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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传承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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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更衣完毕,姬昭带着丝丝水汽重新回到水清浅的屋子,后者还卷着被子在床上抱窝,他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姬昭二话不说拉人起床,大白天光的,真就这么颓着了?还颓好几天?
“起来陪我吃些东西。”
水清浅哼哼唧唧的装死,直到发觉姬昭要公主抱才不情愿的挣扎两下子,“我不要面子哒?”
“魂儿都没了,要什么面子?”
水清浅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别误会,他才不要自己走路,转身一扑,趴在姬昭背上腻歪,“背着~~”
好好好,背着,背着。
尊贵的太子殿下背着他的小飞天走过长长的回廊,宽宽的庭院……不幸目睹全程的几个金吾卫觉得眼睛要被闪瞎了。
水清浅趴在坚健宽阔的背上,枕着姬昭的肩,身体顺着步伐节奏起伏,一秒回到儿时,阿昭哥哥就是这样背他回家,一样的幸福,一样的安心,有阿昭哥哥在,从来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从来不必再害怕。
“幸好你来了。”一声近似耳语的嘟囔。
姬昭捕捉到了,心脏好像猛地一下被攥紧又放开,血一下子冲进脑子,又极快的在身体里流动。此时此刻,他才真的很庆幸自己头脑一热的决定,清浅的情况显然比他估计的要糟糕。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水清浅在最初几日昏昏欲睡,脑子里的传承梦境跟现实世界还有点混乱穿越的时候,他幻想过姬昭会突然从天而降,可这种幻想就跟他当初在谢铭的新婚之夜,幻想好基友大半夜不睡觉忽然出现在自己门口一样不切实际,就是随便想想罢了。水清浅也自嘲,就算昭哥来了又能如何呢?最终走出困境的只能靠自己。他的皮子依然只是十六岁,但这颗心哪,被传承摧残得有六十岁了,早就人生不惑了有木有?想是这么想,但有一天,昭哥真的从天而降了,背着他,带他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好像换了天地,好像整个脊梁都被撑起来了,心肝被热乎乎的填满满,这种感觉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换了庭院,被塞了一口肉包子,水清浅总算有点活儿气,抑郁之气憋心里好几天,如今面对姬昭,他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心眼儿转了好几圈,砸出了一个话题缺口,“昭哥,你听过《一梦千年》吗?”
姬昭微微蹙眉,“很火的那个市井话本?怎么好好的说起它来了。”
“有大结局了,我前些日子在莱县,从茶楼讲书先生听到的,想来,帝都那边也该听到结局了吧。”
姬昭不置可否。他对这些没兴趣,但是话本子火爆,随便在外面吃个饭、喝个茶,堂里的讲书先生都能来几段,所以大致故事梗概姬昭是知道的:讲一个山村青年一日在自家田间地头上休息,遇到一个‘仙人’,被仙人点化,开始修行之路。然后就是遭遇各种山精野怪,一路如何打打杀杀,如何寻得奇珍异宝,修炼长生不老……姬昭知道的最新进展,大概就是他已经活了五百多岁,睡到第七个红颜知己,每日高来高去,可以呼风唤雨,翻江倒海……呵呵。
水清浅:“结局就是王小剑成功渡过雷劫,飞升上界,然后,他醒了。”
姬昭:?
“对,就是醒了。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就躺在田埂头上,午后的太阳还老大挂在天上,叱咤风云一千年的冒险,只是他午后的一场梦。”
姬昭哑然失笑,这就叫白日做梦吗?“所以,作者是打算借庄老学说,把一个又臭又长的故事升华一下,顺便结个尾?”
“如果是真的呢?”水清浅幽幽的问。
姬昭抬眼看水清浅,望进小鸟清澈透亮又似乎含着无限深意的眸子,眉心轻皱,是讲庄周梦蝶吗?他们都知道这个故事,更进一步的,他们还学过故事背后讨论的真实与虚幻的哲学内涵。清浅在跟他讨论哲学?或者,梦境?
一梦千年……
姬昭的心猛地加快跳起来了,他联想到了传承。姬昭此前一直有个疑问,传承为什么可以让一个人突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习哪能一蹴而就?任你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读书的时候难道不需要一页一页亲自翻过看过,默背、然后融会贯通?
如清浅这般聪慧的人极其少见,可即便是水清浅,在学业上也从未懈怠,出门秋猎还带了一大包书呢,足以可以见知识本来就是一个缓慢积累的过程。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传承可以让人一夜之间,知识储备呈数十倍的增长?水清浅倒是没给传承释密,但大内有不少秘籍谈到这个,姬昭知道‘传承’能大开金手指,短短时间之内把浩瀚的、全新的、甚至是开创性的某一门学问塞给他们。比如,仁术先生的前所未有的制药理论和技术。
现在清浅提到了梦境,说起了一梦千年,好像,疑惑可以解释通了。大家都有那种经历,梦里过了一个漫长的故事,可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只是小小的打了一个盹儿,跟梦里的时间根本不一样。如果传承就是在梦里埋头苦读几十年,外人看来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晚上罢了。姬昭这个想法有点走极端,可逻辑上能说通,所以,传承背后的真相,是一场漫长的,真实的或又是虚幻的梦境?
姬昭这个想法,并没有破解传承是如何运作的,解释不了那些神奇学问的来源,更没有分析明白传承为什么必须要飞天儿血脉来继承,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窥到了传承的部分真相,如果在梦里要学富五车,那必定是经历了长长一辈子,醒来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庄周梦蝶?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辛辛苦苦抢到帝位,勤勉有加的治国五十年,最后寿终正寝,青史留名,然后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还跟着小舅舅在海上当水兵呢,那心情,怕也真是哔了狗了。这会是清浅倦怠、厌世的原因吗?
姬昭,“所以,你也经历一梦千年,因为传承?”
水清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重点并不是梦中度过的漫长光阴,而是他在漫长光阴中适应了那个完全不同当下的、高度发达的科技社会,却在睁眼刹那又被打回原型。他头一次深刻体会到最初的飞天儿管自己叫‘苦逼二十二组’的那种凄凉的调侃。至于他在漫长岁月里学到的诸多超前而毫无用武之地的学问,就是另一个悲催的故事了。
“昭哥,你有没有遇到过,明明心里很明白,偏偏自己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有。”姬昭的果断回答引来水清浅的侧目,让他纠结了许久的问题,这么轻易就回答啦。
姬昭揉揉小鸟的翎羽,“这种事情多到数不清,比如,官绅的税务。你若有空闲到户部查查这些年税收的记录,就知道这个问题严峻到什么程度了。朝上那些老狐狸精,有一个算一个,他们不知道很多问题的根源就出在官绅免税上?可真要说到改,谁愿意在自己身上下刀?还有盐铁税的问题,边疆的问题,商人的问题,农民的问题……很艰难,但真的因为难就不做吗?”
“做了也做不成呢?”
“陆阁老是我的恩师,你知道他会梵语吧?”姬昭忽然转了话题。
“嗯。我看的那本《心经》就是先生译的。”
“老师开始学梵语的时候已经四十八岁了,他当初也犹豫过要不要学。他自己估计要学会梵语恐怕得花费七八年的功夫,八年以后,他都快六十了,值当的吗?然后你家先生劝了他一句,”就是原太子太傅的钟先生,当年收水清浅当关门弟子的那位,“钟先生说,你学不学梵语,八年之后都是五十六岁。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会梵语的五十六岁的陆老头儿,和一个不会梵语的五十六岁的陆老头儿。”姬昭轻笑一声,“然后老师就学了,然后他现在是梵语界的权威大师。”
姬昭,“这件事,是我去南疆之前老师说给我听的,他只是用这个故事告诉我:努力去做,总会有结果。在南疆的时候,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因为这句忠告,我坚持下来了,于是有了今天。”
水清浅,“不是所有事情努力就有结果的。”
“对,哪怕我看不到结果。”姬昭修改了一下水清浅的说法,“也许努力到最后也是一场空,但也许,只是我没有看到结果,后来有人会在我打下的基础之上做到更好?我们都不知道。做了,有一线的希望;不做,就什么都没有。”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人生苦短,难道不该试一试吗?”姬昭问得认真。
“呵呵,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水清浅哼哼唧唧的, ̄へ ̄不开心。道理他都懂,这种鸡汤他喝得不要再多了好吗?可道理再明白一百遍有什么用,又不能跟好心情划等号。总归,传承让他见识到五百年前事实的真相,捎带给他画了一个遥望不可及的甜美大饼——他们真正家乡的模样,然后再告诉他,哈哈,有生之年你们是回不去了!死都死不回去了!如此这般还罢了,传承为啥要逼他苦巴巴的从银河初小一路念到仙女系八级毕业,什么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各类专业囫囵吞枣拿了一大把,有什么用?他一个人又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天下,也没有办法带领东洲帝国迈向绚丽斑斓的科技时代。最多,他觉得最多、不能再多,有生之年他先把电给搞出来……
胡思乱想之间,这只小飞天就这么切菜砍瓜,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迷茫的人生后续给规划好了。目标不用高大上,立足眼下就好。有了方向,也就有了动力。好多飞天儿一辈子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还有不少人为此迷失大半辈子,比如他爷爷,可水清浅就这么误打误撞的,气鼓鼓的先定下第一个人生小目标:搞点电灯电报什么的。省的晚上写字被烛油熏到眼睛,也省的松哥他们背后暗搓搓的打小报告还要搞那么多天的金牌急脚。要不是昭哥念着他,直接杀过来,他是不是真得颓到猴年才会有人过来顺毛他吖!坟头草都一人多高啦!
不知道水清浅又在转什么心思,小脸阴着,跟被欠了万八两银子似的。但姬昭看到之后,久悬的心终于开始回落,他不能说眼下的水清浅就已经好了,但至少,他能感觉到清浅整个人又‘活’过来,重新有了生机。刚见到的时候,那是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没有求生欲的浑浑噩噩的感觉,让他不知道怎么担心才好。还庆幸是他亲自过来,而不是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人,陪伴水清浅度过这段,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看着水清浅脸上多多少少丰富了些表情,姬昭用淡淡的笑意遮掩去眼底的担心,什么时候,他才能再看到一个真正的原地满血的欢脱中二狗子呢?
姬昭正想着,清浅忽然身子歪过来,像小猫一样用头在他身上撒娇的蹭了蹭。
姬昭:?
水清浅,“昭哥最好了。”
姬昭:→_→
清浅莫名其妙嘴甜撒娇,姬昭暗暗提防却啥也没发生,他还以为是自己小人之心呢。天真,暂时罢了,转天姬昭提及是不是该回家的话题,那熊孩子就拉起小长音开始谈条件,“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是现在回去了,日后还有机会再跑出来吗?”
太子殿下,“这话从何说起,谁拘着你了?”
水清浅理直气壮质问,“以前没有,你能保证以后就没有吗?”你们都知道我是真飞天儿了。
一众金吾卫:_(:з)∠)_卧槽!对啊!
松哥:从此要给这中二狗子配备足额的金吾卫护身了(°Д°)!!!
水清浅对朝廷的套路不要了解太多,“回头往我身上套上个什么官职,在职官员非诏令不得擅离驻地(东洲律),到时候我上哪儿喊冤吖我?”
“聪明劲儿都用这上了,让我夸你懂得未雨绸缪?”
“反正你得保证每年我都能出来玩三个月。”
松哥: (╯‵□′)╯︵┻━┻日子不过了!
“加冠就是大人了,需有责任有担当,哪能这么任性?”姬昭顺顺小鸟乌黑顺滑的头发,说是加冠了,可好几天也没看他正经束头发,随便揪个雀尾,还是一团孩儿气。
水清浅:“我不管 ̄へ ̄”
“你祖父位高权重,你看石大人每年有三个月假期吗?”
“那你怎么不说我爹?他大半年都在山钟秀住着,见天儿休假,也没在帝都吖。”
“山钟秀是在户部登记在册的侯府,包括琵琶山的温泉庄子,侯爷住在自己的府邸,有问题?再说,侯爷身份清贵,勋贵跟官吏的规范标准本就不一样。”
啊?还要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吖?讲理是不可能讲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昭哥讲理的。
“阿——昭——哥哥——”
姬昭抱住迎头撞过来的小鸟,边摸毛边无奈道,“你都多大啦?”
“阿昭哥哥——”
“好了好了,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三个月!”
“那就算了……”
“两个月!两个月!真的不能再少了。”
坐怀不乱为圣人,姬昭这方面渣得一塌糊涂,被小鸟蹭出一身火气,他忽然胳膊收紧,低头亲吻的最后一刹,歪过头落在清浅的脸颊,软糯香甜,欲罢不能。
水清浅先是一愣,随即反手抱住姬昭,啾的在姬昭脸上也亲了一口,“有人证、有盖章,咱们这就定了!”
姬昭“…………”
水清浅还不忘附加条款,“两个月,不能包括我住在山钟秀或者温泉庄子的时间,你都说了,那也是家,不作数的。”
姬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