧。”顺手掖了掖被角，他淡淡一笑：“我得回一趟总坛，安排些事情，你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我明天带来。”
曲潇华想了想，音调轻快的回答：“各地解试的题目，还有省试、殿试的题目，以及前三甲的试卷，都来一份吧。”前些年的他自己有所收集，就差今年了。
“……”玉罗刹眼皮一抽，可还是答应了下来：“行，我会让属下尽快收集的。不过，你真不需要一个大儒当老师吗？本座保证，一定给你绑个有才有德的来！”
这回，换成曲潇华眼皮抽搐了：“多谢师兄费心，但我真的不需要！”开玩笑，大儒多半年纪都不小，绑架来谁去伺候啊？那必须再多弄几个侍女小厮，太麻烦。
“那好吧。”有心看戏的玉罗刹失望摇头，脚步一跃出了卧室，便反手将门带上。屋内，曲潇华抱着被褥，很快就睡得香甜。
隔着几个房间，西门吹雪正坐在炤台前煮药。听见动静，他抬眸低声说道：“我很惊讶。”
“吾儿是惊讶，为父也会有在乎的人？”玉罗刹莞尔一笑，饶有兴趣的反问道。
西门吹雪点点头：“很难想象，你会这么有耐心。”想到曲潇华之前所言，他道：“特别，你们相认就在近期，相处时间并不长。”他险些以为，玉罗刹被掉包了。
“最初，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弟，又是把西域各方势力耍得团团转的修罗刀，本座是心存戒备的。”玉罗刹沉声说道：“所以，就缀在他身后，半监视半保护。”
西门吹雪静静聆听，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听玉罗刹轻轻敲击炤台，低笑一声道：“隐于暗处能看见真实，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有原则、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性格清醒不为外物所动，欠下恩情宁愿用命相还，也推拒我别有用心的拉拢。”玉罗刹扬了扬嘴角：“和那些为保住性命，加入魔教的识相之辈，完全是两种人。”
他挑起眉头：“不过，真正让我接受这个师弟的，是面对左护法之位的招揽，他并未隐藏事实混入魔教，顺理成章利用本座复仇，而是坦言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个心存善意、讲究原则的正直刺客，听着是很好笑。”玉罗刹托腮看着沸腾的药液，淡淡说道：“但这确实是事实。”
西门吹雪悠悠一叹：“原来如此，我以为，你看重的是他的资质和悟性。可是，有母亲做对比，你看重的其实是他的人品。”
“没错，圣女有角逐教主之位的资格。你母亲一心向剑，走的却是入世之路。”玉罗刹低笑一声：“从她意图夺教主之位，便是选了无情道。”
西门吹雪颔首，缓缓道：“她生下我，不仅是为了给西门家一个交代，更是为了挟幼帝垂帘听政，另辟蹊径以整个西域的权势炼心，成就自己的剑道。”
“权势迷人眼，她若能拿得起、放得下，确实能成为大宗师。”玉罗刹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她竟倒在了难产上。”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西门吹雪没有再说什么，只起身端起熬好的药盅：“等小师叔醒了，你热一下端给他便是。”
“方子也已写了，放在你房里，三日熬一盅。”他看了一眼窗外连绵不断的山脉，丢下一句话，便翩然而去：“我去采药。”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西门吹雪来了又走，韶华转瞬即逝，已是师父、师伯的第二个忌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另眼相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