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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还在扒马甲 ...

  •   疏府府衙。
      “杜国忠见过陆大人。”
      “哪里哪里,在下问杜大人安好。杜大人,你我平级就不要这些虚礼了吧,有什么事情可以在下效劳?”知府大人心里嘀咕,你可是皇帝身边的金吾卫,谁敢惹你啊?莫名来我这偏僻的疏府府衙,肯定不是给我陆行之请安的。
      “陆大人,下官有令在身,就开门见山了,不知道陆大人可收到关于近期官员交流的通告?”
      “有的。我这里雄山县县令有交流名额,前一任县令已经离职,下官正在等新的雄山县县令上任。”
      “陆大人,这是雄山县新任县令的调职任命,请您过目。”
      知府看过之后,疑惑,“请问……”
      “是这样,有两班金吾卫受圣人手谕,正在雄山县调查一件事情,新任县令在协助我们不得脱身,所以不能第一时间到陆大人这里述职了,我此行前来,少不得为新任县令告一声罪……”
      “哪里话,杜大人客气了,为官家办差,都是我等臣子肝脑涂地应该做的……不知有没有在下可以效劳的?”
      “此事机密。很抱歉陆大人,但是在下不得不得罪了。圣上口谕:”
      知府赶紧起身行礼,肃穆敬听。
      “兹雄山县调查一事,为帝国机密,调查过程中不得宣张,不得扰民,所有情况直接上报中枢内阁,非有关人员不得擅自探听。赐戊酉甲班金吾卫金剑一柄,行当机裁决之权。任何泄露风声者,斩。”
      送走了瘟神,知府擦擦汗,妈妈呀,这是什么机密事情,弄这么大阵势?不叫打听就不打听吧。知府彻底歇了往帝都递八卦小纸条的打算。回内堂的时候,还忍不住想,新上任的雄山县县令太苦逼了,刚被交流过来就遇到这样的事。一个七品芝麻小县令,遇到一个班的金吾卫在地头上办案,还不得跟孙子一样天天伺候这帮大爷?
      雄山县那个苦逼的七品芝麻小县令,窝在水吟庄不走了。
      姬昭叫金吾卫帮忙把县志、账册什么的从县衙拿到这边来,而不是亲自到县衙府坐堂。一个县的庶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雄山县这个地方果然如之前调查所知,是个吃不饱又饿不死、非常平静无争的小县,很多县务长年累月的遵循惯例,都已经形成了惯性。相比之下,水吟庄、飞天儿,需要姬昭花更多的心思和精力。

      关于水庄主一家子的隐私八卦在进行……
      “庄主出门的时候很少带人……谁家农忙不缺人手?哪能一出门就逍遥两三个月,好像就老孙家的二虎跟着走过两趟吧?”
      “我不识字……反正庄主带回来的都是书,咱庄主学问大着呢……”
      “好奇心谁没有?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不能不知足,东家宽容,那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对不?那院子是禁地,别说庄主事先讲好了,就是什么都不说,画个圈让你站里面不许出圈,那你敢不听呀?!”
      “腿打折!一点没含糊,关大牢了都。出了那事,谁还敢再犯哪?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百折园,你听听庄主起的这名字,百折,就是一百根骨头都打折……”
      这是爷们之间的八卦内容。

      “少爷吧……呃,我指的就是庄主,他从外面游历一圈回来,带着新媳妇进门的。”
      “东家长得那么好看,家里有钱,哪有女子能配得上……哎,天底下还就什么锅配什么盖,夫人长得那真叫天仙一样儿。”
      “才女?琴棋书画?那些咱们妇道人家可不懂,反正夫人是个贤惠的,你看看这庄子里里外外的,好几百户操持的平平稳稳……”
      “夫人厉害着呢……不明白?啧啧啧,庄主成亲十多年就一个儿子,夫人把门户把得多紧哪,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哪怕是夫人怀着少爷的时候……”
      这是婆子之间的八卦。

      “庄主其实挺苦的,老夫人早逝,七岁起庄主就当家。老庄主是个不管事的。”
      “老庄主虽然不管事,那也有大学问的,是进士,进士老爷你知道不?咱们老爷帮县太爷平了好几个冤案哪。”
      “没有,老夫人去得早,老爷是真伤心呐,后来少爷一成年,老爷就出家啦。山上修道去了。”
      “具体哪个观就不知道了。少爷去探望都没叫瞧,多少年没有音信了……”
      这是老一辈庄户的八卦内容。

      因为姬昭的调查策略变了,水庄主上数三辈的隐私在短短几天之内井喷似地扩充进姬昭的信息库。姬昭自己没空跟庄户们闲磕牙,他阅览的都是金吾卫整理后的条陈,然后挑出有用的疑点,继续让金吾卫们顺着话题深入挖掘。
      如此这般,依然有很多信息云里雾里,让人看不真切,比如,十一郎。
      姬昭不能肯定水庄主跟十一郎有关系。有无数证据表明,水庄主平日不怎么舞弄丹青,虽然程靖书房里也有一幅十一郎的作品,墨色极新。是的,这是姬昭想到的一个疑点,那日是姬昭最先从千里眼看到程靖的小船,当时小帆船上一共四个人,能跟程靖一起出海游玩的人,怎么能是寻常水手呢?可叹他和小舅舅的心思被那艘小艇吸引过去,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仁术先生那时是带着夫人和鹭子一起去拜访程靖的吧?所以有了那幅画。只是,一切都是他的猜想,没有丝毫证据。
      如果说对十一郎和仁术先生的猜测依然有点云山雾罩的话,那么关于老庄主的身份猜测就属于神来一笔、铁板钉钉型的。
      老庄主是个飞天儿,这点没有疑问,但他出家修行都十六年了,十六年杳无音信,据说连亲儿子都没见到。如今要找他,岂不等同大海捞针?可姬昭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个想法,他亲手画了一幅首席大律政官石恪的工笔白描,虽然比不上十一郎的大师级水平,可功底也不差。画好之后,一眼看上去,好几个老庄户啧啧称奇,“哎,这不是咱们老庄主么?”
      直白到堪称瞎猫碰死耗子的手段,居然真的就给他抓着了。好吧,谁叫仁术先生到了帝都之后,还假模假样的跟石恪在兰茗园偶遇?姬昭不怀疑石恪怀疑谁?

      调查的结论派人送往帝都,姬昭第一次独立办差的牛刀小试,其结果应该让他父皇老大欣慰。不过,这只能算小智慧,小手段。他父亲对姬昭真正的期待是看他如何打理一个县的地方庶务。庶政才是民生大事,让治下百姓吃饱穿暖需要的是大智慧。
      民生、官声、胸襟、胆识,操守,识人用人……一县之地虽小,方方面面都是考验。所以,在调查水庄主一家八卦的时候,姬昭并没有放松县里的庶务。姬昭花了大量时间翻看县志,查看账目,务必在正式进驻县衙衙门之前,要对这些很熟悉。这样除了这些公事,姬昭剩下的私人时间久很少了,在所剩不多的闲暇中,姬昭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鹭子身上了。大牛很彻底的把他家清浅少爷给卖了。
      “……把我吊起来抽,又不是我的错,那次我爹差点没打死我。”
      姬昭站下脚步,把大牛的歪楼拉回来,“你还没说完,鹭子那次掉河里差点溺水,后来呢?庄主打他了?”
      “才没有呢。”大牛一副撞天屈的样子,“庄主赶到河边把少爷给哄好了,然后就把衣裳脱了,然后他就把少爷重新扔河里了,庄主亲自教少爷凫水。庄主说少爷是只小水鸟,水鸟怎么可以不会游泳?说出去多丢人呀。”
      再之后,水清浅就变成一只真正的小水鸟,抓鱼、凫水,鹭子打遍全庄无敌手。姬昭忍了一下,最终没忍住,嘴角还是翘起来,他想起鹭子翘着尾巴跟自己吹嘘他凫水有多厉害多厉害……姬昭看向窗外,对面就是鹭子的卧房,九殿下的眼神很柔和。
      “嗯,你继续说。”姬昭一边听大牛的八卦,一边摸摸看看鹭子的专用小书房,别看房间不大,两面墙的书架子上包罗万象,除了正常的诗歌经史,还有习字的字帖,算术的草本,杂报剪报,零花钱的收支平衡账,还有两大摞叹为观止的笔记,一摞写着‘长大以后就明白之问题备忘录’,另一摞叫‘鹭子的人生日志’,最初有两本封皮上‘鹭’字不会写,还画了个圈。
      书架上还有一大排水清浅的战利品:竹哨,风筝,蝴蝶标本,泥巴捏的小猪,还有个玻璃罐子,里面是沙子和建筑结构清晰的蚂蚁窝,里面的蚂蚁竟然还活着。书架旁边有一张音质非常好的古琴,不过琴架下面,放着威武的饭盆子。
      整个书房说不上整齐,但很干净。碧纱厨后面南窗根下还有一张暖炕,上面整齐的叠着凤凰纹大红锦缎的羊毛毯子。姬昭坐在炕沿上,摸摸上面的小碎花,仿佛能闻到鹭子身上那股淡淡的熏香。
      “对了,你说鹭子跟庄主学写字画画,我怎么一幅作品都没瞧见?”
      “都扔了。”
      姬昭抬头,“扔了?”
      大牛耸耸肩,“写一幅扔一幅。每次写好后,少爷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要不然就拿去给庄主挑一堆毛病,然后就扔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知道原因么?”
      “好像是庄主让这么做的。少爷好像提过,叫……”大牛抓抓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新鲜的说法让姬昭抬抬眉毛,那句话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出了好一会神。
      “少爷?”
      姬昭回过神,点点头,他刚刚想起了书房里的县志和账目,想起这个四平八稳的小县,还有临出发前,外公说的‘稳’,然后又想到了鹭子,心中一股豪气从无到有,鹭子说的对:没有最好,只求更好。

      插花——鹭子的人生日志,
      四岁的鹭子:今天三胖生日许愿,他想让镇子上所有的铺子都变成糖糕铺子。可是,如果家家都做糖糕,那猫尾巴胡同糖糕爷爷的糖糕,谁还会来买呢?
      姬昭得意于四岁鹭子的聪慧。不过,当他为了给百姓增收,鼓励农户搞搞副业,种金银花卖钱的时候,看着满山茁壮的金银花,年轻的县太爷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家家都种金银花,这么多金银花要卖给谁?所谓‘谷贱伤农’就是这回事了。治世之道姬昭都学过,但知道是一回事,应用却是另外一回事。

      五岁的鹭子写:好可惜哦,后山的果子全坏掉了,本来是可以换钱的。
      跟父亲讨论后的结论: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鹭子五岁就明白的道理,姬昭十四岁时才在他父皇那里学到。而且嘉佑帝能明白,是因为他站得高,统观全局,放眼天下。

      六岁的鹭子写:听戏、下馆子,给钱的人才是大爷。那百姓交钱纳税,养着官员算什么?
      姬昭:……

      当然,你也不要指望鹭子的人生日志满篇都是吓人的警世狠言。事实上,忽略那些时不时迸发小火花,那还算是很正常的孩子日记。
      在糖糕铺子的前一篇,鹭子琐琐碎碎的描述自己的袜子破了洞,因为破洞所以他今天不能跟新朋友说话。(姬昭:这是什么逻辑?)
      而说出‘无农不稳,无商不富’的后两天,鹭子晌午西瓜吃多了,尿了床,羞得嚎啕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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