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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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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呕的那一口心头血,水清浅越发矜贵了,当真是‘被扣在水晶罩子里,小心轻放’,被关在行宫永华苑里养病,太医全天候,八个宫廷内侍轮流伺候。别提上马狩猎,没有圣人点头,他连行宫大门都不许迈出去。
不过,秋猎不仅仅是骑马狩猎,也许最初是这样,但现在‘皇家秋猎’已经不光是字面意义了,它已经成为上流社会社交季的代名词。除了进山围猎,还有更多其它的活动可以选择,比如观看赛马、射箭、比武、马球竞技……毕竟很多老大人已经过了骑马上山意气风发的年纪了。
嘉佑帝不拘着水清浅去观看这类活动,根据御医说,现阶段保持这小东西心情愉快很重要,而水清浅也超级喜欢看赛马,不仅可以吃着零食在看台上大喊大叫,肆意挥洒他旺盛的精力,更多的,还能通过下注小赚一笔。就是宁仁侯有点头疼,看他儿子现在这个状态,他担心他成为戏子之前就变成了一个烂赌鬼。
“快,快,快——哇哈哈哈,我赢了,爹爹我赢了,又赢了……”
更要命的是,到目前为止,他竟然还没输过。
“哦,你赢了多少?”宁仁侯很高兴的问,纵容态度引来了一片家长们的侧目。
“嗯……”水清浅极快的心算了一下,“八十六两二钱银子,零五十个铜板,这一场。算上其他的,总计是五百……”
听完儿子报账,侯爷感慨,真不是小数。
“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我会把钱给天海书馆。”宁仁侯没想到水清浅竟然已经有计划了,“爹爹,我答应过要帮人出书印刷的,目前还差一百二十贯,等我再赢两局就够了。”
宁仁侯真的很意外。帮人出版书籍,宣扬教化,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是值得夸奖的善举。水清浅的崇高计划也成功堵住了那些旁观说教派们的嘴,至少当下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拿赌马说事。
“是什么书啊?”宁仁侯多嘴一问。
“小儿故事汇。”
闲来无事的时候,水清浅也学着像他爹爹那样投资一些小东西,前前后后花了几乎有七八千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收益。关于这个小儿故事汇,宁仁侯也不抱太大希望,不过,这是鹭子自己的规划,他懂得自己在干什么,这对宁仁侯来说已经足够了。
水清浅忙着研究他的跑马经,经过纸面上的分析,还有之前亲眼在马厩里的观察,水清浅在下一场开始之前,终于做下决定,“我觉得这一场,大赢家可能是……呃,赛太岁?”
赛太岁跑到赛场这边来了。
赛太岁没有参赛,水清浅被禁足后谁能驾驭得了它?没有约束,赛太岁到了这遍是草场的地方就等于彻底无法无天。这几天,这货的传闻不少,包括教训了任何一个胆敢靠近他的自不量力的蠢货——两天之内它踢断一根腿骨,踩裂了一根肋骨,震慑了所有御骑高手,然后撒欢儿的在狩猎场疯跑,并流氓任何一匹优秀的母马,根本没人能管得了。
这货给水清浅挣来老大的面子。有传闻说,太学的御射考核师傅们考虑要给水清浅的骑御评优,就看在他能驯服赛太岁的份上,管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反正之前没人能做到。连嫉妒的人都无话可说,哪怕水清浅到目前为止,连狩猎场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
知道赛太岁自己玩的挺开心,水清浅很意外的在马场这里看到它,吹个响亮的口哨,然后水清浅从看台直接往下爬。旁边的封冉紧忙跟上去,这是官家最新派给他的任务,看着水清浅远离任何危险,包括远离赛太岁。
然后,封冉听到了让他满脸黑线的八卦。
“……瑞郡公府上的扬少想拿你的尾巴做琴弦,他大摇大摆的跑我这里来讨,看那清高的德行,我甚至能看到他的鼻毛……我不喜欢他。”水清浅八卦后的结论。然后这教唆犯不忘嘱咐,“他敢靠近你就踹他。哪怕他拿他家小母马勾引你,你不能答应,知道不?”
封冉侧目,这小东西竟然开始明白‘勾引’这个词了?
赛太岁闻闻水清浅,亲热的舔他。
“做朋友,不能重色轻友,对吧?”水清浅回头跟封冉求证。
你不用扣这么大帽子。封冉几乎无语,“扬少那人舞文弄墨还勉强,对上赛太岁,他没机会得手的。”连自己都没能成功骑上赛太岁呢,哪怕有水清浅帮忙安抚。没有水清浅在一旁协助,连摸一下赛太岁都有被咬手的危险,何况是在赛太岁身上拔毛?这不是开玩笑。
水清浅这种小肚鸡肠的表现,倒是印证了最近关于水清浅“不好惹”“睚眦必报”的热门八卦话题,好像这多值得大惊小怪似的,难道以前水清浅在他们面前都是仙人形象出现的?封冉第一次在上元宴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货的本质了。
水清浅和封冉坐在看台地板上,跟台边的赛太岁亲昵了一会儿,很快,下一场跑马比赛要开始了。水清浅和封冉从地板上跳起来,注意力转向赛场,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小金库。然后赛太岁很愤怒的发现水清浅竟然为别的马拍手叫好上窜下跳,那些甚至都是它不成器的小弟和手下败将。
“快、快、快——”
“它快得就像闪电。我就知道!”
“好!好!飒露紫,果然是冯侍郎家的飒露紫!”
“哇哈哈哈,飒露紫真是个好名字,它没有辜负这个名字……赢了!”封冉和水清浅勾肩搭背地在看台上又吼又叫,这俩赌鬼跺着脚一起唱曲儿,“大赢家,大赢家,我们是大赢家……”
水清浅光顾着兴奋了,没注意赛太岁刨着蹄子喷粗气。那货虎视眈眈的盯着跑马场。
中午间歇的功夫,元慕和顾二他们都从狩猎那边回来了,他们俩都属于一大早必须去猎场那边赚考核评分的苦命一族。累得苦哈哈的,中午一回营地,就听到水清浅在跑马场这边赌马赚大钱,俩人连中饭也没顾上,直接跑过来看热闹。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水清浅振振有词的拉着元慕和顾二少下注去了。同样被水清浅拐带下注的还包括孟少罡,连在禁足中的谢铭都被水清浅代押了几贯。被水清浅影响到的还有更多的青少一代,不过他与他们不熟,不干他的事。但有人把这个归罪于水清浅带衰国运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帝国的年轻一代很快就会成为一群烂赌鬼——这样说有点牵强,不过下午第一场赛马的下注情况确实很火爆,水清浅看中的杨王家的逐月,赔率一降再降。
下午第一场,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出了闸的九匹赛马轰隆隆的带起一片尘土,混合了声势浩大的沉重马蹄声踏在每个人的心上。速度,金钱,激情……还未等这股声势带出观众们的情绪与叫好,只见赛场上忽然有道黑影,从起跑线再次窜出来,一匹不在参赛名单中的赛马,一个名气很大,几乎无人不知的——赛太岁。
台上台下立时一片哗然。
不知道那货如何懂得认路,赛太岁同样是从后场马厩跑过来的,同样起步在起跑线上,只是它比人家起跑落后了很多步,它只是……只是……一路所向披靡,几乎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前面的赛马群,然后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这货好像一只冲进羊群里的狼,吓得那些赛马集体失控,连骑手都不能稳定马儿的情绪——不是夸张修辞,事实上,这货在赛道上横冲直闯,连踢带咬,干掉了身边的竞争者,然后冲向领头的杨王著和他的爱将逐月。
“希律律——”赛太岁扬着蹄子,一声威胁的长嘶,杨王著分明的感觉到逐月打了个冷颤,脚步几乎瞬时就弱下来了,情况逆转到让杨王著来不及反应,然后赛太岁一个飞冲,跑到了他的前面,蹶子尥得扬起一片尘土,压根儿没给逐月任何扳回一城的机会,绝尘而去。
赛太岁轻松得冠,抖着得意地小步伐跑到水清浅这边讨赏的时候,看台上下乱糟成一片,有赞的,有叹的,也有哈哈笑的,还有不少人在追问这局盘口到底怎么算……谁都知道输给赛太岁,不冤,但让其他骑手愤愤不平的是:这货到底有没有人管了还?看看把人家的马给咬的。
水清浅晚上跑到谢铭那里,绘声绘色的形容今天赛马场上的情形及赛太岁的威风凛凛,把依然被禁足的谢铭羡慕到不行。赛太岁把那场赛马给搅了,最后庄家通吃。赌注虽然没了,但赛太岁是水清浅的马,所以最后的盈利分红水清浅也有份,总体来说,他自己稳赚不赔,别人就被坑惨了,这让水清浅衰运名头似乎又盛了几分。但水清浅晚上跑到谢铭这里,除了讲白天的八卦,重要是他来带个口信。
通过今天赛太岁的优异表现,太学那边最终定下来了,决定给水清浅骑御成绩评个优等。顺带着,水清浅的箭术同样被评了个优。
“这还能‘顺带’?”谢铭不平的跳脚大吼。
“姜师傅说,”水清浅的表情有点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他说我在不到三丈的距离内,射向张宆十二箭,箭箭落空,是‘神一样的箭术’”
噗哈哈哈哈哈……谢铭直接笑喷。
太学有个规矩,副科考核评优之后,这门课就可以申请免修,大概这才是姜师傅他们关心的重点。
“不,我的重点是,姜师傅说,你的御射考核也是两个优等。”水清浅就要说这个。
“真的?为什么?”谢铭老大惊喜,终于有好事轮到他头上了?
“姜师傅说,根据你一贯的表现,如果不给你一个优等,你回头就会在太学里挑战所有得了优等的同窗,以此证明自己高人一等的实力。”水清浅惟妙惟肖的学,“为了维护教学秩序,我们达成一致,绝对不能给谢铭这样的机会。”
谢铭欲哭无泪。
“我很冤啊……”谢铭的语气跟当初水清浅在御前申辩的语气一样,甚至还带着点恶狠狠的意思。整整盼了一年的盛会就这么被开除了,谢铭觉得自己真的千古奇冤,更冤的是他的闭门思过竟然被水清浅视为理所应当。
“我都挨打了,你才被罚禁足抄写而已,干嘛叫屈啊?”这是水清浅的说辞。
谢铭悲愤欲绝,可这次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冤家,真是个冤家。
谢铭狠狠地盯着水清浅,热血一上头,恶向胆边生,一个过肩摔把水清浅按到自己榻上,朝着那白嫩嫩的脸颊就是嗷呜一口。不咬不解气,自打遇到水清浅,他躺着中枪不是一次两次了。
终于出手的谢铭显得很得意,但他忘了,秋猎这段时间,每天晚上行宫驻地都有大大小小的宴会,皇家的,世家的,文人的,军人的……丰富多彩的晚宴让郊外的夜晚变得格外热闹,可想而知,当水清浅顶着那圈牙印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宴会时,谢小霸王这辈子的清白算毁到水清浅手里了。
“水清浅。”
在行宫花园的某处小径,正忙着在几场宴会之间奔袭、努力败坏谢山虎名声的水清浅被叫住了,他一回头——呀,是老冤家。真奇怪,她竟然身边没跟着保镖和保姆队?
“公主殿下。”水清浅做了个揖,疏离到恭敬的姿态做得很到位。
“水清浅……”月桂嘟着嘴,像撒娇的那样,“你不能叫我月桂么?”
“我跟你又不熟。”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们难道不是么?”
水清浅有些恍神。是的,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月桂是少见的小美人,加之又是个好欺负的,其实水清浅不介意跟月桂成为那种可以被他闲来欺负欺负,偶尔玩玩乐乐吃吃喝喝的朋友,就像太学里的很多同窗那样。毕竟,刨去试图抢占他的花灯,他的元宝,并且大庭广众之下诬陷与污蔑他……这种陈芝麻烂谷子他都险些忘记的小事,月桂也没什么招人烦的。
可是,他们之间有个小幺。
小幺死了。
那是水清浅心头的刺,扎的他极疼。有很多事情原来水清浅都不懂,直到小幺真的无声无息的死在宫里,他才恍然明白了什么。想想月桂前呼后拥的超大排场和小幺单薄寒酸;想想小幺面对自己的灵动和面对嬷嬷的唯唯诺诺。他对小幺处处表现回护,他还故意引官家的关注,他是真心想帮小幺的,但事实却是他办了蠢事,天大的、要命的,蠢事。自己犯错,苦果却是小幺帮他咽下去的,用她的生命。其实,水清浅更多在责备自己,他不该那么迟钝,尤其小幺暗示过他,想想阿昭哥哥,他有那么强势的外家,却也不得不远避他乡。
水清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站在那儿迟迟不说话。周遭的气氛慢慢升上来暧昧一点点。月色朦胧,暗香浮动,行宫的花园很美,小径也很清幽……水清浅敏感地察觉出这方天地的僻静,阻止了自己漫无边际的走神。当下的氛围让他感觉别扭——无关男女之情,水清浅还不太懂这方面呢。只是眼下,环境、气氛、人物,都让他感觉怪怪的。
“你有事么?”水清浅单刀直入。
“你干嘛总这样对我?”月桂的语气也有不好,“我就想跟你作朋友而已,有多少人想让本宫看一眼,本宫都不稀罕呢。”
“好吧,月桂。”水清浅耸耸肩。“我能问你一下,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需要原因,你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公主反问,理直气壮的。
“哦,我明白了。”水清浅做恍然大悟状的掰着手指头数,“水清浅,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祖父,有一个名声很好的父亲,有一个温柔贤惠的母亲。他家世不错,模样貌也过得去,书念得也好,听说得到很多大人物的赏识,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只存在传说中的、货真价实的、如假包换的小飞天儿……”
“你……你承认了,亲口承认了。”月桂惊呼。
尽管这是大家默认了这个事实,但无论是石恪还是宁仁侯谁也没亲口承认过‘飞天儿’这一身份,直到现在水清浅说出来。月桂惊喜非常。
水清浅翻翻眼睛,他忽然意兴阑珊了,刨去所有的迁怒,其实月桂是个傻乎乎的丫头,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惜了,她有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兄长,那样的外家……处于帝都权贵圈子,水清浅如今明白,交朋友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事。水清浅决定快刀斩乱麻,“月桂公主殿下,我明确的说,我不要跟你做朋友。因为,我跟你,不熟。”水清浅说完,转身离开。
“水!清!浅!”
水清浅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蹬蹬蹬的响起脚步声,他一回头,被冲过来的月桂撞个正着,险些绊个趔趄。
“嗷,你小心点。”他被踩脚了,水清浅嘶嘶暗自抽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同时,也帮忙扶住公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公主殿下。
水清浅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为什么要像个公牛一样冲过来,原本幽静的花园小路上仿佛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了:月桂公主的保镖及保姆大队凭空出现,而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往这边走,他们是谁并不是关键,关键是用帝国法典里的解释,这些人通常会被称为‘目击证人’——水清浅现在对这个很熟。
东洲帝国的男女大防,并没有很严酷,钟爷爷教给他奔放的浪漫情怀,他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也唱过‘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宁仁侯对他的生理教育也明明白白的告诉水清浅‘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底线,所以,此时此刻,面对从天而降的八卦人群,暗含圈套的流言蜚语,水清浅镇定,坦荡,落落大方。他彬彬有礼的把月桂交给她的嬷嬷大军,不惧人言,淡定转身离去。
那个莫名其妙的他跟月桂很熟的传闻恐怕要越演越烈了,水清浅明白,他是还不懂感情,但青梅竹马金童玉女什么的,你们打错算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