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小先生》南瓜核桃派

26、第二十六章

　　纵使唐宏宇试图力挽狂澜，无孔不入的记者还是嗅到了风声，没什么比重今集团董事长的同性恋人遭仇家绑架虐伤更能吸引人眼球了。叶东被人放到媒体上进行剖析，他的背景，他的故事，他的经历，或好或坏都活跃在网络，电视和报纸上，他几乎是靠着来自纪泽楷的强大支撑和鼓励才能坚强的面对各种煽动性的负面言论。

　　他出院的那天，几十家的媒体的长炮都对准了他，他艰难地挤出来笑容去应对他们。纪泽楷却怒不可遏，骤然发作，怒斥过来维持秩序的保安：“这是医院！你们怎么保护病人隐私的？还不快点儿把他们清走。”

　　保安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叶东安全护送进了车子，纪泽楷留在外面，面色如同三九天的寒冰，他朝着各式各样的镜头话筒冷冷地说：“我不希望我的未婚夫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

　　警察一次一次的问询让叶东一遍又一遍的经历这场令人害怕的绑架，他迅速消瘦了下去，他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可他做不到，漫漫的长夜里又开始全是噩梦，哪怕纪泽楷稍微转个身子他都会被惊醒。即使在纪泽楷几乎是推到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来陪伴他，但他却还是越来越瘦，夜里越来越难熬，他明白自己恐惧的来源，于是忍不住问纪泽楷：“抓到人了么？”

　　纪泽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极力温柔地说：“快了，好孩子，就快了。”

　　雷军最大的爱好便是赏鱼，即使办公室里都放着偌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养着花花绿绿的热带鱼，鱼儿们悠闲自得的游来游去，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神仙鱼绕进了珊瑚从里，又悠闲地绕出来，好像在和他逗闷子一样。只听外面传来急急忙忙地敲门声。他说：“进来。”

　　探员气喘吁吁地递给他一大叠的纸，极力平复呼吸，说：“雷局，那人招了。”

　　雷军翻看着一页一页的犯罪现场调查报告和嫌疑犯的认罪陈述，他的心里慢慢地沉下去，久久只坐在那里没有动，忽然他将手中的文件装进文件夹，说：“你跟我出去趟。”

　　雷军开着私家车去的纪泽楷那里，严冬中只有他的别墅周围有着浓重的绿，那是几大株松柏，唐宏宇和博轩刚下车就看到他，都停下了脚步，问：“是有消息了？”

　　他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进去说吧。”

　　田建兴已经笑吟吟地迎出来，说：“唐先生，博律师，雷局长，张探员请进。”

　　他们坐在二楼的会客室里，田建兴已经给他们倒了茶，说：“叶先生昨天没睡好，董事长正陪着午休呢，我去请他过来。”

　　唐宏宇考虑了下，说：“让他多陪陪小东吧，我们在这儿坐会儿。”田建兴又续了茶水，站在一旁，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寂静，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又是要下雪，午后的暖阳被浓密的云遮住，投进来只有晦暗不明的光线，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淡淡的茶香飘飘渺渺地氤氲在五个人中间。他们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有人起来了，似乎又有低语，慢慢地脚步声近了，他们才站起身。

　　肃穆的牢房里，纪伟国抬起眼来，说：“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结局？”

　　他恍若未闻，只说：“我知道不是你的主意，我问过博轩，只要你能把纪伟华供出来，你便能轻判，在狱中表现良好的话，也许七八年就能出来了。”

　　纪伟国只笑：“你准是疯了。”

　　纪泽楷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脸上：“大哥，你想知道当年舒海惨死的全过程么？纪伟华叫人埋伏在舒海的必经之路上，将舒海杀了，最后扔进了矿井里，利用叶既明早已装好炸药，成功伪装成煤炭事故，可谓万无一失。淮桥煤炭当年是我看中的项目之一，只是因为我手里流动资金并不充裕，所以只成了一个小股东，即使如此还是给了他嫁祸给我的机会。事后，他还不死心，买通几个跑单帮的明里暗里试图谋杀过我三次，都没成功，最后我跑到了墨尔本，他以为自己位置稳固了，才放过了我。而你，在整个事件中，只不过出了钱而已，所以一直以来，我想要针对的人并不是你。”

　　“你胡说！当年伟华只不过是急功近利，才会让叶既明开了假的安全报告。舒海的死是场意外。那时候，伟华也以私人名义在淮桥投了钱，加上造假的是他，一旦被曝光，他整个前途就完了，我们才会想到你去替他顶罪，爸爸和我都计划好了，你最多三年就能出狱。伟华的确找了人去威胁你，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啊。”

　　“大哥，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纪泽楷的笑容又恢复了平静和明亮，“那么就希望我三年后能见到你。”

　　纪伟国忽然叫住了他，目光剩下一片死寂，语气冷冷如冰：“叶既明当年也算是害你的仇人吧？如果在你找到他，询问他淮桥煤炭的细节的时候，他没有对你隐瞒他在矿井里装了炸药，也没有隐瞒其实煤矿并不合格，那么，你也不会被牵连，舒海也不会死。”他笑了下，声音极轻，仿佛只是低喃：“老四，大哥很想知道，你是真的爱上了仇人的儿子还是他不过是你想要复仇的计划之一呢？”

　　纪泽楷终于看他，缓缓地道：“大哥，您已经自身难保，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为了保护作为受害人的叶东，不被媒体再度伤害，纪泽楷和唐宏宇费了很大的心思，才让法院没有公开宣判，而是在小法庭里定了纪伟国得罪——死缓。纪泽楷早已准备好了，等他搂着叶东一出来，车子就停在了他们面前，不到两分钟的功夫，车子就飞速地驶离了。

　　叶东长长吁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他只觉得消沉无力。纪泽楷将他揽进怀里，温暖干燥的手掌抚摸着他的手指，低沉地询问：“东东，我们出国转转吧？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他迷惘了，他只喃喃地说：“随意吧。”

　　“那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新家。”纪泽楷的手牢牢地握住了他，声音坚定有力。

　　不过几小时的时间，他们已经坐在私人喷气式飞机里面，十几小时的旅程是那么漫长，他无神地望着外面，落日余晖给机翼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光，纪泽楷给他盖好毛毯问：“累不累？”

　　他转过头去看他，脸上的神色竟是无限彷徨，他开口：“为什么每次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你？”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最崩溃的时候，他的身边从来都只有他，仿佛他就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只要他想逃，他总能为他准备好一切，让他躲进来。

　　纪泽楷温柔地搂住他的肩膀，他的头顺从靠进他的怀里，怀抱是那么的安全温暖，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他已经不愿再坚强了，也不愿再独立了，既然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可以依赖，他为何要劳什子地变得优秀？他只用躲进纪泽楷张开的羽翼里，然后把一切都交给他就好了。

　　他深深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沉沉地睡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纪泽楷已经将早餐和入境卡准备妥当，当飞机慢慢降低高度时，他看到那个巨大的贝壳的建筑，还有斩断一片汪洋的铁桥。那么精致，那么美，纪泽楷指着一处与歌剧院隔海相望的四层建筑说：“你看，那就是我们家。这是我们订婚后，我为你买的房子，喜欢么？”

　　“太喜欢了。”叶东的眼角有些湿润，这是纪泽楷为他买的，这是他的房子，他的家，如果可以永远呆在这里，一辈子不要出去多好。

　　私人管家早已等在门口，规规矩矩地替他们拿行李，乌木地板，洁白的大理石墙面，落地窗从下高耸上去整整四层，窗外大片大片的蓝天连接着同样蔚蓝的海，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看到对面的歌剧院，美的简直就像是童话，纪泽楷牵着他穿过走廊，打开院门，他才看到他们后面竟有一片私人海滩，海边停着喷气式的水上摩托艇。

　　他跃跃欲试，纪泽楷从后面抱住他，笑容如同和煦的春风，宠溺地说：“那也要先填饱肚子啊。”

　　他满眼期待：“我想吃你做的烤羊排。”

　　他揉揉他的头发，哄着他说：“你乖乖先洗个澡休息下，我这就去准备。”

　　他拉住他，说：“不想自己睡，我要你陪我。”

　　最后纪泽楷在后院两柱棕榈树中间给他支了橙黄条纹的吊床，他用松软的枕头轻柔的毯子将他裹起来，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说：“我就用院子里的BBQ炉子给你做，你一偏头就能看到我。”

　　他这才满足地笑了，仰起脸亲吻他，他甜甜地叫他：“泽楷，谢谢你。”

　　他睡了很久，纪泽楷才轻轻地上下抚摸着他的手臂将他唤醒，他半眯着眼睛，夏日浓烈地阳光晒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很暖和。纪泽楷说：“东东，醒来了，羊排已经做好了。”

　　他似乎是饿极了，只顾着埋头吃，纪泽楷的手艺无可挑剔，他吃的满心欢喜。

　　海湾里的风很大，纪泽楷带着他骑着摩托艇高速疾驶，他突然急急地转弯，整个摩托艇险些侧翻，扬起高高的弧形的浪花，溅湿了俩人的衣服，这样惊险又刺激的玩儿法令叶东开怀大笑。

　　“换你来。”纪泽楷扶着他的腰，教他如何加速，如何拐弯，如何直直的劈开水面，惊得海鸥四散飞去。

　　傍晚时分，叶东自告奋勇地驾驶着摩托艇载着二人回来，纪泽楷将他抱下来，俩人手牵手一起走回屋子，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满桌子的菜。

　　吃过饭，太阳竟然还斜斜挂在半空中，金光灿灿地透着落地窗子透进屋子，俩人并肩看落日。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竟然能这么快乐，他忘却了所有的烦恼，无忧无虑地一起骑马，一起爬山，一起潜水，一起钓鱼，他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蹲在甲板上捞螃蟹，纪泽楷坐在他的身边给他往细网中塞诱饵。波光粼粼地水面，只有他们一只船，飘在海面上，优哉游哉。

　　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他也是带他玩儿，用金钱和美食满足他，为的是让他尽快走出阴影，能帮助他，而现在已经大不相同了，纪泽楷无条件的宠溺他，纵容他恣意非为，却只为了他能快乐。

　　他已经逃不掉了，逃不开纪泽楷给他编织的网，他也已经不想逃了，他只想被他宠爱，被他呵护。

　　次日早晨，有人敲了他家的门，叶东打开房门，看到一个金色头发墨绿色眼睛的男士，挽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牵着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子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拿着一篮子烤好的蓝莓玛芬蛋糕。和善地说：“我是你们的邻居，我叫詹姆士。这是我的妻子乔安娜，这是我的儿子，安德鲁，我们是来庆祝你们俩人的乔迁之喜的。”

　　叶东接过来蛋糕，请他们进屋喝咖啡，詹姆士道了谢，乔安娜一进门便用极其艳羡地语气说：“您一定有一位十分有眼光的太太，才能有如此美妙的装潢。”

　　叶东低头笑笑，倒是纪泽楷从里面走出来说：“恐怕要让女士您失望了，他只有我这么一位未婚夫。”

　　纪泽楷难得好客，领着夫妇俩人参观了一下他引以为傲的后院。乔安娜再次惊呼：“当年我们应该买下这栋的，虽然只在您的隔壁，那景致可还是差了一些。”

　　“不得不说，我现在开始羡慕您的伴侣了。”詹姆士看了一眼正在正在抱着安德鲁荡秋千的叶东，感叹着，“看来安德鲁十分喜欢他，如果您有空，我想邀请你们来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就在六月份。”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不过，我们应该可以赶上圣诞节。”

　　几人聊聊天，喝了酒，叶东才依依不舍地送走安德鲁。纪泽楷从后面怀抱住他，笑着问：“你喜欢小孩子？”

　　“是啊。”叶东点点头，小孩子多可爱，圆滚滚，肉嘟嘟的，尤其是西方的小孩子，皮肤白里透红，睫毛很长，卷卷的头发更是像圣母怀抱中的圣婴，简直就是个会说话会动的洋娃娃。他是家里的独子，又是朋友中最年幼的，并没有玩小孩子的机会，倒是唐慎明他们没少过瘾，直到去年叶东回国，唐慎明和方嘉业还会忍不住捏他的脸。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说：“我想要个小孩子可以天天捏他的脸啊。”

　　最近，纪泽楷难得看到他这么高兴，于是也很高兴：“我让人去问问代理孕母的事情，好不好？”

　　这件事儿真的说到了叶东的心坎儿里，他一直知道纪泽楷对孩子没有兴趣，所以从不敢提议，没想到他却亲自说出了口。他一时嘴快，说：“当时我喜欢上你后，十分想要个你的孩子，万一我们俩分开了，我还能有个念想。只是你当初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哎，我试探过你一次，你说你不喜欢孩子，所以我也没有再提。”

　　结果，纪泽楷的脸色有些难看，问：“你为何不信我当初是真的喜欢你？”

　　叶东呆了呆，他没想过他会这样问，片刻无话。

　　他俩当初是如何在一起的，一直是叶东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愿去多想当时纪泽楷内心真实的想法，更不信那时候的他真的是情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