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当真霸道》米魔青鹰

18、十七．现形记（二）

　　相对于陈家别苑，陈府小得多，尤其是许多人聚着，显得十分局促。

　　除了陈寺丞，吴郎中﹑张参议还有周少卿也都在陈府。细刀虽为女眷，却和陈家两个女儿没聊几句，就被陈寺丞叫过去问话。

　　几位大人都穿着常服，十分随和，以长者自居，赞一句细刀胆大聪慧，关心一下细刀可读过书，又叫细刀尝尝点心，间或地，问一下正德对细刀说了什么。

　　倒真是，春风化雨，雨入大地，悄然无声。

　　细刀么，有问有答，叫吃就吃，听了夸赞就笑，时不时接一句话，虽说不上多么融洽，却也还恰到好处。

　　“好了，不拘着你了！”陈寺丞见几位大人都问得差不多了，细刀也坐在那里动来动去，就发话让她下去，接着，又看向另一边，开口道，“陶然，你带着细刀去吧。”

　　“是。”一个身着湛蓝色道袍的年轻男子从旁边站起来，对着细刀粲然一笑，道，“细刀妹妹，且随我来。”

　　细刀怔了一下，她刚才将厅内的各人都瞧了个遍，并不曾见到这个男子，此时猛一见他，甚觉好奇，虽听话地跟着往外走，可还时不时偏头打量他。

　　“你刚才也在厅里吗？”细刀经不住问道。

　　男子点头，抿嘴笑了笑，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温润和煦。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细刀又问，“你是谁啊？”

　　“我叫陈怀欣，陈陶然。”男子引着细刀，边走边解释道，“我自小体弱，幸得梅姨帮着寻药，治好了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哦，原来就是你！”细刀恍然大悟。

　　“是，是我。”陈陶然笑，和声温语，“我母亲收你为义女，你可唤我陶然哥哥。”

　　细刀点头，却是没有开口叫人，斜眼睨着陈陶然，心道，还陶然哥哥，说得这么感激我娘，怎没见你以身相许，我娘可是巴望着你娶我呢！

　　“我娘她们该在打马吊？你要去看吗？”陈陶然问，“还是，你随我到偏厅？方才见你吃了好些点心，我那里还有些新鲜瓜果，你吃一些润润嗓子！”

　　细刀点头，默声跟着陈陶然到了偏厅，坐在一旁，看着陈陶然叫人将他房里的果盘子端来，摆到细刀面前。

　　陈陶然剥了颗桔子，递给细刀。细刀接过，掰了一瓣送进嘴里，润甜多汁，比她在乡下吃的柑子好吃许多倍，不禁眯起眼，吸允了一下嘴巴。

　　陈陶然就笑了。

　　细刀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陈陶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家别院里有一个陶然亭！”

　　陈陶然一怔，可还是点了点头。

　　“那些小姐可喜欢你了，吴小姐和刘婉婷还为你争风吃醋，这些你都知道吗？”说着，细刀看陈陶然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巴，似是不知怎么回答，脸上却是有些泛红，细刀又道，“你知道的吧，好多人喜欢你，你知道却都不说，你身体不好，不常出门，没什么朋友，却心有不甘，不想叫别人轻看你，所以你待人温柔有加，心思细致事事周到，叫人对你敬服推崇，念念不忘，对不对？”

　　细刀嘻嘻一笑，一副我知道你的小秘密的表情，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陈陶然。陈陶然的脸就更红了，既尴尬又吃惊，还有些想不明白。

　　细刀虽说出陈陶然的秘密，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没想为难他，又回头捡了一颗苹果，吧嗒吧嗒咬起来，似刚才没说过那些话一般。

　　一个小厮走进来，说前厅又来了客人，请细刀过去说话。

　　原来是韩靖突然来访。

　　韩靖并非为细刀而来，与细刀互相见礼之后，也未寒暄，而是继续对着几位大人说话。

　　“吴郎中，”韩靖道，“沈伯庸贪墨一案，皇上特意交代，沈伯庸是文人不能用刑，本官听闻，沈伯庸与你是同科，故而想向你打听一下，沈伯庸此人如何？或者，吴郎中可有好法子让他据实交待？”

　　韩靖说话的时候，吴郎中是一直看着他的，可他的话说完，吴郎中倒收回了目光，低头思量片刻，才道，“沈伯庸确实与下官同年中举，只是沈伯庸会试名落孙山，后来他也另谋了缺位，与下官来往并不多。”

　　听到吴郎中的回答，韩靖顿了一下，笑了笑，转而开口，“此乃公事，本来该请吴郎中去镇抚司，但吴郎中是朝廷命官，又在刑部，未免大题小做，故而我登门拜访。我虽在锦衣卫，不便与各位大人联络感情，但心里是十分愿意亲近的。”

　　锦衣卫因职责所在，独立于六部之外，近些年，又办了些震惊朝野的案子，在民间早就谈虎色变。可吴郎中等人都是文官出身，讲究的就是个铁骨铮铮，所以，吴郎中等人素来虽远着锦衣卫，却从不曾畏惧。

　　听了韩靖的话，几个大人都是面面相觑，各人心里清楚，以韩靖的职位和权力，这就是在抬举他们了，虽然他们不屑与之为谋，却也知道，不能得罪狠了韩靖。

　　周少卿淡淡一笑，放下茶盏，捋了捋胡子，开口道，“其实，沈伯庸一案，韩大人该是心知肚明，大人揪住不放，一定要叫他开口说话，此是圣意还是大人一意孤行？”

　　韩靖也笑，回视周少卿，坦然说道，“我以为这也该是各位大人想要看到的。”

　　周少卿收回视线，与吴郎中等人互看了一眼，没有人在说话，厅堂内突然变得安静。

　　“哎，”好半天，一直沉默的张参议突然开口，“李阁老致仕，杨首辅专于实务，如今朝廷上下，皆是自顾不暇，有心无力罢了。”

　　“独一人自然力弱，”韩靖说道，“若是各位大人合力，自然不在话下。”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各位大人都是摇头叹息，虽然说着惋惜的话，可心里是断定不会出面的。

　　“我应该可以让他开口说话。”细刀在一旁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弄明白他们是要对付谁，可她感觉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让她能与韩靖讲条件的好机会。

　　“我可以让那个，”见各位大人转过头来，却都是面带疑惑，细刀又重复一遍，“沈伯庸！我可以让沈伯庸开口！”

　　“你？”韩靖目光锐利，他突然想到，细刀和任性不羁的正德很是投缘，或许，她还真能成为一把利剑！

　　细刀不在乎会不会成为谁的剑，细刀只想替梅九娘脱籍。

　　“你带我去看看沈伯庸不就知道了？”细刀说。

　　“细刀！”陈寺丞今日叫细刀过来相见，对外就是认下了细刀这个义女，如果细刀被韩靖带出去，会不会有后患不说，落在别人眼里，也是他与锦衣卫有牵扯，所以他急忙制止细刀，“你懂什么？休要胡闹！”

　　细刀早不耐烦陈家，此刻想着，正好一不做二不休，与他们做个了断，索性大家都现出原形好说话，“你们叫我出来，不就是不愿接招，用我来将话题岔开而已？现在我有办法解决问题，于你们也没有妨碍，做什么不放我离去，刚好皆大欢喜？”

　　“你——”

　　不仅陈寺丞等人，就是韩靖，在听了细刀一番话之后，也目瞪口呆。在各人眼中，细刀也就是性子粗野，却天生胆大，有股子聪明劲，其实无甚见识。可众人实在不知道她会这样，她说这话，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且有些魔障了。

　　但众人稍一琢磨，这胡言乱语的话，分明也就是真相。

　　“陈寺丞，认亲一事，也就是我九姨与陈夫人私下一说，你若愿意当真，且给我九姨几分尊敬便可，你若不想当真，也没人费心思去计较，都是得不偿失。”

　　“这，”陈寺丞有些恼羞成怒，也不知如何应对细刀的话，情急之下，却是转头对着其他大人辩解道，“内子浅薄，失察了！”

　　这话也就等同于说，陈夫人认细刀为义女，却没查清楚，不知道细刀是个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女子。

　　“韩大人，”细刀懒得一一追究别人怎么想她，反倒破罐子破摔，转向韩靖，道，“你要带我去见那沈伯庸吗？”

　　韩靖紧抿嘴唇，微眯着眼，看向细刀。

　　细刀瞠目回视，“你想想清楚，我帮你，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韩靖问道。

　　“现在不能说，不过这对你肯定不难办，若真的难办，到时候我也不会为难你。”说着，细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先将我也收作锦衣卫吧，我要和何尚一起做事！”

　　细刀话语利落，面对各位久经官场的大人居然毫无惧色，且还与他讲条件，简直咄咄怪事，让人匪夷所思。

　　可是，韩靖却觉得，有点意思！

　　“怎么样？”细刀又问。

　　韩靖低着眼，没有答话，而是点了点头，见细刀吐了一口气，就又道，“我是说，可以带你去见沈伯庸。”

　　“没关系。”细刀无所谓的摆摆手，回他，“见过沈伯庸，你会答应我所有条件的！”

　　细刀与韩靖，一个如痴如狂的小丫头，一个老谋深算的锦衣卫，就在几个代表大明最高智慧的官员面前，三言两语达成共识，竟然叫人看着有种志同道合﹑达成协作的意思。

　　周少卿等人实在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那我们走吧？”韩靖问细刀。

　　细刀点头，又道，“我家芳姑姑也在后院，要——”

　　她话未说完，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是周少卿的随从，他对着周少卿回话道，“大人，有人弹劾大人，皇上命大人速速进宫！”

　　“哦？”周少卿一惊，“可知道是何人弹劾本官？”

　　“是监察御史苏兆言苏大人，因刘婉婷失踪一案，刘婉婷跳河轻生，被苏御史救下，苏御史以大人判案不公为由，向皇上弹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