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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找到亲爹了 ...

  •   “你叫什么名字吖?”谢大人也是见猎心喜,拉住孩子聊天。
      “我叫鹭子。”
      “这些都是你摘的?”他指着原来的装栗子的那个包。
      “我都已经给爷爷了。”水清浅很大方的指了指钟大人。
      “这些都是什么呀?你都认识?”
      “能认出来的都摘到了。”水清浅很霸气的一挥手,然后又老实承认,“还有一些,没查出来呢。”
      当初,水清浅发现这里好多树都能结果子而且果子还能吃的时候,他就对那些他不认识的抱有怀疑了。他是不认识,但不代表那些就不能吃呀!遇到不认识的就去问呗,爹要是也不知道,就去查书。帝都地处北方,冬天会结冰,气候干燥,一方水土养一方作物,这样排除一下,查查农书,其实一共也没有几本,很快就看完了。
      “像这个八月札我以前就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又叫预知子,中秋成熟,果实肉质,长卵形,熟后开裂,白色果肉可食,具疏肝理气,散淤止痛之功效……”看俩爷爷冲他瞪眼睛,水清浅无辜的耸耸肩,“药物图鉴上写的呀!”
      所以你就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药物图鉴?”
      这种冷门书,书局不可能大量翻印,更附有图鉴,不是手抄本,便是原著,孤本珍稀啊。但这里是来仪书院,拥有全东洲排名前五的藏书楼,收录了不少珍稀孤本,所以……窃书贼不好意思了。装成学生进藏书楼翻书,过程不要太简单。只是他不是这里的学生,又没交那个什么每年一百两的学费,随便翻人家的书看,现在说起这个,水清浅觉得好难为情哦。
      钟大人一摸胡子,呵呵笑道,“是这里的藏书阁吧?”并不是疑问,“无妨,无妨,书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钟大人摸摸水清浅的包包头,喜爱之心溢于言表。孩子长得漂亮,心性上佳,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求知之心且几乎可以过目不忘……很久没碰到这么有灵气的孩子了。“鹭子啊,要不要来书院念书啊?”
      “可是我跟爹爹妈妈到帝都找亲戚,以后要回去的。”
      “哦,是这样啊。”

      钟大人和谢大人俩人在枣树下品茗对弈,聊聊时局。水清浅带着威武早跑别处玩去了。水清浅到书院里玩,是晌午那会儿水爹把他送过来的。再玩一会儿就傍晚了,水爹随时会出现,来喊儿子回家吃饭。
      水清浅在园子里瞎转的时候发现了点儿秘密:那个后来的谢爷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水清浅看到有四个年轻护卫,守着周围小路那边,虽然看上去也很寻常的样子,但水清浅是见过金吾卫的人!在露水县,在潜港邵明川将军那里都见过。对!就是这样的,错不了。
      所以,后来的这个爷爷肯定来头很大——这是水清浅的结论。
      水清浅认真观察谢爷爷的时候,被谢大人看在眼里,顿时觉得有趣,便逗他,“娃儿在想什么呢?”
      水清浅:…………
      金吾卫不能说,他不该认识他们,他更不该认出他们。
      水清浅顺嘴扯个别的,“我在那边听到有人在说漠北,争辩增兵还是撤兵什么的,谢爷爷不要去听听吗?”
      哦,这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有人说漠北荒芜,早早放弃才是正道。每年军费花那么多去维护安定,何必呢?
      也有人说,如果没有震慑,放任不管,那游牧强大之后,简直后患无穷,北方再无安宁。
      有人说,这是纵虎归山;就有人说,不过癣疥之疾;
      有人认为杞人忧天,就有人认为这是未雨绸缪。
      朝堂上多少将军能臣都吵不明白,民间这些满脑子都是理想浪漫情怀的学子又能吵出什么结果?谢大人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话题赶到这里,就顺着逗逗孩子,“哦?你明白他们在吵什么,那你觉得呢?”
      水清浅想了一下,认真答道,“不能撤!国之利害,寸土必争。”
      钟大人谢大人齐齐转头,惊讶满满的看向水清浅,这个孩子……
      呃……小鸟眨巴眨巴眼睛,语气一转:“谁知道哪块地里会长出好吃哒?”

      水庄主越发觉得自己脑子一热的找爹决定太草率。
      原本以为这是个大海捞针的事,所以还赁了房子,做长期打算。但随着深入查下去,水庄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他爹当年一个人来帝都,说是要入朝为官。不管是考学还是保举,必定要经过露松书院的学绩考核。这样他至少会在露松书院留下读书记录,时间便限定在十四年前。
      他爹孤身一人无妻无子,就算他选择再娶,就算他会养几个姬妾,甚至可能会再生几个孩子,创造出一个繁盛的家族,但他绝对弄不出高堂在世,所以搜索的范围更缩小到无父无母、没有叔伯兄弟的官员,这种人肯定不多见。
      当一个飞天儿要认真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很少会失败,哪怕这个飞天儿行事有点不靠谱。他爹说要建立司法公正,那么他的目标就会直至权利核心,把司法定罪权硬生生的从皇权里抠出来独立,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米做的小打小闹。掐指算算,水庄主与他爹十六年前在黑山分别,他爹在山上修道两年,修成了得道高人,然后重返人间,然后到现在,前后十几年光景的官途,再结合他那高大上的为官目标,要混成中枢里的某位大员,也不算过于异想天开。
      按照这样的筛选估算,怀疑名单一下子就缩了八成。按最简单粗暴的规则来,从打头的内阁三卿,六部主官往下数,还没数几位大人的生平,那可疑目标自己就蹦出来了:帝国首席大律政官,石恪。
      石恪这个人算一官场奇葩。
      他一个要靠山没靠山要人脉没人脉的小人物入官场,短短十二年就能爬到帝国权力顶层。更奇葩的是,人在官场,他居然能做到谁的面子也不卖,包括皇帝,如此这般还能嗖嗖的往上升官,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关于石恪的奇葩事件,有个故事流传甚广,几乎被树为铁面无私的典型,但从侧面来说,能证明这厮有一套手腕。
      石恪还在律政司做司长的时候,经手一个驸马非法侵占农田的案件,证据确凿,按照律法,驸马要被流放两千里。但这么判,第一个不干的就是怀安公主,公主求到她爹,所以皇帝就想护短了,趁着处理结果还没公开,私下里跟石恪商量后门:要不咱换个处罚?罚俸、降爵、赔偿人家农户的损失……反正只要不流放出京城,怎么罚狠的都成。石恪石大人当时没说不行,但在几天后的朝上,这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审判结果宣布了——流放三千里。
      为啥又加了一千里呢?因为此驸马大概觉得自己肯定没事了,所以很是嚣张的带着狗腿子到苦主那耀武扬威一番。这二货驸马咎由自取就不说了,但皇帝被猪一样的队友累得面子上也很难看。石恪加重判决有理有据,皇帝恼恨驸马不争气的同时,对驳自己面子的石恪也肯定心里不爽。所以石恪在报告完结案之后,又加了一段说辞:此判决结果是帝国律法判的,不是我判的。因为律法说驸马有罪,所以我才能说驸马有罪。律法说,这个罪得判流放三千里,我只能说流放三千里。这世上能救驸马的不是我,而是官家。皇帝为天子,天子既为规则。律法说驸马有罪,我无权变更,官家却有权‘赦免’。皇权大于一切,天下之大,唯有官家之权才能凌驾于‘大道’之上。所以,不是我不想为驸马网开一面,而是我没有权力去网开一面……
      啪啦啪啦的马屁拍得巧,皇帝嘴里斥责‘皇权凌驾大道之上’的逆天说法,心里不一定怎么暗爽膨胀呢。然后石恪顺着皇帝的口风,一来二去就把帝国律法上升到天道、大道、正道的高度,定下了《帝国法典》高于一切的基调。所谓天道、正道不可违嘛。如此一来,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帝一人有逆悖法典判决的权力。
      最终,那二货驸马还是被流放了三千里,皇帝怎么也得摆个姿态,是不是?就算是皇帝,也得顺应天道、正道、大道,努力让自己往‘明君’身上靠是不是?皇权是很牛掰,皇权能高于一切,可我为什么要维护一个丢人显眼的二货,同时损失明君之名呢?
      以上这些事,全是水庄主打听到的民间传说,到底经过是不是真有这样简单,市井中就查不到了。但是这事的后续,却让水庄主从官方渠道拿到了印证——在三年前的某期官方邸报上。
      都说已经把《帝国法典》定基调成代表天道、正道、大道。皇帝即使有权力凌驾于律法之上,他也不好意思总凌驾不是?总怎么干不就成了逆天而行、无道昏君了么?皇帝要名声、要脸面,所以根据皇帝摆出的姿态,经过朝堂上百官的研究,最终决定给这个凌驾加个次数限制,三年之内有五次驳回原判的权力——既彰显皇权无上,又显得皇帝有仁有德——这是白纸黑字盖了金印以朝廷名义广发出去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东洲帝国最高高在上的,已经不是皇帝了,而是那本不断在修改扩充完善的《帝国法典》。
      旁人可能没察觉什么,但水庄主对这个问题实在不得不敏感,你不觉得如此这般慢慢发展下去,有朝一日,便会演变出‘司法独立’的雏形么?虽然现在只是个小萌芽,但这个势头至少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个空泛泛的说法操作性更强。而一手推动这个萌芽,呵护这棵萌芽牢牢扎根在人们观念里的石恪,真的很值得怀疑。
      好吧,假如这个石恪真的就是亲爹的话,只要亲近他,就很难不触动帝国最顶级的权力阶层。以一家子乡下小地主的身份来说,这样的关系太诡异了。尤其,身边还有不明真相的小厮丫头。乡下孩子淳朴,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场合、他们会无意说出去什么。似乎,水庄主是最好默默的找人,找到了,就远远的关注一下,希望父亲一切都好,然后,无声无息的离开帝都,风过了无痕。
      水庄主可以忍着十六年见不到亲爹,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水清浅的教育问题。那天接鹭子回家,碰到了两位来头大得很的老爷爷,谢大人暂且不提,那位钟爷爷,钟隽,官任太子太傅,身兼着太学和官学的两重山长,弘文馆的内大学士。这位老先生,年高德劭,品行高洁。就算水清浅可以依仗传承,但能跟着这样一位先生,品性会被陶冶的非常好。小鹭子现在机灵有余,中正不足。在水庄主看来,大丈夫立世,要懂小巧手段,但更要立身端正。现在小鹭子七岁,水吟庄那种乡下地方,确实会影响他的眼界。哪怕拜不了钟先生为师,帝都这么大,选择也多,为了孩子,他们似乎应该认真考虑一下,长留帝都。
      思来想去,水庄主得出唯一的结论:还是一件一件来吧。
      在挖出石恪那条线索之后,水庄主就给亲爹下了个套。他爹喜欢老秦腔,水庄主月前就派人请了保符班到帝都大戏楼连上半个月,火焰驹、大登殿、麟骨床……所有招牌剧目一出,如果石恪真的是他亲爹的话,他就不信堵不到人。
      水庄主最近正忙着守株待兔。

      “你说你没有儿子?”水庄主咬牙切齿瞪着他亲爹,“那我算什么,隔壁老王家的番薯?”
      是的,今天水庄主终于逮住他爹这只大兔子了。
      水庄主涂了水夫人的易容油膏,整日在二楼雅座守株待兔。大律政官一上楼,水庄主就看到了,灼灼视线让父子俩心有灵犀的来了个遥遥对视!尽管水庄主涂得跟小黑炭似地,尽管石恪蓄起胡须努力往自己脸上添加历史厚重感,爷儿俩十六年没见面,相见一对视,就透过现象看穿对面之人的本质,就是他亲爹(亲儿子)!
      后面就好办了,大律政官漫不经心的踱步过来,落座到水庄主毗邻的桌上。听戏嘛,遇到脾气相投的陌生票友,随便哈拉扯两句,一来二去就算认识了。石大人再把座位换了方向,两人两张桌,聊天叫好低声说话,既隐私也很方便。
      侍卫在后面两张桌子,听不到他们谈话,但他俩也不能大吼大叫的。
      “小点声,你别这么激动……”
      “哈!”水庄主给他爹看死鱼眼,“十多年写信石沉大海,我还以为你修道成仙了呢,结果!你知道我拿到信之后,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么?”
      首席大律政官难得老脸泛红,从他儿子七岁起,就是儿子当家,尽管他这个爹如今在帝国举足轻重,可是在儿子面前还是挺没底气的。
      “那个……你知道自从你母亲去世,我就一直是个不太合格的父亲,过于沉寂于悲伤,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石恪看儿子一眼,咽回了感情抒发,转回事实陈述,“……本来选择修行是很好,可是,我修行到某一天的时候,忽然大彻大悟了,我的人生不能这样就荒废……我想通了,然后就想编一本真正的《法典》,我至少要对这个社会有点贡献……我想把东洲建立成一个法治帝国……”
      水庄主点点头,他信。这太像他亲爹的风格了:没有逻辑、听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满脑子充满了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情怀,而且不撞南墙不回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找到亲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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