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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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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表现得有些过于殷勤了。
第二天早上,一直周末赖床的我,一大早就自告奋勇出去买早餐,除了我妈爱吃的牛肉烧饼之外,我还跑了两条街去新开的面包铺买了三明治。
我听说,俄罗斯人喜欢吃面包。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可是我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那个家伙都没有起床。
任阿姨也没吃到我的早餐,她在我买早餐的时候就出了门,她把北京的一部分工作移到了南方来做。听说,做的是地产行业。
到我妈烧了午饭,她才让我去叫任峥起床。这个任务让低迷了一上午的我有些振奋,走到任峥门口,我又忽然跑了回来。
我妈在厨房里看到我,问道:“你回来干嘛?让你叫人来吃饭!任阿姨今天没空做饭!”
“知道知道!”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屋,吭哧一下拉开自己的衣柜,拿着衣服在身上比试。
昨天我穿着大一号的校服,下午的时候又跑了两圈,几乎是灰头土脸,又加上愚蠢地摔了一跤,这第一印象,简直糟糕透顶了。于是我换上了我的新裙子,尽管这个天气穿,有些太冷了。但为了任峥,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迅速换上了裙子,又把自己的头发顺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任家住在我们家的西厢最大的房子里,平时,都是分两户租出去的。任阿姨没有锁门,我轻轻敲了两下,就直接推门进去。
左边的房间应该就是任峥的卧室吧。我蹑手蹑脚地过去,叩了一下。
没反应。
又叩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
我叩叩叩,一面用耳朵贴紧房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你干嘛?”
我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看到站在客厅当中穿着睡衣一头绒毛乱糟糟卷在一起的任峥抱着一杯牛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叫你起床啊。”我笑得露出了牙齿,“你起来了啊!”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算作答应,然后喝了一大口牛奶。
“你别空腹喝牛奶啊。会胃疼的。”我抬起眼睛看他,刚睡醒的任峥,依旧像是自带光环一样,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光线,像是在跳舞。
任峥咕隆咕隆喝完了牛奶。
“我妈让我来叫你吃饭。”
“我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过的?”我讶异地问。
“刚才。”他并不看我,而是走到沙发边,随手把杯子一放,翘起二郎腿,捞起一本书往膝头一放。
那是一本中文书,我看清楚,上面写着《聊斋志异》。
“哇。”我走过去,“你会的中文还不少啊,你看中文书欸。”
他奇怪地抬头看我一眼:“我5岁就来中国了。何况,我现在也是中国公民。”
他一句噎到了我,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了,我本意是来跟他拉近距离的嘛,于是我笑眯眯的说:“我也是混血哦。”
“哦。”他抬头瞥了我一眼,很长的一段沉默,他大概也觉得有点尴尬了,问了句。
“混哪里的。”
“你看我这么黑。”我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混非洲的,埃及!埃及你知道吗?四大文明古国。中埃混血,是不是显得我特别有文化?”
“嗯。混得挺文明的。”他很敷衍地讲了一句。
“我这是没混好。”我有些伤心地说,“混血,应该都很好看的。但我除了肤色……还有眼睛稍微大一点,也没什么混血的特质了。这种混,真的是比混日子的混还不如。”
“要热爱你的长相。”眼盯着书的少年忽然来了一句。
呸。瞧着他那张脸,跟我说出这番话,根本不是安慰。我要长成他那样,我天天给自己的脸写首诗都可以。他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安慰,到我这,就像一个富有的人手握着无数颗钻石跟一个穷鬼说:“你要热爱你的贫穷”。
热爱个屁。
“我长得是有多惨不忍睹,你宁可看鬼故事都不看我啊?”我翻了个白眼。
“你长得挺好看的。”他忽然良心发现,瞥我一眼来了句。
任峥的眼睛像深深的海,尽管话说得淡漠,却让人觉得不忍心怀疑他的真诚,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哪里好看了?”问得颤颤巍巍,问得小心翼翼,问得……却也是无比诚恳。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几乎就要从他那平淡审视的眼神里得出自己一无是处的评价了,他忽然盯着我裙子下的裸露的小腿道:
“你很耐寒。”
……
我不知道这句,算不算夸奖,但我知道,这个话题,基本是被聊死了。
“任峥啊……你还是跟我出去吃饭吧。”
“我叫任峥。”他把尾音拉长,很认真地纠正我,“不叫愣真。”
我吐吐舌头,你还能指望一个南方人有多标准的普通话啊,能听得懂就好了。
“我真不饿。”他继续看书,再次敷衍地来了一句。
我似乎请不动他,不过我是个百折不挠的个性,我继续搭讪道:“你有俄语名字吗?你出生在俄罗斯,应该不是一开始就叫任峥吧。”
“Иван。”他没抬头,翻书的同时嗫嚅了一句什么。
“啥?”我没听清。
“我的俄文名。”他淡淡地看着我说,“你真的好吵。”
此时我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沙发上的他,他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看着我的眼神里的不耐烦,让我觉得很受挫。
“可是,我妈做了很多菜。她平时不做那么多的……她还特地地跟任阿姨问了你喜欢吃的菜,特地做了土豆泥。”
我有些委屈地咬咬嘴唇,话很多地说。
“土豆泥很难做的。”
“那个。”他忽然打断了我的话,在我以为他又要不耐烦地说“你好吵”的时候,他忽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那好吧。我可以穿着睡衣去吗?”
“可以!”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当然可以!”
似乎习惯了我的一惊一乍,他看向我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了“惊讶”,起身往门口走。
然后他忽然停住脚步,我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摸着鼻子我抬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淡淡地道,“只是,我喜欢吃的不是土豆泥。”
“那你喜欢吃什么?”
“算了。不重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把推开了家门,外头,午间的阳光下,秋天的风带着寒意,一瞬间席卷了我的小腿。
我猛地一哆嗦。
我其实,真没那么耐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