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小先生》南瓜核桃派

28、第二十八章

　　叶东被送到医院时，他刚回到家里帮忙安排外公的葬礼，一听到消息，他头一次不顾父亲的阻拦，一路狂飙车，冲回医院。他还诧异纪泽楷竟然没有阻拦，让他一路飞奔到急诊室。

　　后来他才知道他根本已经无暇顾及任何人，任何事。他到的时候，纪泽楷正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周围空无一人，他的表情很可怕，那是种绝望地灰败。他和他都是男人，所以他知道一个男人爱另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他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俩人就这么安静地枯等着。他不知道纪泽楷到底在想什么，他都不清楚自己是在想什么。他只记得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纪泽楷听到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的瞬间，一颗泪顺着他的脸掉下来。在他的心中，纪泽楷向来都是冷漠又没什么人情味的，他竟然不知道他居然也会哭。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如果纪泽楷只是个普通人，他如此爱叶东，他应该好好祝福他们。可是，纪泽楷和他父辈外祖那里隔着太多陈渣泛滓，身家性命向来比这些世俗情感重要。

　　江子韫在前面走着，叶东跟在他的身后，当年他在一个学校读书，也是这样，江子韫很少询问他要做什么，只是武断地帮他安排好。毕竟他是他的学长，又早去墨尔本几年，比他要熟悉，自然叶东都听他的。

　　江子韫走到远处一个墙角才停下，转过脸说：“看你没事儿了，我就放心了。”他轻轻地拉起了他的手，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其实早就淡了，可他只觉得触目惊心。他语气怅惋地说：“你两次住院，我都晚一步去看你。”

　　叶东听他语气怅然，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不由得叹口气，青葱岁月的喜欢点点滴滴涌上他的心头，他反握了下他的手道：“子韫哥，你想和我说什么？”他故意这样叫他，这也是纪泽楷教他的。他年纪小，称呼上服个软，那些所谓的长辈所谓的大人总会对他放下几分戒心。

　　他所料不错，江子韫眼神果然温软下来，说：“纪家现在已经是最大的笑话了，江家也不遑多让。小东，当时我姥爷生日时，我说了不少混账话，可当我看到你躺在病床上，我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小东，我终于明白，什么江家什么纪家，我心里最想要帮的人还是你。”

　　话说到这里，叶东也明白他也要做些回应，所以他说了句：“谢谢。”

　　江子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略了叶东脸上的表情，将人拉进怀里，双臂环抱住叶东的肩，一触即分，可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他笑了下说：“春节快乐。”又说：“自从你订婚了，我和你说什么总会晚一步。我和你保证，今后不会了。”

　　叶东也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踏实。他知道经历这些事，江子韫已经不是年少时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学长了，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丝丝缕缕难以解开的心结，尤其是这次绑架，他知道江家并不知情，可看到江子韫和阮正宁混在一起，总是隐忧。

　　他回去时脸色并不好，纪泽楷正将他不爱吃的白菜放进自己的碗里，见状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和我说了句春节快乐。”叶东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我在想江子韫到底知道他们家多少的事儿。”

　　纪泽楷偏头亲了亲他，将他剩下的话堵在嘴里，刚才要不是叶东示意他不要拒绝，他是不会允许叶东跟着江子韫离开的。叶东看出来他的不喜，便顺从地任由他亲昵，既然他不喜欢自己胡思乱想，他便也就不想了吧。总之，万事都有四叔。

　　这次度假回来，叶东着实懒散下来。偶然间，听纪泽楷说起来公事，他竟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只好感叹一声：“四叔，你真是要把我养废了。”

　　纪泽楷说：“我本来就应该这样养着你，那几个月，你哪有这样高兴过。”

　　本是平平淡淡的一句情话，由他说出口，竟有些自责的语气，叶东连忙凑过去，亲亲他的脸，笑嘻嘻地说：“当时，你要真的养我，我恐怕会以为你拿我当宠物玩弄，从此和你分道扬镳。”

　　谁料，纪泽楷慢悠悠地说：“你可不能这么讲话，当时，我可一直是不越雷池一步的。是你。。。”

　　即使现在说起来，叶东还忍不住脸红，一着急就在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纪泽楷疼得吸了口气，翻身把他按在沙发上，上去挠他的痒痒，他笑不可遏，闹了一阵子，俩人又腻腻歪歪上楼去了。

　　这天，纪泽楷一大早就上班去了，叶东百无聊赖地在家打了会儿游戏，就开着车在大街上转悠，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方嘉业非要在公司挂个职位，也不要闲在家当二世祖，这生活简直就和古代提笼架鸟的公子哥儿没什么区别，一点儿人生追求都没有。正巧看到自己初中同学站在马路边，似乎是在等出租车，他将车停过去，降下车窗，笑着问：“庄子君，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庄子君盯着他看了片刻便认出他来，上了车左顾右盼赞叹了半晌，满脸惊奇地问：“哇，这不就是top gear介绍的最新款的车么！太帅了！哎，提速多少啊？”

　　“3秒吧，我也不记得了。”叶东心不在焉地说，“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我要去我奶奶那里，我爸爸今天帮我奶奶装修后院呢。”

　　一路开到目的地，叶东才看到原来是一间小小的茶楼。庄子君非要请他进去坐坐，盛情难却，他只好同意。这家茶楼装修的很是简单古朴，熏着檀香很容易就让人心神宁静，庄子君请他进了一处幽静的雅间，里面有一个长条杨柳曲矮桌儿，一串儿菩提佛珠压着本线装佛经，上面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这是我奶奶平时休息的地方，比较清静，没有人打扰。”庄子君请他坐下，说：“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煮茶。”

　　叶东看着那册佛经发了会儿呆，庄子君就端了茶过来，茶香袅袅，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庄子君站起来介绍说：“这是我爸爸，这位是我初中同学。。。”

　　“叶东？”中年男子瞬间叫出了叶东的名字。

　　叶东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说：“叔叔好。”

　　“最近老在电视上新闻上看到你的消息，你结婚啦？”庄爸爸似乎格外高兴，反而庄子君脸色变了下，赶紧给庄爸爸使眼色，怕他一时嘴快，犯了叶东忌讳。

　　谁知道叶东倒是和没事儿人一样，还解释：“不是结婚，订婚。”

　　庄爸爸为人热情，一时间就打开了话匣子，叶东出于礼貌，一直含笑侧耳倾听，偶尔还会聊了两句。临走时，庄爸爸送了他俩盒头尖儿的春茶，让他拿回家喝，反倒是庄子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不知道我爸爸这么能聊。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不要介意。”

　　叶东也没在意，说：“叔叔人很好，谢谢你们送我的茶叶。”

　　他一路开回家里，就看到宋绛刚送了资料出来，他笑着喊她：“宋秘书。”宋绛嫣然一笑，停下来和他交谈，他正好想起来自己得回庄子君点儿礼物，便问宋绛买什么好。谁知道宋绛直接说：“您把地址给我，我帮您买好了送去就成。”可他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地址，只好说：“我问一下再告诉你。”

　　宋绛笑着说：“您的车子的GPS应该有记录的，您若不介意，我可以帮您查一下。”

　　叶东将钥匙放在她手上，说：“那就有劳了。”

　　“您客气。”

　　进了门，纪泽楷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客厅里看新闻，他将茶叶拿到厨房放好，身子已经被人抱住，好闻地木调香水飘过来，耳畔响起慵懒悦耳地声音：“去哪儿了？我回家都见不到你。”

　　他笑着回：“怎么，跟着我的人没通知你？”

　　他只怔了一下，就笑了：“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派人监视你一样。”他又抱怨：“你也该回来上上班帮我分担分担了吧？”

　　“昨天才说要养着我，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他一语双关地说：“你还是在我身边我放心。”他吻着他，手已经摸进他的衣服里面，说：“怎么后背这么凉？要不要我帮你暖暖？”

　　每次都是如此，只要他单独见了外人，没及时告诉纪泽楷，纪泽楷都要把他好一顿折腾，直到他嗓子哑着求饶，才肯放过他。

　　第二天，他足足睡到十点才起来，草草吃了饭，在家看了会儿电视，玩儿会电脑只觉得没意思，想起来纪泽楷昨天抱怨的话，算起来也有好一阵子没去过公司了，今天还是去上班吧。他换了身西装出门，还顺路买了纪泽楷最爱吃的点心过去，心里想着纪泽楷见到他估计很高兴。

　　随着叮的一响，电梯到了。他习惯性的拧开纪泽楷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将点心放在茶几上，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转身，一个女人边整理外套边从休息室走出来，见到他，不悦地说：“员工什么时候已经可以随便进泽楷哥的办公室了？”

　　叶东没吭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他点了下办公桌上的电话，打进了会议室，宋绛听到他的声音明显一愣，没一会儿就过来了，看都没有看那个陌生女人一眼，冲着他甜笑：“叶先生，您来了，董事长正在开会。您想喝点儿什么，咖啡还是茶？”

　　叶东还没说什么倒是那个女人冷笑了一声，问：“原来这位就是叶先生？泽楷哥从来没向我提起过您，所以我刚才不认识。”

　　宋绛这才看向她，脸色一沉，说：“江小姐，董事长好像并没有叫您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请您自重。”

　　江珊珊继续冷笑：“呦，真威风。别以为泽楷哥看重你，你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叶东终于发话：“请你不要出言不逊，宋小姐是我公司请来的员工，不是你的出气筒。”然后他平淡地说：“去叫董事长，就说我有急事儿找他。”

　　屋子里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江珊珊已经说：“我才从德国回来，就过来看看泽楷哥。我小时候就想开一间珠宝设计公司，现在马上要实现，所以来邀泽楷哥入股。我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你，之前泽楷哥身边的人我也见过几个，原来他喜欢你这样的。”

　　她还在喋喋不休，俩人离得本就不算远，他只觉得他被她身上的香水熏得头疼，他忍不住扫了她一眼，说：“重今曾经倒是投了一个粉钻矿在澳大利亚，可是您这个珠宝设计，倒是向来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

　　江珊珊有些恼怒，可她仍旧端着那张脸，说：“我不是来找你谈的，你的意见并不重要。”

　　这样的场面，叶东早已应对自如。纵使他内心惊涛骇浪也能从容面对，更何况纪泽楷早已和他讲过江珊珊的事情，他根本起不了任何波澜。他只是礼貌性地笑笑：“正巧亚洲区域是我的负责范围，您怎么能说我的意见不重要呢？”就接着低头摆弄他的手机。

　　江珊珊来的时候只听江潼说了纪泽楷颇为重视叶东，并没有想过会是这般重视，本来她只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结果被他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挡回来，一时间有些沉不住气。想多说几句话，又担心纪泽楷回来发怒，纪泽楷发怒是很可怕的，她见识过几次自然心有余悸，思来想去，还是悻悻地站起来，说：“我约了人做头发。”

　　叶东头也没抬，只是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

　　会议室内，万主管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胜霆收购案，才说到关键部分，宋绛走到纪泽楷身边，附耳告诉他：“叶先生来了，他碰到了江小姐。”

　　他皱了下眉，万主管已经捕捉到这个微弱信号，所以停了下来。纪泽楷心不在焉地偏头告诉宋绛：“他能应付。”又朝万主管抬抬下巴，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继续。”

　　宋绛只好硬着头皮说：“叶先生的原话是：他有急事儿找您。”

　　纪泽楷这才示意万主管又一次停下来，起身道：“散会。万主管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一趟。长期股权这方面我们还需要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