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一页》蓝宝石别墅

13、Ｂ章 猫说（五）

　　采薇，我自然是通知了的，然而，采薇并没有马上赶来。她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直到秋天，才回到了上海。
　　对于她的反应，我并不见怪。
　　参加追悼会的有很多人；真诚哭泣的，也有很多人。这些人，我可以断定，在这场最后的聚会里，对培丽表达了他们此生最多的感情和最大的善意，此后，便是遗忘。
　　而我和采薇不一样，我们是忘记不掉的。
　　参不参加这个追悼会，有什么要紧呢？无论如何，此后的岁月，对我和采薇而言，都将成为有关培丽这个人的、忧伤而漫长的表达。

　　我们约在离老城厢最近的那个地铁站碰头。我走到那里，看见采薇已经站在风里，瘦，褐色的衣袂翻飞，像一大片枯叶。
　　她站在那里，不停地抹着眼泪。看见我，她勉力一笑，说：“黄昏里，看到那些眼熟的小店、房子，闻到空气里的桂花香，我一下子有了很强的故乡之感，想起了过去，很多很多事……”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拿出耳机，插到手机上，给采薇听我手机里存着的德沃夏克《新世界交响曲》的第二乐章。

　　念故乡，念故乡
　　故乡在何方
　　天甚清，风甚凉
　　乡愁阵阵来
　　故乡人今如何
　　常念念不忘
　　在它乡一孤客
　　寂寞又凄凉
　　我愿意回故乡
　　重返旧家园
　　众亲友聚一堂
　　同享从前乐

　　这是从前，采薇在初中课间教给我和培丽唱的曲子。那时，我们还都特别喜欢詹姆斯·拉斯特乐队根据这段旋律改编的轻音乐。
　　青春的我们，旧日的校园，我们共同的逝去的老友……在这一片恢宏的而忧伤的旋律里，与秋日桂香中的街景融为一体，仿佛远离，又分明永在。
　　我和采薇不禁相拥在一起，热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