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天堂》龟心似贱

6、第五章 深空

　　【heaven one】
　　我承认，自己最近的听歌品有点差劲，只要是情歌就来者不拒，管它《甜蜜蜜》还是《老鼠爱大米》，就连《爱情买卖》我都能边听边唱，无比的嗨皮。
　　浩洋赤裸裸地嫉妒我，所以假装不屑一顾地讽刺道：“不就是搞了个地下情，至于吗？”
　　我才不跟他争辩，地下情怎么了？只要有个“情”字，咱就是恋爱中的男银！
　　不过……还别说，浩洋这畜牲，比喻的还蛮恰当的。
　　是这么回事，虽然康缇答应了跟我在一起。可是，为了以后更方便地照顾江云纵，我们约好这件事保密，嗯，也不用刻意把事情搞得神神秘秘，只不过不大肆宣扬就成了。
　　我没有意见，反正，自从康缇跟我说完江老师的事，我对江云纵的看法彻底改观。不管他现在看起来是多么不学无术，可若不是从小父母离异，又早早失去母亲，今天的他未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谴责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孩子。我不敢说他未来的人生一定掌握在康缇手里，可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人帮助他走出歧途，他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一周以后，在我们各方努力下，终于找到了在酒吧厮混的江云纵。偷完电脑以后，他分到了为数不多的那一份赃款，却无法心安理得，更吓得不敢再去学校，索性躲了起来。看见康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跑，却被我追上去一把抓住了。
　　“你跑有什么用？你的处分康缇都给顶下来了，是个男的就跟她说声对不起！”我掐着他走到康缇面前，只是想让他看看，有人在背后都帮他做了些什么。
　　江云纵没有抬头，整个人却瞬间蔫了下来，分明是有些动容。我暗想，这小子还不算坏得没救，便看了看康缇，她走过来，淡淡地说了句：“走吧，咱们回学校。”
　　起初，他站着不肯动，康缇只好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接着三个人就走出了那个昏天暗地的酒吧。
　　【heaven two】
　　回到学校，江云纵老实了一段时间，在操场遇见过几次，都是无精打采的。也是我太粗心，只当是他余惊未消，所以安分了许多。跟康缇聊天的时候还禁不住欢喜：“你说，会不会这次教训以后，他以后就不敢胡来，学好了！”
　　康缇丝毫没有我这般前景乐观，神色黯淡地说：“他乱七八糟混了好几年，我觉得，就算变好，也得一点一滴慢慢来……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现在的样子，我总觉得不踏实。”
　　“你啊，杞人忧天！”我不以为然，只当她是瞎操心惯了，缺乏乐观心态：“反正，我是觉得，他往后不敢再干什么缺德事了。”
　　“希望如此吧。”康缇还是提不起兴致。
　　我以为，一切难题迎刃而解，心情开怀无比，唐弋过生日那天，我倾情放血，当晚消费我请。当然，本意是请唐弋，实际上是想让康缇放松放松，别太紧张江云纵了。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嫉妒，只是，我不希望她在帮助江云纵破败的青春时，把自己的快乐也都搭进去。
　　在这一点上，康缇跟我的想法并不一致，她认为，若不是江老师救了自己，她连命都没了，还哪有什么快乐？
　　算了，我不想跟她争辩，我只想祈祷江云纵赶紧变好吧，别搭着康缇冠名他女朋友了。
　　我们俩手拉手去参加唐弋的生日会，自然引起浩洋跟沈开的唾骂一片，没办法，谁让哥们运气好，第一个修成正果的？羡慕嫉妒恨，来得更凶猛一些吧！
　　我这边还正得意，手却被康缇一把挣脱开了，四下一看，敞开的包厢门口，江云纵站在那，好像刚跟几个人说完话，看见我们，一时有点转不开思路，愣在那里。
　　康缇走过去，似乎想解释什么，他却回过神来，冲我们咧嘴一笑，说：“你们也在这儿啊！”
　　我心里暗爽，瞧瞧，这小子真的是出息了，不但学好了，还有眼力劲了，看出我跟康缇关系不一般，也没有一点错愕的表情。
　　康缇也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一脸豁然，把他叫进来，跟我们大家打了招呼。
　　我们几个都比他大，介绍了一圈下来，就都成了他哥。
　　我心情好啊，关系摆正了，从此还多了个弟弟，真是人间喜事。
　　可是，没过几天就情况不妙了。江云纵背着康缇来找我，哥长哥短喊完了，忽然谄媚一笑，说要跟我借钱。
　　他说他最近手头紧，知道康缇也不富裕，就想起“太阳最红，最亲是哥”，所以就直接来跟我商量商量。
　　我看着江云纵一脸诚恳，借的钱又不多，才两百，便掏出来给了他，并嘱咐说：“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别老麻烦康缇。”他一个劲的点头，道谢，最后拿着钱跑了。
　　我承认，当时我有私心。要是掏两百就能让康缇清净清净，我愿意做这个“爱的奉献”。可是事后想想，自己真的是太过大意，竟没有问问康缇，江云纵到底需要用钱干什么。
　　【heaven three】
　　康缇气冲冲来找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笑着招手冲她打招呼，哪知道，却迎来她一记强有力的巴掌。
　　“周子岳，你他妈混蛋！”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不知所以，瞪着眼睛看着康缇，才发现她脸上全是眼泪。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边捂着脸，我一边龇牙咧嘴地问她。
　　康缇看着我，眼神很憎恨，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给江云纵的钱，他都拿来干什么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掉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回想着近两个月，对江云纵几乎有求必应，可是每一次，我除了嘱咐他别去烦康缇，根本没有问他，那些钱都拿去干什么了。
　　我愣了一会儿，再看浩洋他们，几个人欲言又止，我没好气地冲他们喊了句：“有屁快放！”
　　三个人依次开放，最近一段时间，江云纵分别都找过他们借钱，数量不多，都是两三百。他们觉得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也没做多想，就拿给他了……
　　我一听，脑袋“嗡”就大了。江云纵那小子，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居然还跟我的兄弟们都借了钱……可是，就算是这样，大家也都是好意不是，谁也没拿江云纵当外人，纷纷慷慨解囊，多仗义啊！
　　越想越觉得委屈，我又不是侦探，哪知道江云纵心里想什么。康缇的手劲也有点忒大了，这一巴掌打得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也火辣辣的不是滋味。
　　我心说我招谁惹谁了，为了一个臭小子，她跟我说翻脸就翻脸，还当着我兄弟的面给我一巴掌，你说说，让我这英俊潇洒的老脸往哪搁？
　　好半天，浩洋走过来劝我：“算了，可能出什么事了，你去找康缇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我反而更觉得别扭，索性拎起书包走人。要我顶着一脸五指山低声下气去找她？哥们活了半辈子也没这么丢范儿啊。
　　反正，今天已经没法见人了，索性找个旅游团，海边两日游。
　　我背着包，拿着游戏机上了旅行大巴，美其名曰散心，手机一直关机。我想，浩洋他们找不着我，肯定会去找康缇，到时候大家都发现我不在了，肯定特别着急，康缇也肯定特别后悔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一巴掌。等到我礼拜一回来，指不定哭成什么样请我原谅，然后我就做做样子，给她个台阶，说好以后打人不许打脸，一切皆大欢喜。
　　……
　　很久很久以后，想起那个时候幼稚可笑自以为是的自己，真想照着屁股一脚踢到大海故乡里面。
　　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个爷们儿，可遇见屁大个事就关机玩失踪，想借此引人注意……这种勾当跟小媳妇夹包袱回娘家有什么两样？
　　可惜，很多事情，没有进行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教人学不会领悟。
　　【heaven four】
　　海风吹了两天，我已经是迫不及待回到学校，口袋里还放着送给康缇的礼物，是两只用贝壳做的乌龟，一个戴着蓝帽子，一个戴着红帽子。我等着一会儿她来找我的时候，把蓝帽子的乌龟送给她。
　　可是，一走进教室，就感觉出浩洋跟沈开的表情不对。
　　我只当他们以为我还在生气，所以板着脸走到座位上，没怎么理会他们。
　　其实，我很想问问：“这两天康缇很着急吧？”可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毕竟，这种事还是别人主动过来讲更有面子，自己过去问显得太没品了。
　　可是，我巴巴地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我想听到的话也没有人过来讲。最后，到底是我按耐不住，逮着唐弋，假装不经意发问：“那个，没看见康缇？”
　　极其平常的口气，唐弋却一下子变了脸色，求救似的看着浩洋跟沈开。
　　我这才感觉到，他们几个的表情，已经不正常到某种地步了。
　　不会吧，我才走了两天，以前过周末也经常不在家……就两天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告诉我，有些突如其来的转折，根本连两天都用不上，它速战速决，一个瞬间就够了。
　　那天，康缇打完我之后，我拎包走人，是沈开看不下去，就去问康缇怎么回事。原来，江云纵自从卖了电脑跟一群真正的流氓出去胡混，就沾了毒品，回来以后看起来无精打采，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安分守己，而是毒瘾发作的预兆。
　　在KTV里，他正是因为跟人交易才碰见我们的。后来，他跑过来跟我们借钱，就是拿来买那个东西……
　　真相大白，我满脸颓然地站在原地，怪不得康缇气得过来打我，我现在也恨不得抽我自己两巴掌。
　　可是，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就在我走的那两天，康缇一个人去找江云纵，那小子没钱，正被人扣在手里，只好给她打电话，她匆忙赶过去，却不知怎么的，跟附近一带警队行动撞到一起，她只顾拉着江云纵想跑，却没注意到外衣口袋里被人塞了一包要命的毒品。
　　我走的这两天，康缇一直被关在警局接受调查。浩洋知道以后，上跳下窜没少想辙，可是最近严打，再说贩毒这种事比杀人都严重，他连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更别说捞她出来。学校这边更是没法通融，据说已经到她家下发了开除通知，不做公开处理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heaven five】
　　在我过去的生活里，有热闹喧哗的人群、每个人都没心没肺，没有理由的快乐着。就算是后来，看着好兄弟接二连三陷入伤感的怪圈，也觉得那是青春的必修课，谈不上伤筋动骨。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让我这样的自责、绝望，无法自拔，深深地咒骂自己就是个白痴。
　　我告诉自己，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错不在我——可是，这个安慰是多么无力。
　　我答应康缇说要帮她，我的朋友也会一起帮助她——于是你看到了，我食言而肥，不仅没有真正的帮过她什么，还在江云纵走向深渊的时候，送了他一架助跑器。
　　如果我能不那么自私、如果在江云纵借钱的时候我能留个心思查一查、如果在康缇打过我以后，我没有走，而是留下来跟她一起……
　　如果、如果、如果……
　　多讽刺的如果啊。
　　沈开过来拍我肩膀的时候，我立刻站起来躲开了他。
　　我只是在跟自己较劲，真的，我发誓，我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可是，沈开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睛忽然就黯淡下来。
　　他走出去的时候，语气冰冷地问了我一句：“爱情失意了，兄弟就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