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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阿昭小哥哥 下 ...
姬昭拉着水清浅,水清浅扔掉支离破碎的早已死去的蝴蝶,炫耀自己在山上疯野的功绩。
水清浅从地上捡了两片长梗的树叶,递一个给姬昭,“咱们玩勒大宝,你输了,脑瓜要被我弹一下。”
姬昭拿着叶子,“怎么玩?”
水清浅窃喜,他就知道!
刚刚聊天,他才知道阿昭哥哥的日子真可怜哪,他没爬过树,没摸过鱼,没灌过蟋蟀,没挖过蚂蚁……人生简直太悲惨了。
水清浅占尽优势,先后弹了姬昭三个脑瓜崩儿,各种得意,第四个的时候,姬昭看看手中的叶柄,运功一震,啪,水清浅手里的大宝被震折了。
“哎哟。”水清浅坐个屁墩儿。
姬昭把人抱起来,“这次是我赢了,怎么办?”
水清浅揉揉屁股,眼睛一转,想耍赖,“咱们不玩这个了,我教你吹叶子哨。”
“不行,咱们得有始有终。”姬昭不上当。
水清浅掰扯手指头,试图讲条件,“那你比我大,所以你弹我就不公平。你不许用力……呃,也不能用右手,还不能食指,也不能用中指……”
姬昭抬起手,吓得水清浅龇牙咧嘴的闭上眼睛,嘴里还不放心,“你得轻轻的,不许用力。”
姬昭看着面前的小鹭子,眉若墨画,面如桃瓣,虽然年纪尚小,形容未开,但从头到脚精细得仿佛巧夺天功的艺术品,找不到一丝瑕疵。
一只小飞天儿么?
倾身过去,宠爱的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
“嗯?”水清浅睁眼,奇怪的摸摸额头。
“算扯平了。你不是要教我吹叶子哨么?”姬昭微笑。
水清浅扔下刚刚的莫名其妙,转眼心思放到了叶子哨上,蹦蹦跳跳,“好啊,我带你赶紧去挑叶子。”
水清浅带着姬昭在林子里一顿疯,勒大宝,吹草哨,俩人没灌到蟋蟀,倒是抓了一只天牛,水清浅还特意编了一个草笼。上树,采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才算罢了。眼见日头开始西斜,姬昭背着玩累了走不动的水清浅回程。
“阿昭哥哥,这个小狗送给你。”水清浅用狗尾草编的,递给身前的姬昭。
“谢谢。真像,谁教你的?”
“是妈妈。”
“嗯?第一次听到鹭子提起妈妈。”
水清浅趴在姬昭背上悄悄吐吐舌头,“呃,妈妈……跟外公外婆……一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姬昭以为自己明白了。
过了好一阵子,姬昭才再次开口。“你想她么?”
水清浅其实不想,天天见,想什么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鹭子的心眼转了一圈,没有直接回答,“妈妈说,无论她在哪儿,都会有双眼睛在天上看着我。”这是鹭子小时候淘气闯祸每每被抓包之后水夫人的解释,以此震慑儿子、并树立父母的权威。水清浅没少被忽悠,主动坦白从宽不计其数,一直到五岁,懂得湮灭犯罪证据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先前都被骗了。
“你妈妈真好。”
“那当然!”水清浅各种傲娇,“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姬昭绊了一下。
“阿昭哥哥?”
“这是童谣么?”姬昭鼻子有点涩。
“妈妈给我唱过的。阿昭哥哥你要听么?”
“好啊。”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有了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没有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稚嫩的声音孤单单的回荡在树林里,水清浅哇啦哇啦的唱着,姬昭却再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水清浅也停下来,不再聒噪,他抱着姬昭的脖子,枕在他的肩上,过了一会轻声开口,“阿昭哥哥,无论妈妈去了哪里,她都会留一双眼睛在天上看着你的。”
“嗯。”
“所以我们每天要乖乖的,快快乐乐哒。”
“嗯。”
水清浅趴在姬昭背上,看着姬昭的侧脸,那是一张年轻又成熟的脸。好一会儿,小鸟伸脖子在姬昭小哥哥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这个是安慰。
后半程,水清浅趴在姬昭背上睡着了。
姬昭背着鹭子往上提了提,侧头看看那张小花猫的脸,一个感情纤细、善解人意的小鹭子。
很明显,今天帝国海军帮是兵分两路的,一路派出姬昭对付鹭子,一路大将军亲自坐镇对付程靖。手下估计也被兵分两路了,一路跟包括水庄主夫妇在内的所有程家水手窝在庄园里摸一天纸牌;另一部分从来没见过踪影,估计正忙着把这小岛查个底朝天。
很难说,这次行动成功与否。
姬昭背着水清浅回来的。水清浅那副金玉满堂的红包样被林子里的树枝刮得乱七八糟,小脸脏的一看就知道这一整天都没少淘气,趴在人家背上睡的一塌糊涂,口水都流出来,那叫一坦荡。姬昭的形象也没好到哪儿去,这让了解他的人很是吃惊。好吧,看来姬昭把人照顾得很好,俩人明显关系和谐,估计友情一日千里。不过鹭子的心思很难猜,他亲爹都也不敢为自己儿子人品打包票,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性格比较稳重的谁家小哥哥会不会日后被鹭子欺负得留心理阴影什么的。
程靖就是各种混不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泊‘风之精灵’的那处天然船坞,今天一大早就被邵明川的亲兵翻出来了,也许昨晚就翻出来了。今天,将军大人听取汇报的时候,那亲兵嗓门洪亮的,险些把程靖的耳朵震聋。
什么叫疑似船坞?
什么叫天然地理,位置绝佳?
这处小岛怎么就适合造船了?
——这都是故意说给程靖听呢。
好吧,程靖已经很明白邵明川十有八九笃定了。对这位大将军来说,有没有发现船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像邵明川那种人,一旦笃定,就不会被旁的什么迷障左右。再说,程靖是什么人哪!抓不到他把柄才是将军大人的意料之中,如果程靖留下满头小辫子,手段拙劣到随便查查就被查个底儿掉,那邵明川还真得怀疑一下。飞天儿之名毕竟不是白叫的。
所以,人家邵明川听取了汇报之后,就压根儿就不跟程靖做戏了。吃完早饭直接拉着程靖去了四知堂,用毛笔画了个大致的‘风之精灵’的草图外貌,然后形容了一下风之精灵当初在海面上风驰电掣,惊鸿一瞥的逆风而行,其中不吝赞美之词。
程靖在旁边木着脸绷着,不绷着不行,那心里美的都快开花了。风之精灵是程靖的处女作,也是心血之作,得到业内人士的褒奖,这种赞扬,跟水庄主他们的从那种欣赏角度的夸奖不一样,有酒逢知己的感觉,懂吧?但是心里再高兴,程靖也要绷着。当哄孩子哪?给倆甜枣就想把他拐卖了。程靖翘着尾巴傲娇,打死我也不说,邵明川还能吃了他?
邵明川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赞叹那艘小艇性能的时候,程靖的眼睛贼亮贼亮的,如果有根尾巴,估计能招摇到三里外都能看到。不过一提具体技术细节,程靖就给他各种装傻。
不过,也不是一点辙没有。
“我想,具体情况,还是我们回去跟福伯好好谈谈,我提供了思路,以福伯的技术和帝国海军的财力,至少照猫画虎,也好试试逆风行船,是不是?”
“更新船帆?”程靖一撇嘴,一副二流子的奸商样,“那新船少说也得加价三成啊。”
邵明川眼睛一亮,微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松口就好,就怕他什么都不承认。
晚上,主人和贵客一起吃饭,水清浅扒拉着碗里的腌肉丸子,就是没有胃口。别看同在一个屋檐下,一整天没见到亲妈亲爹了。刚刚在林子里还说不想呢,玩累了一觉醒来,没有亲妈的怀抱给他腻歪,没见到亲爹教他画画,还没有威武陪他玩耍,小鸟儿的心情可阴霾了。
一口一口地勉强干掉肉丸子,鹭子放下筷子,不继续了。
“怎么不吃了?”姬昭盯着他很久了。
水清浅自顾自的玩,才懒得理别人。
“这是怎么了?”邵明川也放下筷子,作为将军府里的一家之主,将军大人觉得孩子这种行为必须得制止。他看向程靖。
某大龄单身男青年:┑( ̄Д  ̄)┍
邵明川 (▼ヘ▼#)
好吧,好吧。程靖硬着头皮开口,“咳咳,鹭子?”
水清浅再不情愿,也记得自己身负掩护重任,抬起头,恹恹道,“我不乐意吃了。”
程靖,“哦。”转述给旁边的甥舅二人,“他说他不乐意吃了。”
“……”这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家长的邵明川。
“……”这是又板起脸的姬昭。
姬昭直接下筷子夹起一根菜心,送到小鸟的碗里,哄着,“鹭子,试试这个菜心,嚼起来是甜的。”
“我不要。”小鸟把头一撇。
“鹭子。”姬昭神色平静的叫他。
鹭子不自然的在凳子上扭了扭,大约是记起阿昭哥哥的手狠心黑。有生以来的第一顿打屁板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欺负的。
“我不能吃青菜,”心眼一转,鹭子找到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呃,是信教的原因。”
姬昭被呛到了,“信,信教?信什么教?”
海防总长大人:“哪里来的教人不吃青菜的教,我怎么不知道?”
水清浅清清喉咙,振振有词,“植物也是有生命的,珍惜每一本植物的生命,我们不能杀植物。这是我们教的规矩。”
“哼,我看是挑食教的吧。”姬昭无情地戳穿水清浅的小把戏,还爱护植物?在林子里,你少祸祸那些花草树木了?
“别告诉我,这个教只有你一个人。”
鹭子不乐意了,“就算是我自己建的,又怎么啦?他们有人可以不吃牛肉,不吃猪肉,还有不吃所有的肉,凭什么我的蔬菜教不行?”
“哈哈哈……”程靖大笑起来,一把拎起水清浅抱在怀里,叭!叭!朝着小脸蛋狠亲两口,“儿砸!你真是个天才。”然后,程靖迅速挑掉碗里的葱花,各种高贵冷艳的表示,“我是葱花教的。”
果真是亲父子,熊家长惯出来的熊孩子!
晚上,该睡了。
水清浅各种嫌弃:“我不要跟你一起睡,睡着了跟打仗一样。”
程靖,“没有足够的房间了,儿子,难道你要跟水手一起睡?”
姬昭叹了口气,把小鸟抱走了。想姬昭这辈子就没伺候过人,却认认真真的给小鹭子洗澡,梳头发,换衣服,做得似模像样。
洗簌完毕的水清浅干干净净的穿着印染小碎花的软绸小褂,卷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打滚,其实他最想的是跟自己的亲妈一起睡,当然啦,眼下这是不现实的。比起程靖,阿昭哥哥显然更对鹭子的胃口。一下午的友谊一日千里,鹭子已经把姬昭划为自己一国的,程靖小叔就是‘外人’。
“爹的睡相可差了。”还带告状的。
姬昭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见到鹭子的时候,头发滚得毛毛躁躁的,好像一个鸟窝,敢情他还说别人睡相差?
那只小鸟已经给床上滚得一团乱了。
“好了,老老实实躺好。”姬昭给鹭子裹好毯子,自己也躺下了,姿势是规规矩矩,枕了玉石枕,睡觉连头发都不会乱。
“阿昭哥哥,你会讲故事么?”鹭子从被子里探出头,像个破了壳的小鸡仔。
“鹭子要听什么?”姬昭一只手轻轻拍着,哄孩子睡觉神马的,姬昭是头一次经历。他再少年老成,也才十四岁罢了。
“我要听鬼怪故事。”鹭子说。
然后半夜又有妖怪从衣橱里跑出来了么?姬昭:“不好,换一个。”
“那讲绿林好汉,劫富济贫的。”鹭子从小就喜欢玩官兵抓强盗,可爱当强盗了。
歌颂一群匪类的打家劫舍,故事里还必定有一群愚蠢的官兵,蠢到无药可救的笑料?姬昭:“再换一个。”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姬昭甚至以为鹭子已经睡着了,被窝里那只小鸟才吱吱扭扭的小声哼唧,“我想妈妈了……”
姬昭的手臂下意识地一紧。
话一出口水清浅就后悔了。其实,也不是真的很想很想,他就是就是一天没见到爹妈,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非得缠住个什么人,抱怨几句,撒撒娇耍耍赖,求安慰求顺毛才行。但搁在谁身上撒娇都好,唯有阿昭哥哥是不合适的。尽管鹭子从来没问过,但他隐约猜阿昭哥哥的妈妈可能不好了。今天白天在林子里那会儿,他看到了姬昭的脆弱。
水清浅并不知道那种情绪就叫悲伤或者脆弱,但他能感觉到,那定然是阿昭哥哥很少很少会显露在人前的某种情绪。这是一个秘密,他看到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小心守护他。
鹭子一头扎进被子里,心情百般纠结,正纠结着呢,从头顶上忽然传来了歌声,“水仙花儿飘清香,白花绿茎俏模样,不需泥土不需肥,每日只喝清清水……”
姬昭轻轻的哼唱,变过声的少年声音表达着与儿歌不协调的低沉,但是无损歌声里的温柔,安慰鹭子小伤怀,这是姬昭唯一会的一招。在姬昭有限的关于母亲的记忆里,这是他母亲哄他睡觉时唱过的歌。
水清浅抬起头看他的阿昭哥哥,他的表情没有白天在树林里那样了,呃,还有一点点,很淡很淡的,更多的是另外一种情感,水清浅也说不好,反正混合起来会感觉又苦又甜又酸的。
水清浅不懂,那种另外的情绪,应该叫幸福。
母亲离开的时候,姬昭年纪很小,但对母亲,姬昭的回忆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穿的是母亲亲手做的衣服,吃的是母亲亲手做的点心,他妈妈每天晚上会哄他睡觉,会给他唱歌,给他读书,带着他出门游玩……也许,在水清浅看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生活,但在姬昭的世界里,那是让他足以骄傲得向别人炫耀的财富,冷了热了,哭了笑了,磕了碰了,只要他回头,他妈妈就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而不像别人那样,可怜的、身前身后围着一群奴才。亲妈?那是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候才能见两眼的存在。
可惜,幸福总是来得那样短暂。很多时候,姬昭都忍不住在想,那满满的幸福,是不是因为他过早的挥霍一空,所以母亲才会那么早的离开?这个残酷的想法每每折磨着年少的姬昭。好在如今他已经十四岁,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是即使母亲在世,也需要离开母亲,学会独自飞翔的年龄。所以,那种苦楚,在属于男子汉的坚韧不拔中被消磨,慢慢变淡。所以,姬昭如今可以唱着儿歌,回忆着儿时的幸福,安慰怀里这只孤单单的小鸟,就像弥补他小时候的渴望,却没能得到的遗憾。
鹭子被安慰了,阿昭哥哥像个真正好哥哥一样护着他,满足他任何不合理,甚至是不靠谱的愿望。虽然在这样一个话题下,鹭子觉得阿昭哥哥才是该被安慰的那个。伸出手抱着姬昭的腰,鹭子轻轻拍了拍,“阿昭哥哥,等……等以后我妈妈回来了,我让妈妈对你也跟对我一样好。我把妈妈分一半给你。”水清浅有生以来最大的慷慨大方。
“嗯,好。”姬昭低头亲亲小鸟的头顶,为懵懂的鹭子而心酸。
“刚刚那首歌真好听。”
“我只会这一个,我妈妈唱得更好听。”
“阿昭哥哥,”鹭子动了动嘴唇,却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安慰词,只是很强调,“你……你要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嗯,我知道。”姬昭抱着小鸟,轻声叹息,为他自己,更为‘妈妈去了很远很远地方’ 的小鹭子,“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们不能让她担心。”
鹭子有点内疚,他骗了阿昭哥哥,尤其是妈妈的事情上。但是,他不敢说实话,至少也得问过程小叔或者是爹爹。
内疚着,内疚着,鹭子睡着了。
姬昭抱着怀里的小鸟也睡了。然后,这一晚上,姬昭终于知道什么叫‘睡觉也跟打仗一样’了。
今儿周末,双更。
另一更还在晚上,老地方,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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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阿昭小哥哥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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