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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内相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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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一晃,两年过去了。
水清浅和姬昭那点君臣相知、解衣推食的兄弟情,被一帮老狐狸精们扒得底裤都不剩。再结合一下早已没有结果彻底成为冷案的‘御前文书官’,正和帝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全盘诡计,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更让老狐狸精们挠头的是,当初正和帝推出‘内廷储相’这个官位的时候没提官阶,当时水清浅有正五品在身,所以兼职没有品阶无伤大雅,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没心深究。现在时过境迁,随着水清浅一再升迁,这个‘内相’的品阶随着他本人水涨船高,越发微妙起来。
没设品阶,是表示——
微不足道?还是,
贵不可言!?
若这个特别称号跟着水清浅的品阶一路走,待他位极人臣之后……
想想都让人血压飙升!
正和帝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是杞人忧天。
在最初的最初,嫩得跟水蜜桃一样的新科状元郎被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正和帝直接拉走,众目睽睽同座一席,根本不合规矩。好吧,嘉佑帝视水清浅为己出,太子殿下也公开非公开的以兄长自诩,所以,就当太子殿下跟宁仁侯府大公子是兄弟情深了,太子殿下在亲自给状元郎撑排面,可以理解。
后来,姬昭弄权,立了个什么内廷储相的官职,从此水清浅夜宿宫闱,出入内廷,如入无人之境。俩人日常互动,亲密之处毫不掩饰。勉强可以说,是年轻人一时情迷把持不住,不值过分关注的风流韵事。但你们俩,一个从立储到登基,几年不立后;一个从状元到四品将军,从来不成家。这是要干什么!
时间能暴露很多事情的本质。
按理说,这事简直就是天大的把柄,昏君、佞臣,他俩的行为简直定义精准到像用史书尺子量过的一样,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把俩人埋了,但诡异的,从中枢到军部,一干大佬集体失声,没人把事情戳破。不仅他们自己端着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范儿,他们居然还联手打压不同意见,压制种种不利的流言蜚语。中枢官方态度就是:正和帝和水清浅之间,就是正常的兄弟之情,君臣之义!
凭水清浅和姬昭俩怎么浪,他们的情愫在官方层面就是不被承认——不被朝廷公开质询,不在文稿只纸片语的显身,那这段情史从头到尾就是不!存!在!如果感情不能大白于天下,他们的亲密关系落不到字面史实,就等于俩人私情见不得光,那水清浅的心思,姬昭费尽心机想要确立的名分就全化为乌有,以他们当前的身份地位,他们折腾的这许久,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而已。所以,这一下子就掐到了他俩的七寸。
呵呵,老狐狸精毕竟还是老狐狸精啊。
大佬们的一面积极冷处理,排面摆的清清白白,一面私下里安排一些朝廷小虾米,在暗示或非暗示下,疯狂的试探水清浅和姬昭的底线。
对付姬昭,就是隔三差五上折子请愿选秀、选妃、立后。
对付水清浅,就是见缝插针的推举介绍各位名门闺秀,环肥燕瘦,沉鱼落雁,就这么说吧,哪怕水清浅说一句娶天仙,他们能把七仙女请下凡。
弱冠之年,水清浅身上已经挂了四品实权军职而且是凭本事和实打实的功绩该得的;他的同窗故旧好友,同僚属下弟子……跟他扯上关系的已经尝到升官发财的甜头。他还有状元之名,多少文官期待他能著书立说流传千古好带他们一程呢。就算这些都不论,水清浅是飞天嫡脉——身份早已不是秘密,官方一直没被挑破,但诡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已经人尽皆知——他的存在,得了传承的真飞天儿,任何家族如果能拿下他,繁衍昌盛至少二百年起步。
正和帝手握着他们现在三十年,水清浅影响着他们的未来三百年,所以,他俩就算浪出花儿来,就算众人皆知正和帝后宫空虚的原因,史书里也只能看到:‘深受皇恩,帝之肱骨,帝信之’的记载,什么私情啊,佞幸啊……根本不存在的。
拆分了他俩,就是两个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能不能拿到,大家各凭本事。
不拆分,你好我好人俩好,跟外人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谁也别想捞到好处!
暗中较劲儿三年了,走到如今这步,饶是水清浅和姬昭修炼成精,也免不得为爱秃头。
这一天,水清浅上午军部请了假,捧着一小束白色雏菊到皇宫一角的黄花园——如果她还活着,也到出嫁的年龄了吧。他这算不上祭扫,祭扫好歹还有个墓,有个碑,有两句墓志铭,让人寄托一下哀思。但这里是黄花园,所有未成年小透明的皇子皇女埋骨的地方,一片平坦萧索的小树林,水清浅甚至都不知道十二公主埋在哪里。
当然,十二公主的香火牌位是有的,在存安殿,夜夜长明灯,有宫人打扫,有僧侣诵经,跟早逝的皇长子殿下是一样的排面,可那不是水清浅愿意去的地方,他只会来这里看她。
是喜欢她吗?这个问题,父母早就问过,这些年水清浅也问过自己。
他不知道。
认识小幺的时候,他们太小了,小到不可能产生除了友谊之外的任何情愫,如果小幺活着,如果他们一起长大,也许……日久生情?水清浅对此表示怀疑,但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怀念归纳为愧疚,他就是,只是,难以忘怀。
“小幺,也许,你真的是我生命里最特别的一个人。”
水清浅每年都来看小幺,不曾大张旗鼓,也并没有刻意避人,总归探望旧友以慰吾心,与他人无关。可不知怎地,他这次的祭扫就被宫人注意到了,然后就有嘴碎的捅到姬昭那儿。从姬昭询问的语气看,也就是随口一句,所以水清浅提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泛泛日常,“去看小幺了,今天是她祭日。”
“哦,”这倒是提醒他了,姬昭转头吩咐小暑,“替朕去给小十二上柱香。”然后,这个话题就岔过去了。
很正常,小幺常年不见人,姬昭又身在外地,皇家的兄弟姐妹情也就那么回事,逢年过节记得添柱香罢了。挺平常的一件事,碰上了就聊两句,不用走心。可转天功夫,好像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水清浅心中有白月光的事。十二公主,身前身后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公主,寡淡到不为人知的平凡小姑娘,一夜之间成了才貌双绝,红颜薄命的代名词,让一个飞天儿为她的逝去牵肠挂肚而单身至今,且至死无悔。
水清浅:…………
“连上皇都亲自过问了,哎呦喂,你可不知道,今天抱着我哭了小半晌,旁边好几位阁老、国公一起陪着哭,我的妈妈呀,”水清浅揉着太阳穴,逃命回来的。作为唯一这么多年来一直惦念小幺的人,他都没悲切得像他们那么伤心,“最后,非要给你十二妹妹加封号,她都走这么多年了,还能加吗?”
“你以为他们真在乎这个?”姬昭舔舔后槽牙,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相信水清浅也看出来了——离间计。
想象一下,如果姬昭信了,相信十二公主才是让水清浅情根深种,念念不忘的那位,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影响到他的心境,他们的感情一旦产生裂痕,早晚有一天会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天下没有拆不散的情侣,只有不努力的鸳鸯棒子。为了拆分他俩,这帮老狐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脸面都不要了。姬昭跟十二妹妹的感情不深,但也看不过一群老不修的这么消费一个早夭的公主,真是够了。
水清浅作为飞天儿,遗世独立,他的感情问题,连他父母、爷爷都管不着,外人哪来的话语权。所以说到底,就是冲着他来的——立后!这不就是么,新年伊始,他的长子六岁了,是开蒙的年纪了。可他还‘应该’立后,日后‘应该’有嫡子降生。再拖下去,嫡子再名正言顺,那也差着长子好几岁呢,有念想的怎么能不急。所以,各路妖风就这么无风三尺浪的吹起来了。
水清浅当然也看出来了,“是冲着你来的,立后,早晚得过这一关。”
水清浅并不避讳话题。就像之前他们的约定,他抓住了,就容不得旁人染指;而姬昭也信任他,与之并肩战斗。很多事情就算可以一个人扛,也并不意味就得一个人默默扛。水清浅有足够强大的内心,足够狡猾的智慧,才不需要旁人的‘庇佑’。从七岁起,水清浅就明白,涉及自己的事情,最好亲自把控。
只是眼下他俩真的没什么高招破局,对方是千年老狐狸精组团来的,哪里会容易对付?就算他们从来不曾放弃努力,但有时候可能真的得等老天爷给机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作为一个上过战场,入得朝堂的实权咖,姬昭很久之前就被现实磨砺过脾气了,明白事缓则圆。清浅日久天长在官场打滚,脾气也被锤炼得向四平八稳方向走。
总之,用水清浅的话讲:只要我活得够久,早晚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水清浅二十岁就是正四品,已经算朝廷里的上层官员,‘扶摇直上’都不足以形容他升迁的速度,可这都是中枢有意的压他了,毕竟太年轻。同样,几乎所有人也知道,四品大员对水清浅来说,也不过是起步而已。想想当年跟他同科的那些小进士,这会光景才陆陆续续迈出露松书院的大门,很多人连衙门朝哪边开都没弄明白呢。
考学和荫补是朝廷取士的两大块。进士觉得世家子全是二百五,全仗着有个好爹;世家子则嫌弃进士都是只会读书,没啥见识的土包子。但最终能走进官场的,其实是这两类人里的佼佼者,水平是彼此彼此,谁也并不比谁差哪儿去。在官场中,他们最终彼此合作迁就的机会,远远胜于打压抬杠,所以水清浅作为少数能跨界的大手,他若以状元郎兼宁仁侯府大公子的双重身份,牵头办宴会,让这批朝廷新血借机彼此熟悉融合,几乎不会有人缺席。这对奠定水清浅未来官场的领袖地位,对宾客彼此拓展朝中人脉,都是好事。
宁仁侯府没有养伶人妓子,水清浅洁身自好,雅量高致的名声,从小刷到大,这也是他远离佞幸之名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他的宴会基调从最初就是高大上。文人聚会嘛,如果没有伶人歌舞,那就是品诗论画,煮酒下棋,皆是文人雅兴。宁仁侯府豪富低调,书画收藏小有名气,十一郎的画,成缸成缸的收着;水清浅的字,在一众文坛大佬心中也是有口皆碑,早晚会被收进弘文馆流传百世的水平,他的美人图在年青一代更受追捧。所以,说是饮酒赏菊的宴会,没说上几句,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全都跑去水清浅的私人藏书苑里去了。
宁仁侯府现在是水清浅当家做主,上面没有长辈压着,荫补出身的大多又是水清浅的太学同窗,熟到不能再熟,哪儿有什么顾忌。如果有一半的客人都这么不见外,那另一半陌生拘谨的客人也很快就放得开了。
“这,这里是……书房?”
“呵呵,少见多怪。你当宁仁侯府是什么地方?他是军情司的大咖人物,还是官家身边的亲信,哪怕一片纸都有金吾卫看守,靠近了,血溅三尺!懂?”
“你别听他吓唬,书房是机密重地,这里最多就个藏书楼。浅少说他在这里习字作画、读书赏玩的。放松,没事儿。”
杨少,“哎,浅少,你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
水清浅,“我的新作都收在鲲鹏九霄里(军情司总部),你有兴趣?”
“嘁,你当我活腻啦?”
水清浅看着这前前后后的场面,长叹一声,然后一个快步,跳在椅子上,拍拍手,“各位,”
“你们若真喜欢这里,流连不走,那我就让他们把酒水小食搬过来,放那边花厅,愿意投壶行酒令的,都在那边。愿意品书论画的,东厢房的笔墨纸砚随便用,嘿嘿,你们要是能攒出来个诗魁,书仙什么的,我这里还有彩头,怎么样?”
众人一片叫好。
水清浅跳下椅子,“那好,容我失陪一下,我去安排。嗯,还得好好给你们挑几样彩头。”水清浅能拿出手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不提宁仁侯府的豪富,水清浅从八岁起,他的读书习字、日常起居被官家承包去一大半。官造之物,无论对寒门进士,还是世家子弟,都是很体面的东西。
水清浅的书苑不仅仅有庞大的、面上常见和不常见的各类藏书,还有数量和价值不菲的字画收藏,有御赐名家的,也有非名家但质量上乘的作品,都很值得一观。水清浅离开去重新布置宴会的功夫,这边他那些太学同窗疯起来也跟野狗子一样,百无禁忌。大约是关系太熟,所以有时候就不太注意踩底线。到了藏书苑,他们好像进山挖宝一样,乐在其中,而且越挖越深,有个关门挂锁的柜子也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也怪它没有真锁死,所以,水清浅的一个小秘密顺势暴露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