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花日记》正义小面包

3、情爱妄想症

　　大野最近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甚至有时候做着做着都还会发呆，然后不小心把奶油挤出一大堆来，白花花的散落了一桌子。
　　每当这时候，松本就会赶紧来给他收拾残局，他被拉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面无表情的靠在墙壁上看着面前忙碌的那个身影。
　　他一直在琢磨那天给樱井打来的那个电话，甚至于之后趁对方洗澡的时候还翻了翻手机，不过由于设置的开机密码，所以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这一点也让他很在意，记得以前对方从没设过密码，突然设置的密码那一定是有问题。
　　“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伴随着关心的话语，突然有一小片阴影笼罩在眼前。他回过神来就发现对方正把手贴在自己额前测量温度，紧接着甚至把脑袋也凑了过来。
　　两个人额头贴额头的一下子离的很近，近到视野里一下子充满了对方挺秀精致的眉眼。大野反应很大的向后躲了一下，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匆忙扶住一边的架子，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他看到对方讶异的表情，便强行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没事。”
　　他察觉到自己身体出了不少冷汗，黏腻而发痒的使衣物紧贴着皮肤。或许是出于安慰性的举措，他握住自己挂在一边的外套，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感受到里面硬邦邦的塑料药盒才彻底恢复如常。
　　晚上六点准时下班，松本在楼上更衣室换好了私服就准备回家复习马上就要到来的考试，刚来到楼下就看见他那个好脾气的店长正坐在收银台的电脑前托着下巴看的认真，一张小脸都给映的蓝盈盈的。
　　这位店长一向比较沉默寡言，然而透过他做的甜点就能看出这个人很有才华，更别提墙上挂着的那些自创油画了，实在是一个让人佩服的人。松本一向很喜欢亲近这种有能力的角色，于是在路过柜台的时候便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
　　“店长——你还不回家吗？”
　　“马上……”大野看对方准备走人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语速很快的道，“等一下……稍微有点事想找你。”
　　刚走出没几步的人停了下来，把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刚刚出言叫人的家伙神色稍微有些慌张，眼球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来回才犹犹豫豫的开口。
　　“松润……你会不会网购？”
　　原来是这回事啊——猜想可能是有关这方面的事，他把背着的单肩包去了下来，走到柜台前用微微弯腰用手肘撑住上半身，然后探着头看了看屏幕。
　　“会呀。您想买什么东西吗？”
　　“嗯。比如说最近家里的加湿器坏掉了。还想托你买一些类似于安装在携带电话上的窃听器……之类的。”
　　“哦……诶？”
　　前面那个还算正常，后面那个是什么情况？松本愣了一下，一双眼睛立刻瞪的老大，仿佛看见了世界奇观一般那么难以置信。
　　被他瞪视着的人却不为所动，仿佛自己所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他眼尾笑出了一条细长有如柳叶般的笑纹，微微歪着头的样子格外的单纯。
　　“拜托你啦。”
　　他如是说。

　　樱井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家里竟然灯火通明。他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后，在客厅里竟然没见到对方的影子。
　　他不免觉得奇怪，叫了一声也不见有人答应。厨房里用小火温着晚餐，浴室里也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一切都非常的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本来在这时候都在客厅里呆着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他上楼之后发现对方的卧室是虚掩着的，便走过去推开看了看。
　　厚重的窗帘一如既往的拉的紧紧的，卧室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颜色浅淡的床单和被褥铺的整整齐齐，上面连个褶子都没有，当然也是空无一人。
　　真是奇怪了，这人能跑哪去呢？
　　樱井又尝试着叫了一声，这一次倒是得到了一声模糊的回复。他循着那声音沿着过道来到了书房门口，果然看到半开着的门里没有开灯，放在靠墙的桌子上的电脑却是开着的，有些紫色的光从屏幕上映入桌前坐着的人的瞳孔，随即烧灼成一片冷色的火焰。
　　大野抬起张神色平静的小脸儿往这看了一眼，语气淡淡的问道，“饭在锅里，水在浴室，还有事吗？”
　　他近来这些日子几乎从没用这种口气和樱井说过话，后者有些想不通的愣了愣，从眼角眉梢处蔓延出淡淡的惊讶之色。他不禁往里走了一步，试探性的靠在门边问。
　　“你还记得上周我从医院拿回来的那份文件夹放哪了吗？我有点记不清了。”
　　“啊？”对方恋恋不舍的把目光又一次从屏幕上挪开，握着鼠标的手还在下意识的滑动着滚轮。他似乎是认真想了一下，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我记得你应该放在自己屋子里了吧。我问过你要不要替你收起来，你说那是员工名单随时要用，就放自己屋里了。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他的回答思路十分清晰，逻辑也很通顺。樱井稍稍放下心来，对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就下楼洗澡去了。大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才又一次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显示屏处。
　　他似乎正在浏览一个网站，上面发布了不少有关于甜品的新消息，以及在这个区域内的店铺排名。他在排行榜的前几位处找到了自家店铺的名字，然后用心的在小本子上统计了一下名次上升情况和顾客群的变动，紧接着又查看了一下顾客评价——他有一阵子没好好关注过这些事情了。
　　正忙着，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出松本的名字，应该是对方发来的简讯。他随手划开了屏幕翻了翻，发现信息内容还附有好几张图。
　　“第一种发射范围在三米之内，不过可以进行实时监听。第二种没有范围约束，不过是属于录音监听，会在通话结束之后的十分钟内通过网络发送到所连接的手机。您想要的是哪种呢？”
　　大野对着那条短信迷茫了一下，感觉大脑里就像一下子冲入了太多信息一般喧闹的不得了。他的呼吸一下子紊乱了起来，太阳穴就像被小锤敲击一样突突的疼。他捂住头睁大了眼睛，眼前仿佛有光影浮动，时间迅速倒退堪堪停留在几天之前下班时在店里的那一刻。
　　松本默默的点头说会替他留意，临走之时又停在了店门口，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叹道。
　　“如果……智君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情，都可以……可以讲给我听的。我会好好听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使用了店长以外的称呼，却又显得并不突兀。或许是年龄原本也没差多少的缘故吧，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非常可靠的，虽然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
　　怎么可能讲出来啊，这种事。
　　另一半出轨了的这种事，没办法讲的。
　　大野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松本的手机上匆匆瞥过的网站，他凭借着记忆一个个的在搜索页面里打上网站的名字，伴随着缓慢的读条，充斥着紫色花田的网站起始页面便出现了。
　　紫阳花日记。
　　他浏览着整个网页，里面看起来是一个类似于论坛的地方，有很多婚姻生活不幸的男男女女隔着屏幕诉说着自己的痛苦，阅读下来就像在观看别人的隐私日记一般。他随机点开了一个，然后一边滑动着阅览一边拿起手机回复了消息。
　　“就第二个吧。”
　　三米之内的收听距离什么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着对方跑啊。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缓缓将那个网站加入了收藏夹。
　　樱井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沙发上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就见已经窝在书房几个小时都没出现的大野慢吞吞的从楼上向下走，大约是看屏幕看的眼花的缘故，看起来精神十分的萎靡。
　　那个人似乎有点接受不了突然变强的灯光，在楼梯半中腰的位置虚着眼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紧接着就自己很自觉的窝到了一边的躺椅上。于是他也把电脑收了起来，然后把虽然开着但是并没有什么意义的电视声调到最低。
　　“别对太久电脑，对身体不好。”
　　“翔君不也老对着电脑吗？”他一边放松身体躺的很舒展，一边不咸不淡的瞟过来一眼，“你倒先想着教训我了？”
　　他说话的感觉和刚刚又有点不一样了，樱井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搬把椅子过来在旁边坐下了。他用手拢住对方的眼睛，转动着眼球语速极慢的问。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嗯？”大野有些不习惯的左右晃了晃头，他似乎眨了眨眼，柔软的睫毛在近在咫尺的掌心间轻轻扫了扫。“大学，大学社团。”
　　“是哦？”
　　“我是大你一届的前辈。”
　　“是什么社团来着？”
　　“什么社团……”对方开始明显的不安了起来，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记不清了呢……是什么……”。樱井察觉到掌心之下对方的眉头拢起了一个小疙瘩，不禁叹了口气轻轻将那处隆起按了下去。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社团。你想不起来是因为它本身就不存在。”
　　“存在。”
　　“不存在的，你好好想想。”
　　“不……是存在的，肯定存在。”
　　大野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他似乎也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一般，低声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存在这个词语，然而有时候却又像是在询问自己的心一般以疑问句重复。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十分慌乱，不想再接受这样的问答准备起身逃走。樱井当然不可能让他逃走，用了大力把他按在椅子上，然而由于对方的剧烈挣扎椅子几乎倾倒，最终他只好用自己的手臂紧紧的箍住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然后将他彻底的压制下去。
　　他在对方的耳边低声且柔和的重复着安抚性的话语，直到对方彻底冷静下来。
　　“好了，就当它是存在的吧。别急，会好起来的。”
　　他察觉到被自己禁锢着的躯体从最开始强烈的反抗和颤抖变得渐渐软化下来，对方扫在自己耳边的呼吸渐渐回复平稳，过了一会儿，那个人主动推开了他。
　　大野的神色显得更加萎靡了，眉眼间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说。
　　“是不存在，我想起来了。”
　　“分得清什么是现实和虚幻吗？”
　　“嗯。”
　　樱井出了口气，然后走到一边去把烧好的热水拿了过来，他将手中花花绿绿的药物放到对方手心，然后把水杯也递了过去。
　　大野捧着水杯喝了一小口，不小心就给烫了舌头。他就乖乖的捧着杯子等水凉，垂下眼睛坐着一动不动，眉毛也软软的耷拉下来，看上去十分的疲惫。他看了一眼正站在旁边捧着手机的那个人，然后低声道。
　　“谢谢你，樱井医生。”
　　樱井看着他喝了水将药送了下去后觉得无比欣慰，自己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似乎终于有了成效。他放心的背过身去继续自己的工作，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身后的那个人表情突然被一片阴云笼罩了一般令人生寒。
　　那个人眼神带着森森冷意，就像X射线一样几乎穿透对方的身体。他看着搁置在一边的对方的手机，突然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新简讯的提示。
　　他把那名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然后把藏在舌下的药片一个不剩的又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