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儿》那个香

12、别说吓人的话

　　第十二章
　　“暴饮暴食吃了吐吐了吃的，不是减肥造成的，难道是厌食症？”
　　“不是，他是对食物有旺盛的需求才会这样。你们年纪还是太小了，没经历过真正挨饿的饥荒年代，不了解挨饿的滋味。长期处于挨饿的状态，看到食物以后就会拼命往嘴里吃，因为吃完这一顿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能吃到，很努力的吃，想把胃塞得满满的。本来因为饥饿胃都收缩了，被食物撑大肯定会受不了，就要吐。这小孩儿就像我们挨饿那时候，很想吃饭，怕挨饿，所以一直在吃，吃多了胃疼他就要吐，吐完了还是很饿，还想吃，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最后他胃坏了，吃不下了，他就要饿着。其实这小孩儿一直处于饥饿状态。他很饿很想吃，但是他怕胃疼，只有忍着，忍着忍着，胃就越来越小，胃粘膜被胃酸腐蚀得更厉害，吃饱了会吐，吃少了他饿。挺受罪的。”
　　“我怎么想起了恶鬼？”
　　向文远喃喃自语，想起了恶鬼地狱，饿鬼就是这样，头大脖子细，出生就开始挨饿，获得食物想吃的时候，咽喉里会有火升腾，把食物焚烧，永远到不了肚子，永远都在饿。
　　“有那么点意思。”
　　“二十六了，那时候虽然不如现在开放吧，也不至于这样。”
　　“所以说他小时候肯定吃不饱穿不暖的。这小孩儿受了不少罪。”
　　周大爷叹口气，那小孩儿真的挺不容易的。
　　“那他吃点什么好？”
　　“粥啊面条啊，汤汤水水的，他就吃多了，撒泡尿不也消化了吗？”
　　向文远笑出来，是这么个道理。
　　“谢谢您了。后天一早我带他过去换药。”
　　周大爷拎着药箱走了，向文远看看对面的夜总会，抬头看看楼上，拿出手机把电话打给大峰。
　　“你知道九指儿暴饮暴食吗？”
　　“知道啊。哎哟我的妈呀，第一次差点没吓死我，他刚进监狱的时候不是和我们一个号子，他什么样儿你看到了，瘦的像个柴火棍，老犯人欺负新人，他挨揍还被关禁闭了，关了三天吧，没给饭吃只给水，出来以后就到我的号子了，就他年纪小那么瘦一身的青红紫蓝饿了三天，都挺可怜他，吃饭的时候就把馒头让给他了。一块钱一个的那种糙面馒头，他一口气吃了十二个。你看过老版西游记吧，就是猪八戒在高老庄那段，那馒头小山一样，三口一个往下吞，九指儿就这么吞，盯着馒头就像盯着仇人，眼睛都绿了，后来就上医院了。”
　　向文远烦躁的点了一根烟。
　　“后来就跟你混了？”
　　“对，就留在我身边成我兄弟了。”
　　“那他还这么吃？你就不管？”
　　“你敢和恶狗抢食儿吗？谁抢他的饭他能和谁拼命！我有一次看他吃太多了怕他难受，就把饭碗抢过来，他把我咬了！”
　　大峰特委屈，九指儿这死小子咬人还不给出钱，打狂犬疫苗还要自己挑腰包。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小弟的份上，把他牙都掰下来！
　　向文远气笑了。
　　“后来吧他改了，不那么护食儿了，但是别让他挨饿，三顿饭定时他也就不那么胡吃海塞的。九指儿特别能忍，能忍着挨饿，四五天不吃饭都没事儿，饿了四五天再让他吃饭他敢吃一锅的米饭，眼珠子都能绿了！”
　　“他为什么这样啊。”
　　“九指儿那嘴有时候跟欠儿登似的，轮到他自己的事儿了就不欠儿了，就说过一次，小时候吃不饱，饿的。九指儿挺苦的，很小就出来混了，问他为啥出来家里人就不找？他说亲爹后妈就这样了呗。这不嘛所有人都有正经生意了，就他东飘西荡的，我就琢磨给他弄个店，赚多赚少的他自己存点钱，至少不担心再挨饿啊。你罩着他点，他有个自己的窝有点存款，结不结婚无所谓，比现在生活的好点就行。”
　　大峰也点了根烟叹了口气。
　　“都是苦孩子出身，搭把手的事儿。”
　　“行，我知道了，我肯定照顾他。”
　　问不出什么，但大概也了解，九指儿估计是从小饿到大的。
　　还以为天生的娃娃脸呢，其实啊，肯定是没发育，没长开，脸啊，身材啊，还保持着青少年的青涩。
　　九指儿一开始真不相信周大爷的医术，在身上糊一层沥青就能好？再把他糊掉层皮那更疼。但是周大爷的话又让他将信将疑，好吧，姑且试试看，也许真的能好呢。除了裹得有点紧不能弯腰，倒是没有那种钻心的疼痛了，后背热乎乎的。
　　要回去了，还要开店呢，峰哥派过来的兄弟已经接管了保安工作，负责起夜总会的安全了。
　　刚想回去，向文远拎着两个餐盒进来。
　　馄饨的香气传来，九指儿眼睛嗖的就亮了，肚子开始咕咕的叫，嘴巴里的口水忍不住开始分泌，好饿，好想吃！
　　“饿了吧，我猜你打完架肯定会饿。吃完再走。”
　　向文远把餐盒放到茶几上，九指儿马上乖巧的坐好，眼睛不眨的盯着餐盒，有些嫌弃向文远动作慢，他上手就用徒手撕快递的豪放姿势打开饭盒，那眼神那动作就像饿了一天的小狗子终于看到了吃的。
　　刷刷刷的冒光。
　　向文远终于见识到九指儿吃饭的速度了。
　　筷子夹起一个馄饨忙不迭的塞进嘴里，馄饨皮薄馅大个头也大，这条街上很著名的一家饭店做的招牌馄饨，有两个一元硬币那么大，能把九指儿的脸撑圆了，第一个还没吞下肚子，第二个塞进嘴里，两个馄饨一块在嘴里嚼两三下，吞了紧跟着第三个第四个塞嘴里了。
　　急眼了都不嚼，直接吞。
　　“慢点。在噎着你。”
　　向文远忍不住叮嘱。
　　“没人和你抢，慢慢吃。”
　　九指儿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塞。向文远还一个没吃呢，九指儿三分钟吃了十多个，谁也不看，就盯着饭盒，专注认真地盯着。
　　向文远伸手把九指儿的饭盒往自己这边拉拉，九指儿就往自己这边坐坐，在拉拉，再坐坐，始终保持和饭盒最近的距离，向文远第三次拉饭盒，九指儿一个狠厉的眼神飞过来。
　　“我咬你啊！”
　　向文远噗嗤就笑出声，吃吃吃！吃吧啊！怕了你！
　　“你最多能吃多少个混沌！”
　　九指儿嫌弃死了向文远，吃饭呢和我说话干嘛，不知道我腾不出嘴啊。
　　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就这一会功夫下去十多个，绝对不是吃六个，那就是六十个？这么大的馄饨，六十个？
　　向文远默默的算了一笔账，这种馄饨还算平价，纯肉的，紫菜虾皮，个头大，一碗六个十块钱，一顿吃一百块钱的馄饨。自己一年能赚他一辈子的馄饨钱，恩，养得起。
　　“放开了吃，我还能在吃五个肉夹馍。”
　　九指儿好不容易有了一秒的空闲，因为这个馄饨有些滑溜，夹的费劲。
　　向文远又算了算，肉夹馍怎么也要十块钱一个吧，还不要肉太多，一顿吃一百五，还能养得起。
　　“我有一次一天吃了八顿！太满足了！”
　　向文远第三次算账，一顿一百五，八顿一千二，一天。乘三百六十五，一年五十万的饭钱。二十六岁，九十岁的话，还有六十四年，三千万的饭钱。
　　哎呀，愁死了，赚钱太少吃饭都是个问题。
　　养不起了。
　　为什么不追求呢？因为嫌他吃得太多？这个借口能成为年度十大最渣的冠军！
　　都不算个男人，连顿饱饭都不给吃，还振振有词的，渣中之最！
　　这一发愁的，自己都没食欲了，看到九指儿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馄饨，还在捞虾皮儿，看样子是没吃饱。
　　他一饭盒二十个，普通饭量的应该能吃饱。九指儿是没有撑到吐是不会饱的。
　　肯定不能让他吃到吐。向文远从自己的饭盒里扒拉出十个分给九指儿。
　　“谢谢啊，你是好人！”
　　九指儿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所有给他食物的都是好人！
　　向文远不知道说啥了，帮你打架给你介绍副区长你不说我是好人，分你几个馄饨我是好人了？不是你骂我大爷的时候了？
　　你是饿啥样了才这么怕挨饿啊。才觉得分你吃的的都是好人啊。
　　突然很心疼九指儿，很怕挨饿，饥饿恐惧估计都渗透骨髓了，所以他见到饭就冒光，就恨不得把所有吃的都吃进去。撑死也要吃。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让你这么惧怕饥饿？
　　向文远刚吃了三个，九指儿那十个再一次吃光了，咬着筷子可怜巴巴的盯着向文远的饭盒，好人做到底，你再把剩下的都给我吧。
　　向文远装作看不见，加快速度，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心理承受巨大的压力，眼神随着他的筷子上下移动，就好像把这馄饨塞进自己的嘴里就是罪大恶极。
　　那也不能让他这么吃了，在吃到吐怎么办？
　　把汤都喝了，九指儿吞了吞口水，一脸的失望。
　　“去喝水。别想着吃东西了。”
　　推了九指儿一把，九指儿嘟囔着，饿了喝凉水，这什么狗屁待遇。
　　向文远把饭盒收拾了丢出去，打开窗户散散屋子里的食物味道。
　　九指儿灌了三百毫升的温水，不饿了。没有食物的味道他就没那么疯狂的想吃吃吃了。
　　理智回归大脑。
　　“向哥，这次你帮我摆平这事儿，还派了人过去帮我，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向文远叼着根烟大大咧咧的。
　　“谢我？想怎么谢我！”
　　“你去那边消费我全免单！”
　　“不够。我不是轻易帮人的。”
　　“那我让峰哥出面请你一顿？”
　　“那是我跟他的交情，不是你的。”
　　“那你想怎么着啊。”
　　九指儿真想不出来还怎么谢他了。
　　“这样吧，我这店呢一时间找不到人接管，我要在这工作管理，这饭一个人吃没意思，你每天过来和我吃饭。”
　　哦，吃饭啊，吃饭行啊。
　　“那，那，你掏饭钱啊。”
　　“为啥有时候我特想打你一顿呢！”
　　向文远还以为他不同意呢，谁知道九指儿吭哧半天说出这话。
　　俗气不，提钱多俗气。虽然没钱万万不能。但能不能别把钱挂在嘴边？
　　“我没钱啦！”
　　真没了，给向文远买东西花了一部分，打麻将又输给他不少，没钱了。
　　“我给你帮忙，你说要谢我，然后我花钱请你陪我吃饭！九指儿啊，你不觉得我特别爱你吗？”
　　向文远佩服的人不多，但其中就有九指儿一个，把蹬鼻子上脸发挥的淋漓尽致。
　　九指儿呲着小牙笑得一脸不好意思。
　　“都是哥们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向文远大笑出声，你呀，服了你了。
　　“那行吧，九爷，赏个脸天天陪我吃饭吧。我肯定每天让你吃的饱吃的好还不会暴饮暴食。”
　　“我不挑食，有吃的就行。”
　　“说啥也要养胖你。”
　　“估计有点难。”
　　“不难，我养过猪。”
　　九指儿挠挠鼻子，听懂了，他估计是那头猪！
　　“没想到向哥还有副业呢，三家店赚钱不算在乡下还有猪圈！”
　　“恩，你就是我的掌上明猪！”
　　向文远带着点逗弄故意损着九指儿。
　　“你看你这人，就会说大实话，变着花样夸我长得好干啥呀，糖衣炮弹对我不管用！”
　　“在跟我嘴欠儿饭钱你付！”
　　抠门精！说不过我就开始欺负人！
　　“嘟囔什么呢，大点声让我也听听。”
　　一脸的委屈巴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啥，瞟过来一眼都是嫌弃。向文远好笑，指不定他骂自己什么呢。
　　“我是穷鬼，请不起你吃饭，要是让我付饭钱的话，你先借我一千块钱。”
　　想了想。
　　“你别吃太贵的。”
　　“那就是你请我吃饭我买单然后我还要谢谢你呗？你这小脑袋瓜挺聪明的，里外我都要欠你人情，以后必须更照顾你？”
　　“都是兄弟不用那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