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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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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不凉不热的天气让大家来了兴致。蔡明申张罗着要在小院子里烧烤,一个劲儿地追问谭啸有没有烧烤架。
“我找找。”谭啸努力地想,“我记得很早以前是有一个来着,这么多年没用,想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蔡明申挥挥手,“我们去买一个,顺便把碳买了。”
路珩说:“蔡明申,你还记得这是谁家吗?”
蔡明申啧啧一声:“你居然有脸问我这个问题?”
谭啸在一边听到了,抬高嗓门问:“路珩,家里还有没有孜然的?”
路珩得意地简直要蹿上房和老猫肩并肩,他故意叹口气,无奈地说:“你看看,怎么什么都问我。”
蔡明申冷笑一声:“谭啸,太假了啊。你问问这货分得清小茴香和孜然吗?”
路珩翻个白眼,谭啸:“你能分清?”
“当然。”蔡明申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知道是对谭啸,还是对旁边的张钧晓说,“我做饭可好吃了,下次给你们露一手。”
张钧晓慢声慢气地说:“太麻烦谭爷爷了。”
谭玉鑫笑眯眯地说:“没事儿,我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看着也高兴。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真有礼貌。”
蔡明申和路珩一起闭上了嘴,怂了。
四个人迅速分工,蔡明申作为刚刚“挣了”五百块钱的大款,包了买食材的工作,谭啸和路珩去超市买烧烤架和碳。
张钧晓看看并肩而立绝不分开的谭啸和路珩,又看看眼巴巴站在一边的蔡明申,说:“那我也去买肉吧。”
蔡明申唯恐有人后悔,忙不迭地说:“走走走,赶紧走。”
谭玉鑫:“那我跟你张大爷去买凉菜。”
瞬间,小院里就空了,只剩下朵朵和王大爷。
朵朵说:“爷爷,那我们干什么呀?”
王大爷想了想:“吃完了刷碗。”
路珩和谭啸一边逛超市一边聊:“张钧晓这么有钱?柳鸣街的房子贵死了。”
谭啸嗤笑一声:“你听他的呢。他有钱是真的,但也没到这个份上,那话十有八九是怼蔡明申的。”
路珩:“蔡明申脸都绿了。”
“活该,谁让他臭显摆。”
路珩:“也对,也该怼怼他了。不过其实他也没多少钱,富二代是不假,可毕竟是被逐出家门的富二代,除了家里给的撑门面的车和房子,什么也没有。挣的倒是挺多,也架不住他是标准的‘月光男孩’,让他碰两回钉子长长记性也挺好的,省得他一天到晚给自己立大众情人的人设。”
谭啸往购物小车里放了两袋碳,又去挑烧烤架。路珩在烧烤区一边转悠一边嘟囔:“什么小茴香什么孜然,刷一层烧烤酱不就全齐活了?”
谭啸说:“烧烤酱可以刷在面包片或者馒头片上,如果你要考蔬菜蘑菇也可以用。但是烤肉串的话,还是用孜然辣椒面比较香。”
路珩:“麻烦。”
谭啸斜他一眼:“吃肉还要嚼,吃虾还要剥壳,你说麻烦不麻烦?”
路珩一拍手:“虾!”
谭啸:“一会儿去买。”
“我的乌龟好久没吃虾了,买两斤小活虾咱们炸了吃椒盐的,给我留几只回去喂乌龟。”
谭啸皱着眉:“椒盐虾?这你就不嫌麻烦了?”
路珩一笑:“反正不是我做。”
谭啸从货架上拿了调料,又拿了一次性的餐具,他慢慢地说:“路珩,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饭。我能喂饱你和你的乌龟,椒盐虾还是剁椒鱼我都会做。”
路珩毫无防备地被谭啸甜了一头一脸,整个人直接上架就能烤成蜜汁脆皮猪。他愣在当场,手里还拿着一把竹签子。
谭啸把签子从路珩手里拿下来丢进购物车里:“走吧。”
路珩眨了一下眼,看着谭啸的后脖颈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他笑一下,紧走两步追上去,借着两排货架的遮挡,凑到谭啸跟前,压低声音说:“那……今天能喂饱我么?”
“啪。”谭啸手里的一袋面包片掉在了地上。
路珩捡起面包片扔进购物车,施施然地走了:哼,小样儿,就凭你的脸皮也敢来调戏我?
蔡明申作为地主,尽职尽责地给张钧晓介绍回民街的小吃,从爆肚到白水羊头肉,从杂碎汤到驴打滚。
蔡明申:“白水羊头要用两三岁的羊,最讲究刀工,片出来的羊肉色白洁净,肉片薄得透亮,蘸着特制的椒盐吃,软嫩清脆、醇香不腻。”
张钧晓:“没想到你对小吃也这么了解。”
蔡明申赶紧说:“那当然,四九城的小吃我最了解了。哎,我知道这条街里有最地道的白水羊头肉店,咱俩先去吃点儿?”
张钧晓扬扬眉,微一侧头:“啊?你说什么?”
蔡明申:“算了,我们去买肉。”
张钧晓跟着蔡明申去了一家位于小巷深处的店,店面不大排的队还挺长。蔡明申一指那长队,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这就证明我的眼光一流。”
张钧晓点点头:“看来说到吃,找你肯定没问题。”
“那当然。”蔡明申嘚瑟着站在队尾,往前蹭了三个人之后沉着脸对张钧晓说:“除了吃,其他事儿也可以问我。”
张钧晓一侧头:“嗯?什么?”
蔡明申从牙缝里磨出一句:“买几斤?”
张钧晓:“嗯。七个大人一个孩子,牛羊肉合买三斤吧,再买点儿鸡翅。另外,有腰子么,再买点儿羊腰。”
蔡明申眯了眯眼,冲张钧晓龇一下牙,张钧晓一下子笑了。
张钧晓一笑,蔡明申就没脾气了,他脑袋顶冒着烟儿地转身接着排队了。
谭家小院里,早已经摆放好了桌椅碗筷,一半东西是从隔壁借来的。谭啸正在生火,蔡明申带着剩下的人把腌制好的肉串到签子上。
张钧晓说:“我老家也吃烧烤,不过一般都是铺在铁篦子上烤的。”
蔡明申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刻接口道:“我们这边也有这样的,叫炙子烤肉,最好吃的炙子烤肉在龙坊路那边,我带你……”
他啧一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狠狠地往签子上串了一块肉。
张钧晓说:“好啊,下次你带我去吃。”
“哎?”蔡明申猛地抬起头,而张钧晓已经低下头去往肉串上串蘑菇了。
路珩瞟了蔡明申一眼,目光里满是鄙视,蔡明申耸耸鼻子,毫不在意地又去跟张钧晓搭话了。
谭啸跟让路珩去隔壁张大爷家的小卖部买了一箱啤酒几瓶果汁,蔡明申说:“我开车,我不喝酒。”
张钧晓摆摆手:“我酒量太差,我也不喝。”
蔡明申说:“今天高兴,想喝就喝点儿,喝多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张钧晓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去找谭啸说话了。蔡明申有点儿尴尬,用胳膊肘碰碰路珩:“这个张钧晓,到底什么人?”
路珩:“谭啸的朋友,我就见过他两次。不过蔡明申,你最好别打他主意。”
“直的?”
路珩摇摇头:“弯的。但是……他有点儿特殊情况,我不方便说,但是你最好别招惹他。”
蔡明申停下手里的活儿,认真地看着路珩:“你以前从来不这么说的。”
路珩:“这就说明我是认真的,你真别招惹他。他来B市是……休养的,你让他安安静静地待着,别烦他。”
蔡明申看向在院子另一头,张钧晓正在帮忙扇炉子,鬓角边挂着晶莹的汗珠,可他一直没有摘下头上帽子,帽檐都湿了一圈了。这是一个多矛盾的人:他毫不避讳自己听力不佳的事实,甚至会拿出来当挡箭牌,但又不肯摘下帽子露出脑袋上扣着的接收器;他几乎本能地回避别人的亲近,可又愿意和大家在一起;他很善良,会为一个拾荒老人说话,但是他又刻薄得让人退缩……
蔡明申简直太他妈的喜欢这种人了!
路珩用满是油腻的手拍拍他的脸:“他是谭啸的好朋友,谭啸是我什么人你知道,所以做事前你最好过过脑子。”
“操,我什么都没干啊。”
路珩:“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会干点儿什么的。”
“你说他来休养是什么意思?病了?”
路珩含糊地点点头:“所以你别招他。”
蔡明申不置可否地笑笑,站起来身来招呼大家过来烤肉。
烤肉是个技术活,火候是最重要的。蔡明申坚持要亲自掌厨,用他的话说,就是有一颗新疆人的灵魂。第一拨肉串端上来时,几乎是被一扫而空,果然肉嫩味足,香气扑鼻。谭玉鑫一边说自己牙口不好吃不了几个,一边一手抓了两串,张颂跟王大爷好酒,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热闹,就连朵朵也津津有味地啃鸡翅。大家都是爱吃辣的,蔡明申没少往上洒辣椒。张钧晓是江南人,拿到肉串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桌边轻轻磕了磕,抖落掉上面多余的辣椒面。
一会儿,蔡明申送上来了第二批烤串,一大把热辣鲜香的肉串上桌,大家纷纷下手。张钧晓伸手去拿鸡翅,半道被蔡明申塞了两串烤虾。赤红的烤虾上有晶莹的盐粒和孜然,但是只有一点点辣椒,几乎吃不出味道来。
张钧晓看看那两串烤虾,又看看已经坐回烧烤架前的蔡明申,忽然笑了一下。
路珩今天高兴,喝了三瓶啤酒后又去拿第四瓶。谭啸拦着他的手:“还喝,再喝你又该晕了。”
路珩的反应都有点儿慢了,他眨一下眼:“晕,就晕呗。”
“你明天还上班呢,”谭啸按着酒瓶子,“当心头疼。”
路珩的目光从谭啸的脸上溜开,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他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谭啸没听清,微微侧过身子凑过去:“什么?”
路珩说:“晕在你家,不行吗?”
谭啸……
路珩微微一用力,把酒瓶子拿了过来,豪迈地跟张钧晓一碰:“来,走一个。”
谭啸深深吸口气,勉强按下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和快要硬起来的某个部位,拽着路珩小声说:“喝多了你头疼。我家……不晕也能住。”
蔡明申烤了一批海鲜,坐下来跟大家一起吃。三个老爷子开始划拳,四个年轻的为了两只生蚝快要打起来,朵朵吃不了什么东西,但是兴奋得一直在尖叫,小院子里热闹极了。直到金乌西坠,华灯初上,烧烤架上的炭火也只剩下点点火星。
谭玉鑫和张颂喝多了,已经回屋去睡了,谭啸看一眼乱糟糟的院子,说:“你们别管了,我明天慢慢收吧。”
路珩趴在桌子上,闭着眼不说话。蔡明申捅捅他:“路儿,送你啊,走不走?”
路珩一动不动。
蔡明申看一眼谭啸,露出一点儿心知肚明的笑:“行吧,我不管你了。”
他扭头跟张钧晓说:“我送你回去吧,从这儿回东郊还挺远的。”
张钧晓摇摇头:“吃太多了,我溜达着回去消消食。”
蔡明申并不勉强,说:“这样吧,我送你到地铁站,然后你再自己溜达回去,从这儿到地铁站不太好走。”
张钧晓抬头看着蔡明申,小院子里灯火朦胧,但他清晰地看到,蔡明申的眼神沉稳,笑容温和,全然不似之前的油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张钧晓清晰地感受到蔡明申的态度的转变。
似乎……很认真的样子。
送走蔡明申和张钧晓,谭啸关了小院门,凑到路珩的耳边边说:“他们都走了,醒醒呗。”
路珩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真的有点儿晕。”
“能走吗?”
路珩坐正身子:“开玩笑,干你都没问题。”
谭啸嗤笑一声:“想住就住,装醉干什么。”
路珩叹口气:“这不是怕你爷爷疑心么?”
谭啸闻言,眼神暗了一下,带着一点点央求的味道说:“对不起,我……”
路珩拍拍他的脸:“别犯傻。”
谭啸:“去洗把脸,回屋睡吧。”
路珩仰靠在椅子上,微凉的晚风吹过,浑身都感到舒畅,他说:“谭啸,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高兴。”
谭啸:“跟你在一起,我哪天都挺高兴的。”
“嚯,怎么嘴甜成这样?”
“真话。”谭啸把桌子收起来放在一边,坐在路珩旁边,吹着晚风说,“就是特别高兴,看看蔡明申和张钧晓,我就觉得更高兴了。我不如他们,但是我活得比他们都高兴。”
路珩笑着摇摇头:“你哪儿不如他们了?我看你哪儿都比他们好。”
谭啸沉默一会儿,长久以来心哽着的那个问题忽然压抑不住地要冲出来,他犹豫半天,问:“路珩,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路珩长长地叹口气:“这个啊,我也不知道,证明光是沿直线传播的才需要理由,喜欢一个人不需要。”
“你没遇到更好的吗?”
路珩侧头看他一眼,说:“你管什么叫‘好’,高学历、高收入?多高才算高?我就一个普通中学老师,当班主任也才一个月挣个六七千,我就想找一个能给我做椒盐虾,能喂我又能喂我的乌龟的人。”
谭啸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今天为什么要留下来。”
路珩“唔”一声,“这个倒是有理由的。”他伸手划过一个圈,指指简陋的小院子:“你的院子,你的房子,你的床,还有你的家人。今天,我就是特别不想走。”
谭啸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路珩不是没说过情话,事实上他的情话随时随地就是一箩筐,但是谭啸就是觉得路珩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战栗,甚至标点符号都能像裹着蜜糖的子弹一样击中他的心脏。路珩的目光里都含着笑,每一个呼吸都是入骨的毒药。
谭啸鬼使神差地说:“不想走就别走,你想干嘛都行。”
路珩:“干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