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小先生》南瓜核桃派

7、第七章

　　最后倒车的时候，叶东还是把车子蹭掉了好大一块儿漆，纪泽楷见他满脸内疚，安慰说：“手生而已，明天我陪你再练练。”

　　俩人先去住处，纪泽楷自然地牵起他，带他到了一处隐蔽的小房子，外面早已有了肃杀之气，里面却摆满了鲜花水果。

　　纪泽楷笑着领着他四处看看，说：“我是我私人用的，后院就有温泉池子。安静又干净。”又带着他进了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整齐的挂着几套衣服，带着淡淡的冷调香水气息，令人觉得清爽。这场景听着异常暧昧，其实纪泽楷只是单纯地从抽屉里翻出两套来，说：“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应该先带你回家去收拾些过夜的行李的。这两套送来的时候，有些小，我也没穿过，你当换洗衣服吧。”

　　话虽这么说，可当时纪泽楷也没打算让他回家。叶一鸣正忙着调查永实曾经的财务危机，难免要和叶东讲，万一再碰到了，被他看到自己就前功尽弃。更何况还会影响叶东的心情。

　　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叶东道了谢接了过去，见他没有要马上下水的意思，问：“我能自己先泡么？”

　　“恩，可以。我去给你叫点儿吃的。”

　　池子得水很热，包裹着他的肌肤，有些轻微的灼痛和舒爽。叶东眯着眼睛靠在池边，喝着冰凉的果汁，硫磺蒸地人就像是没了骨头，他又开始昏昏沉沉的。

　　怕那孩子睡着，纪泽楷是掐着时间过来的。他换了浅色的长浴袍，神情慵懒的坐在他身侧的池子边，将小腿泡进水里。

　　叶东转头，刚好看到他精壮的大腿和微露出来的胸线，叶东有些发窘，别开目光，极力找话：“四叔，真舒服啊。”

　　他说完才觉得这话太香艳，干脆把头埋进水里，将掩耳盗铃发挥到极致。

　　纪泽楷哭笑不得地俯身将人拉出来，见他又羞得脸红脖子红的，有意转移话题说：“刚才有你的未接电话，名字写的是‘不用接纪泽楷哭笑不得地俯身将人拉出来，见他又羞得脸红脖子红的，有意转移话题说：“刚才有你的未接电话，名字写的是‘不用接’。”说完看着他笑：“谁这么招你烦？”’。”说完看着他笑：“谁这么招你烦？”

　　叶东擦了把脸，说：“恩，之前的一个学长。约我去看画我没同意。”他并不想和纪泽楷讨论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其实这么说也没错，江子韫的确是当过他几年学长。

　　“要追你？”纪泽楷了然他人必然是江子韫，可还是脱口而出问了句，幸亏他演戏演惯了，倒没叫人听出来别的情绪。

　　反倒是叶东怕他误会，连连撇清关系：“您别乱想，我不会同意的。我，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纪泽楷看他急吼吼地样子，心里也舒服了点儿，不再追究那句“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故事，总之他是可以查出来的。

　　“我只是问问，”他还是正色道，“你才二十岁，容易冲动，我怕你识人不清。何况，本来我们这样的，又难遇到适合的。”

　　俨然又一副教训孩子的口气。

　　叶东不喜欢纪泽楷拿他当孩子，可每次听到他念叨，又觉得受用。这样矛盾的心情，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纪泽楷临时要开个电话会议，叶东只好坐在客厅里滑手机。新闻热门：北溪煤炭矿井出了事故，死伤数十人。记者采访事发时的负责人，知道原因是勘探数据出了问题，导致炸药用量过度，最后矿井坍塌。近几年煤炭老出事儿，叶东不甚关心地准备关上。忽然负责人提到了永实，叶东静静地看完，见负责人说之前永实出的结果很是精准，叶东才放下心来。

　　矿井安全，是煤炭行业最担忧的问题，纵然是其他环节都一丝不苟，只要勘探除了差错，便会导致事故发生，成为永实的污点。他在他父亲那里受教多年，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好在，这么多年，仍有人念着永实当年的严谨作风。

　　纪泽楷还没结束，叶东却突然接到叶一鸣的电话。

　　“小东，你不在家里么？”

　　“我和朋友在西郊温泉。”

　　“我有要紧事儿和你说，我现在去找你，你帮我定个房间。”

　　叶一鸣很少这么急切地要见他，可见事态严重。叶东挂了电话打去前台问，结果被告知客房已经满了，前台见他的分机号码特殊，特意告诉他：“有套内用房还空着，只不过得先请示下纪总。”

　　叶东只好让对方等下，趴在卧室门口听了听，里面很安静，不像还在开会的样子。可还是怕打扰了他，保险起见，先发短信问：“四叔，您开完会了么？”

　　谁知道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纪泽楷穿着衬衣西裤，问：“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用下你们的内用房？”叶东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电话。

　　也不用他解释，纪泽楷已经将电话接过来，朝里面说：“转夏军那里。”

　　过了十几秒，应该是夏军接了电话，纪泽楷简短地说：“把内用房开给他。”

　　里面人简短的应了句，纪泽楷将电话递给他，说：“可以了，我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忙完。”纪泽楷又加了句：“你有事儿直接敲门进来就好。”

　　说完便进去了。

　　服务业干多了，自然是八面玲珑，尤其夏军在纪泽楷出国前就跟着他，固然要比别人通透些。

　　纪泽楷身家颇丰，出身名门，纪家和江家关系极为亲密，后来更是亲上加亲，纪泽楷的姐姐嫁给了江潼。更是听到传闻说江家的小女儿江珊珊深得纪老爷子喜爱，加之纪泽楷和别的贵公子不同，他向来洁身自好，所以大家更觉得这俩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可夏军了解纪泽楷，更知道纪泽楷和他父亲的关系很不好，自然也不会多喜欢江家。纪泽楷最亲近的其实是唐家人，唐家曾经是纪泽楷母亲舒家的世交，唐宏宇又是纪泽楷的发小。所以夏军认为，当年的那些谣言不过是纪泽楷投向大众的迷雾弹罢了。那时候同性恋还没有那么受到认可，纪泽楷的社会地位还不算稳当，如果被发觉是同性恋，可想会引发什么轩然大波。

　　现如今可大不相同了。因此，叶东的出现让夏军为之一振，纪泽楷对叶东时不时流露的体贴，还有把爱车给叶东开的举动，让夏军下意识地将叶东当成了小老板来对待。毕竟都住进老板的私用房了，哪怕老板仍旧是模棱两可的态度，叶东在老板心里也是有特别位置的。

　　只是这些弯弯绕绕，叶东就无从得知了。他给叶一鸣发了短信问他走到哪儿了，却没有收到回复。他感觉对方应该是在开车，结果等了快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消息。他打了电话过去，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了，问前台，前台也说这人没来。

　　从叶一鸣家里到西郊，就算堵车四十分钟也就到了。叶东心里惴惴不安，披上厚外套，打算去看看，也许是前台弄错了也不一定。

　　纪泽楷开门正看到叶东穿鞋子，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接人。”

　　纪泽楷眯了眯眼，问：“人到了？”

　　“还没有。”叶东说着，正巧手机响了，号码很陌生，但他还是接了。

　　“您好，请问是叶东先生么？”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这里是望桥分局，我们很遗憾的通知您：刚刚四十分钟前霞山路发生了一起车祸。在撞击途中，油箱破损导致了爆炸，车上只有一名死者。初步判断是您的二叔叶一鸣，还请您能来一趟。。。”

　　叶东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响，锥心刺骨的痛楚蔓延全身，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父亲，他的二叔。。。。。。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亲人都已经失去了。一时间，他竟有些站不稳，纪泽楷已经扶住了他。

　　叶东眼里全是震惊与悲伤，似乎就要落泪。纪泽楷心里一疼，他明白他应该劝他哭出来，再温柔安慰，而话到嘴边，却成了理智又不近人情地提醒：“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陪你先去警局。”

　　天灾人祸，这般不可预料，却最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残忍地长大。

　　叶一鸣的葬礼办的庄重。叶东将他的尸体埋在了叶既明身边，也算了却二人此生的心愿。若是叶既明当年没有那般固执，恐怕二叔也不至于遗憾地度过一生。只可惜，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叶一鸣的遗产一半捐给慈善机构，剩下的悉数留给了叶东。同时留给他的还有一块烧焦的硬盘，那是一个小警察在清理事故现场时找到的。现在几乎没有人会直接带着硬盘去什么地方，当时叶一鸣还说有要紧的事儿告诉他，想到这里，他将硬盘拿给了唐慎明，唐慎明只简单看了看，就说：“只是外壳坏了，里面保存的文件应该无碍。”

　　“那麻烦慎明哥了。”

　　唐慎明以最快地速度帮他修复好文件，传给他。里面竟然有上百个文件夹，都标着年月，甚至还有几个写着1977年。点开发现是一些旧照片，应该是二叔扫描进去的。他在里面找到了他父亲的大学毕业照，少年才俊，意气风发。叶东记得他二叔办公桌上也有这张照片，想来应该是很喜欢。

　　叶东慢慢向下滑动，看到了最后一个，文件夹的日子却是叶一鸣死的那天，叶东好奇，点开发觉是个加密文件。他试了试叶一鸣的生日，又试了试叶既明的生日，最后还试了自己的生日，都打不开。他正要放弃，结果却忽然想到了永实创办的日子，他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敲进去，文件夹倏地打开了。

　　花花绿绿的数据图和密密麻麻的资料在屏幕上绽开，叶东眯着眼睛阅读，忽然他像傻了一样的呆在那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他机械地阅读的，他盯着荧幕太久，眼睛已经干涩疼痛，而这点儿不适比他心里的痛要不值一提得多。

　　他倏然站起来，面无表情，抱了衣服开门走出去。

　　夜色浓重，天儿也阴沉下来，只有片刻功夫便下起了雨，不一会儿地上已经积了层浅浅的水洼，车子的声音油然明显。阮立新叹口气站起来出门去，一辆出租车将将停稳，他见不是阮立茹他们回来了，正欲转身，车上的人刚好下来。

　　“你妈妈有聚会，不在家。”

　　叶东眼睛里迸发出浓重的恨意，胸腔中澎湃着无法压制的怒气，薄薄地唇里吐出来一句话：“我是来找你的。”

　　阮立新的心忽然一沉，他低下头，隐藏住满眼的冷酷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