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个宰相当相公》冰糖桔

25、拒绝

　　马车踏在青石板上，隐约听见踢踢嗒嗒的声响，街外讨价还价的声音和中气十足的叫卖声逐渐远去，马车一拐，便拐进了巷口。

　　再走半柱香的点儿，宋府便到了，马车内很是安静，宋颜侧着头看着帘外飞快闪过的景致，而熙春瞥了宋颜一眼，又忐忑的纠着手指，下唇被咬的泛白生疼都没有放开。

　　又过了一阵子。

　　“小姐，奴婢可否问一个问题？”熙春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想着豁出去吧，小心翼翼问着。

　　“你说。”宋颜澄澈的眸子落在熙春的面上，从上马车那一刻她便察觉熙春心里有事，只不过懒得问罢了。

　　日光穿过车帘，斜斜的落在宋颜身上，铺上一层金红色，正是金乌远去之时，日光之中晕染出淡红，笼在宋颜的眼上，面上，像是轻盈的雾水笼着青山，瞧不出山有多高。

　　熙春也瞧不出宋颜的想法。

　　盈着轻雾的一双眸子，像是将她看透了。

　　一时语结，熙春顿了一会儿才又问：“三小姐，方才对云锦的处置是否重了些，毕竟还是三小姐的远方亲，这让宋夫人知道了，可能会……可能会寻三小姐问事。”

　　“问就问吧，我倒想看看，是我这女儿重要，还是所谓远亲重要些。”宋颜的嘴角扬起极小的弧度，似有讽刺，随后懒洋洋地换了一个姿势，像是无意道，“既然说到这份上，熙春晚上便将这事情告知我娘吧。”

　　熙春心头咯噔，可是懊恼的很，倒不是懊恼说出自己的问题，而是懊恼自己嘴笨不能将事儿表示清楚。

　　本是觉得三小姐将云锦拨去后院，这做法有几分偏激，怕是宋夫人听见了会责备三小姐。云锦在府中又是一好人缘且好事的主儿，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三小姐在下人们的印象中还差些，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伺候三小姐也算久了，打心眼里觉得三小姐是一个做事有分寸的人，断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罚人的，但是三小姐在下人们口中就是一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性子，可难伺候了。

　　隐隐觉得，三小姐在下人口中的印象这般差，与云锦有几分关系。

　　眼下三小姐将云锦罚了，若是宋夫人还来质问三小姐，那边坐实了三小姐乱罚人的事儿了。

　　“三小姐，恕奴婢多话。”熙春垂眸定了定心神，豁出去了，又道，“在下人们口中三小姐的风评并不算好，此番还罚人，可能……”

　　话未完，便被打断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宋颜抬眼，两汪碧水盈盈，唇角的笑容弧度大了些，“清者自清，有些事情盖得了一时，却盖不了一世。”

　　她何尝不知道云锦的这些小心思，只不过还未来得及说破罢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心里还是很感动，熙春能够说出这番话，便证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熙春是真心对她的。

　　真心还真心。

　　***
　　许是累了，宋颜回了宋府之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闭眼睁眼，外面的天色蒙蒙亮，熙春蹲在床脚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瞧着样子应该是守了自己一夜。宋颜心间一暖，蹑手蹑脚地下了船，将挂在椅子上的软被给熙春披上。

　　清晨露水重，感风寒可就不好了。

　　宋颜惊讶于自己能睡这般久，没有吃晚膳，揉了揉肚子也不觉得饿。不经意间见到桌上还有一块桂花糕剩下了，昨儿的事情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不过那人也真是的，明明只剩下一块桂花糕，偏生说是只吃了一块，纤指捻起桂花糕，放入口中，轻嚼慢咽，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甜糯。

　　不自觉之间，嘴角便扬起了一抹清甜的笑意。

　　“小姐，你醒了？”熙春睡眼迷蒙，瞧着床上没了人，下意识的看向外厅，宋颜只披着单衣站在那儿，昏暗的红烛在一侧摇曳，轻柔地打在了宋颜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扑棱着，打下浓重的阴影，目光如水，盯着几案上的油纸出了神，嘴角偏生扬起了小巧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整个人像是不谙世事的仙子落入了凡间，出尘脱俗。

　　“嗯，醒了。”宋颜侧头看向熙春，展颜一笑，心里愉悦，这说话的语气便少了几分清冷，这个点儿再睡回去也不切实际，干脆起来看看书也好，于是道，“替我更衣吧，然后你就回去歇息，守了一晚上，也累了。”

　　熙春呆了呆，默默点头，心间升起一阵一阵的暖意。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已亮了大半。宋颜揉了揉眼窝，窝在软塌上瞧着书，也没瞧进去多少，好不容易将那散漫的思绪收敛，强迫自己集中在书上，外头又传来纷纷乱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气喘吁吁的熙春出现在门边，捂着心口大喘气，结结巴巴道：“不好了，云锦，云锦病了，还挺重的……在那儿吵着嚷着要见宋夫人和您呢。”

　　“唔。”宋颜的眉心隆起，思绪又翻飞了。

　　看来今儿也不会是一个安然的日子了，本来还想着窝在屋里放空一天，这清晨的就开始闹事了，接下来也不会太清净。

　　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与熙春一同去了仆人的处所。

　　路上正好遇见了闻声而来的宋夫人，垂眸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娘，早好。”

　　宋夫人却是皱着眉，像是没有听见宋颜的问候，在宋颜面前站定便是一顿的斥责和疑问：“都说了云锦算得上是三姐儿远亲，三姐儿再生气也不能将云锦闹出病啊，这让我与你爹怎么向她那死去的爹娘交代。”

　　语气极其冷淡，像是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女儿，只是一个犯了错的丫鬟，需要责罚。

　　“娘，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将云锦闹出病了。”宋颜的心又凉了凉，看着宋夫人的目光更是凉薄，竭力将这一阵凉意压了下去，又讽刺道，“无端端受了一顿斥责，女儿的心也像是病了呢。”

　　说罢，便径直走进了云锦所在的屋里。

　　她倒是想看一看，云锦这一病，是怎么的一个病法了。

　　屋子里光线很暗，没有开窗户也没有开门，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灯摇曳着，里面的红烛也快燃尽了。一进去宋颜和熙春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房里那一股子药味十分苦涩腻人，近几让人窒息。

　　熙春走至距离云锦的床最远的一个窗子，打开了一条小缝隙，想让药味消散一些，并没有让风灌入。

　　可云锦却在宋夫人进来的那一刻细声细气道：“三小姐，奴婢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能够原谅奴婢吗，还需要开窗让奴婢病得更严重些么？”

　　云锦的面上染着并不自然的红，许是发了高热，唇瓣干涸，起了一点一点的皮，眼睫处有泪意，整个人虚弱地挨在床上，长发乱蓬蓬的，看上去可怜而又狼狈。

　　这些话正好被宋夫人听了一个大半。

　　也没看熙春开的是那一扇窗，先是冷声责备道：“没看人都这样了还开窗，下去！”

　　“给……给宋夫人……咳咳咳咳……请安。”云锦强行撑着床板想要下床，可能是扯到了嗓子，刚撑起床板，便发出嘶声裂肺的咳嗽，连话都说不准了。

　　“开窗那丫头！还不滚下去！”见罢，宋夫人心里更烦了，便将气都洒在了熙春身上。

　　熙春被宋夫人这两句轻斥吓呆了，手还放在窗栏，收回来不是，放在哪儿也不是。

　　“娘，熙春开个窗户不过是想让这屋子透透气，闷着病气，可能好？”宋颜不动声色的踱步至云锦床边，示意熙春先出去，随即扫了一眼云锦。

　　面色非常不好，应是病的严重了。

　　听了宋颜的话，宋夫人的神情缓和了些，可转头又见云锦一脸病气的模样，则又是一副恨烦的样子：“昨日的事情是云锦做得不对，三姐儿罚你是有道理的。”

　　宋颜挑眉，心头几分惊讶，宋夫人居然帮着自己说话？

　　云锦面色极为苍白，捂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知错了，不……不会有下一次的，请三小姐……将我领回去。”

　　那样子，反而像是戏文里的苦情姑娘，宋颜则是戏文里凶神恶煞的婆娘，一直要欺负苦情姑娘。

　　宋夫人抿唇沉默了半晌：“三姐儿，你看不如饶了云锦这一次？”

　　“娘，身边的人起了异心可有不管一说？”宋颜的眼底泛着丝丝缕缕的冷意和讽刺，还有几分好笑。

　　现在是越发看不懂她娘了。

　　“这也是。”宋夫人沉吟片刻，而后又语重心长道，“毕竟她也算是远亲，都这样了总不能不管吧。”

　　“娘，您这般喜欢云锦，不妨让云锦去您的房伺候得了，也省的两两生厌。”宋颜冲口而出，心绪难平，怕是自己还会说冲动话，水袖轻甩行了一个礼，便离了云锦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