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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通缉令153 ...


  •   海贼与最后的信(16)

      童磨先生很害怕。
      就像梅丽,害怕罗宾一声不吭地消失于人海,害怕海贼团在争吵后解散,害怕飞段因一时赌气再也不会回来,害怕大家没法实现自己的梦想,害怕自己没法载着一行人航行到世界尽头,害怕自己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童磨先生也在害怕,害怕到呆滞,害怕到恍惚。他害怕自己会重新走回延续了二百年的老路,害怕我们终究会因为难以预测的未来,接二连三地离去。犹如当年的他,不得不杀死曾被他收留,每天都会对他温柔歌唱的女子。童磨先生深知,那场悲剧注定无法挽回,但眼前的我们,却仍然触手可及。
      想要抓得紧一点,再紧一点,紧到永远不会有分开的一天,永远将患得患失的忧虑拒之门外。
      一个人孤独的时间越久,反而会越发害怕起孤独。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笃定的回答。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小泥鳅,轻声告诉梅丽,罗宾其实很爱很爱他们,并保证,也再不会有人从她身边被夺走;不善交际的太郎,尽管纠结再三,却还是抱住了童磨先生,无须多言。太郎什么都没说,像哄自家任性小妹一般,千百次后,又一次熟练地抬起手,稳稳搂住对方的后脑勺,平静得,仿佛幽暗深沉的海底,瞬间吞噬掉所有的惶恐与不安。
      还有我们在呢,现在在,以后也会在。一举一动间,太郎这样告诉他。
      虽然太郎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好像说尽了所有。
      未来不是能轻易预测的东西。我曾告诉路飞,我不会死去,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逃出硝烟的人群中,却没了我;罗德曾在给弟弟的信中表示,放假后想要回家,一起在浅滩捞捞鱼,在石头下抓抓蟹子,理想很丰富,但始终没能有机会等到下一个假期;带土曾向止水先生夸下海口,他要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让全村人都过上好日子,谁知,等到两人再度重逢,止水先生已经静静躺在了悬崖下。
      未来不是能轻易预测的东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向尚未到来的时日许下承诺,很多时候只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好安抚下焦躁难安的内心,然后告诉自己,一切皆好。虽然听起来有些武断,甚至像是自欺欺人,这些承诺实现与否,实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当下,正为这一点点小期许,一点点小感动,而快乐。至于诺言本身,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偶尔回忆起曾经,才猛然发觉,这些细碎的星尘,早已随着时光,翩然淡去,渐行渐远。
      人的一生,都在黑夜里追逐星光。
      虽说有太郎的安慰在先,现实也绝没有童磨先生预想中那般悲观。细数起那横跨了两世纪的恩怨,狛治先生理清前因后果,这才发觉,他和童磨先生之间的矛盾,说到底,症结还是在情感缺失,以及进而引起的三观不合。狛治先生很重感情,听太郎说,即使他变成了鬼,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也依然按照潜意识中的自己,妄图按部就班地来活。发间的乌黑褪去,取而代之的耀眼桃红,实则是妻子和服的色彩;日复一日,潜心磨练的拳术,一旦被赋予烟火之名,仿佛那个甜蜜的夏夜就永远不会结束。
      于是乎,没能保护好妻子的狛治先生,面对喜欢吃可爱女孩的死对头,更是卯足了劲去找茬。
      对狛治先生来说,毫无目的,毫无寄托,毫无留恋,挂着空荡荡的眼神徘徊世间,连苟活都算不上。
      狛治先生曾一度认为,童磨先生连呼吸都是在浪费空气。
      不得不说,狛治先生也承认,自己在变成鬼后,在丧失了记忆,淡化掉一切人类道德观后,说话也分外恶毒。重新变回了人类,歇斯底里的狂躁心绪一去不复返,狛治先生这才肯腾出时间,重新审视这位“挚友”。偶尔,狛治先生挽着妻子的手,漫步于星辰月下,会远远瞧见晚归的童磨先生。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心软,当对方踽踽独行的背影,转眼消失在了街角时,一种莫名的悲凉总会窜上脊背,医生的诊断也好,现状也罢,先前打听来的各种乱糟消息,连同悲凉一并融入晚风,铺洒成宇宙那令人窒息的黑。
      那也是狛治先生第一次如此切身地体会到,有的人,自始至终都不属于白昼与阳光。
      狛治先生也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爱管闲事。他意识到这一点之际,已经站在了小公寓的门口,面对伤势痊愈不多时,正窝在家里练习霸气的罗德。眼见稀客到访,罗德纵使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告知,童磨先生并不在家,十有八九在防波堤附近,去那一带转转,兴许能捡到一个正在发呆的彩虹眼。狛治先生见状,连忙摆手推辞,表示他其实专门挑着对方不在家时,来拜访一下不在家的人。
      估计是理由略显离谱,见罗德愣了片刻,狛治先生强忍尴尬,絮絮叨叨地向小画家询问起老相识,最近精神如何,需不需要帮助,有没有他力所能及之事。
      随后,仿佛害怕话题中的某人,随时会从旮旯里窜出来一般,狛治先生逃荒似地冲下了楼,一边跑,还不忘扭头嘱咐罗德,别将他来过一事,告诉童磨先生。
      “越来越像个人了。”
      这估计是狛治先生,就彩虹眼教主,给出的最高褒奖。
      童磨先生认为,不再是教主的他,不再会被别人需要,理所当然会被抛弃,会被无视,注定会孤零零地度过余生。这种想法不免有些悲观。有时候,人们聚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需要对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看见彼此,就算一言不发,就算无所事事,仅仅因为对方的存在,也会无比开心。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着他。当某个清晨,百无聊赖的童磨先生路过咖啡馆时,他日夜惦记着的病友坐在窗户边,冲他懒散地挥了挥手。
      小泥鳅告诉童磨先生,她正着手于新小说的大纲,内容构思差不多走到了尾声,剩下的就是补充细节。
      撇开了疲惫又恼人的工作,在报复性地耍赖了数年后,不喜欢努力的泥鳅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收敛一点。
      “吃。”
      小泥鳅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糖果,塞到童磨先生手心,然后从朴素的箱包里搬出朴素的打字机,还嘬了一口朴素的清咖。说来好笑,长官大人的关心方式,也朴素得有些特别,像是那一颗颗糖果,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甜,却躲藏在玻璃纸后,折射出迷人的彩虹碎片。

      然而,生活似乎不肯就此放过童磨先生。
      小南姐和佩恩老大宣布结婚;白胡子海贼团正式复出;太郎有了自己的专属实验室;罗德首战告捷;狛治先生举家乔迁;乔伊耗费五年时间,顶着庞大的工作量,终于完成新船设计图;老爷子仍旧野心不死,随着海贼团的扩张,转而把魔爪伸向了黑市,着手于垄断大业。在每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喜报背后,都站着一个孤零零的童磨先生,尚且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为什么大家都会喜欢“洗了衣服没晾干”,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口出经典的带土很傻很可爱。
      午后,我在Dr.希尔尔克的诊所门口,接上完成今日治疗的童磨先生。
      我猜,就算是教主大人,偶尔也同样会想要人陪。
      他看见我时,似乎有些吃惊,但终究什么都没说。于是,两个人闷着头,并排走着,只有我时不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哈欠,灿烂的艳阳下,温热的空气中,满是昏沉沉的困倦。
      转过街角,在一家书店的玻璃橱柜中,我的目光被一本熟悉的小册子吸引住了。《坚强毅力忍传》,和自来也大叔提前给我的那本几乎一样,只不过封面的字体又稍加调整,估计是觉得先前的字潦草到难以辨认。成名作终于发售,此时的大叔,兴许正和他的狮子脸老弟大肆庆祝,为这四十天来,事无巨细的准备,画上圆满的句号。特别是狮子脸,这位前七武海大副,自从捞了一笔赏金回来,一面打理新船,又马不停蹄地前去支援他老哥,心力憔悴的两人,也终于能落得一个安稳的休息。
      我手中封面上挤满了草书大标题的那本,突然成了绝版。
      小说中,主角以长门的性格为原型,普通的内敛,又有点与众不同的倔强,故事线则以大叔的经历为蓝本,度过了平凡的学生时代,却仍旧带热情与希望,直面难有定数的未来。
      大叔也将暗恋的那个女孩写在了书里,长相甜美可人,但喜欢以暴力解决问题。很可惜的是,即便在书中,换上了长门那沉稳性格的大叔,还是没能赢得女孩的芳心,偶然遇见女孩和男友手挽手走在街上,甚至都失去了问候的勇气。
      佩恩老大说,这段情节确有其事。
      大叔的失恋,差不多是在第二次大战前夕。彼时,五大国间的利害关系日益紧张,同盟国也在背地里勾心斗角,仅过了小半年光景,战火在土和水两个军事强国之间爆发,先是波及到了毗邻两者的火之国,顺带又把风之国和雷之国给彻底拉下了水。战争永远是残酷的,也无情地夺走了那女孩的心爱之人。失去了弟弟后,尽管身为医生,面对被开膛破肚,连内脏都所剩无几的男友,她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跪坐在被鲜血浸润的土地,咒骂自己的无能。
      男友被葬在了烈士陵园,和她的弟弟一样,成为了镌刻在慰灵碑上的亡魂。
      那个女孩心碎了,在战争后,整日借酒消愁。大叔心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吸引心上人的目光。为了继续精进自己的忍术,也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年轻的大叔和那个女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远游,踏上了各自的旅途。
      大叔和初恋的故事还有后续。阔别多年,两人的老师阵亡,身为第三代火影的老人被自己最钟爱的徒弟所害。老师的讣闻一传千里,同样抵达了她的耳畔。尽管如此,当大叔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寻到她,并请她回去,接下火影之位时,她还是有些诧异。在外漂泊了二十余年,尽管用忍术维持着年轻时的容貌,她也深知青春已然不复,弟弟,男友,连同他们的火影梦,还有向来娇惯她的初代火影爷爷,都被埋在了回忆尽头,一时间,显得遥远到陌生,飘渺得不真实。
      年近半百的她成了一个赌鬼,一面嘲笑弟弟和男友的年少无知,还不忘挖苦这个纷乱不断的烂糟现实,又一面仰仗酒精而活,每一天都在躲债的路上奔走。大叔的邀约,以及同样梦想成为火影的小徒弟,一下子勾起了沉寂多年的悲痛,她暴怒而起,歇斯底里地将两人撵走。大叔说,一直令她感到愤怒的,实则只有身为医生,但无力挽回一切的自己。
      然而,陈年旧伤被彻底剥开之际,她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岁月沉淀下的稳重与成熟,最终让她放开了手。
      冷静下来后,她最终选择追随爷爷的脚步,替弟弟与男友,将理想续写新篇。
      当我提到这些陈年往事,然后再一次畅想学习忍术的白日梦时,望着恍然之间,反而更加落寞的童磨先生,我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滔滔不绝地啰嗦了好久,一言一行中,带着对现在的他来说,依旧难以体会的感动与欣喜。
      在这段大家都开心的时日,对于不会开心的童磨先生来说,无疑很难熬。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道歉,又怕自己道了歉,反而让他愈发不好受。我想起来,狮子脸说过,好的心态都是从对比中找出来的。可是,很少有人能和狮子脸一样,光能从对比中寻找积极。
      童磨先生做不到,我做不到。
      曾被诟病为笨小孩的带土,也做不到。两周前,为了庆祝小画家正式复工,刺猬头放狠话,要亲自掌勺,还要请来厨师长,好一见他亲传弟子的水准。不过,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至于原因,主要是我吃坏了肚子。为了万无一失,不在大家面前丢人显眼,带土连着七八天都把我领回小公寓,一板一眼地让我以“专业”的眼光,提出宝贵建议。事实上,把我的意见当作标杆,并不是个好主意,这一点带土也渐渐意识到。
      尽管我已经表态说,我并不会什么都吃,但在罗德和其他人眼里,我那小小的挑剔根本微不足道,不论好吃的,还是口味欠佳的,和照单全收几乎没两样。有时候,带土又把面包烤干了,我会说有点噎,带土再问我,会不会干到难以下咽,我便会回答,还行,只有一点点。
      再之,狛治先生的猫头鹰朋友,杏寿郎,最近总让我颇有压力。杏寿郎的饭量很大,吃得也快,按萨奇的话说,足以和我相提并论。每次吃饭时,我的小眼神总会下意识地飘到他那边,生怕自己在某个不留神的瞬间,被他狠狠超越。我回忆起在山贼窝里的日子,一旦吃得慢一点,还等不急吃饱,米饭就已经见了底,要想吃肉的话,只能干一架,从别人的手里生夺硬抢。我护食抢饭的野蛮作派,也是这几年,在萨奇数次对于餐桌礼仪的厉声强调下,才被扳了过来。
      当然,昔不比今,就算多了个杏寿郎,照样能有我足够的口粮。可是,那种深入每个细胞的危机感,却照样促使我更加卖力地填饱肚子。
      于是乎,在我啃下带土又烤干了的大半个吐司,晚饭时又灌了好几碗肉汤后,我的肠胃突然闹起了别扭,腹部深处的胀痛,让我霎时间冷汗直流。经过船医们的诊断,我这是消化不良,和垃圾桶多少沾亲带故的铁胃,难得一见地发出了强烈抗议。问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船医们就认为我是最近吃得太猛,消化负担过重。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正是出自带土之手的半个吐司。当天晚上,罗德收拾冰箱,看见下午的吐司还剩了一点,想着干脆当作夜宵。以往,带土做的司康和马芬蛋糕只是干,刚出炉还不算太糟糕,一旦在冰箱隔了夜,不泡牛奶吃,就会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可是,谁都没料到,那天的吐司历经两小时的冷藏后,摇身一变,硬成了板砖,生生把餐刀磕出了个豁口。
      罗德的惊恐,霎那间击中了带土那脆弱的自尊。
      难受之余,我也很惊恐,毕竟,先前的我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一个二十岁的人,居然会因为尝不出好孬,全凭一口铁齿钢牙,而差点被躺在胃中的吐司反杀。刺猬头难过极了,干脆把厨艺一事搁在一旁,给自己留出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向又一次的大失败告别。
      “混凝土”,这是热衷于看热闹的大背头,就板砖吐司一事,送给某个小笨蛋的全新外号。
      我一连难受了好几天,总是无精打采的,也自然没再有功夫去和杏寿郎较劲。飞段倒是乐得花枝乱颤,仗着我没有还手之力,抓紧时间,使劲膈应我,还专挑妈妈不在的时候。午后,我缩在屋里打盹,入睡前困得头晕眼花,但因为肠胃不适,一直睡不踏实。在我迷迷糊糊间,大背头居然在尝试把我卷进毯子里,然后挂到树上。
      我快气疯了。妈妈从集市回来后,见我俩吵作一团,还没来得及发问,那个傻大个先行告状,说他想在树上给我做个吊床,却挨了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可怜相,看得我血压飙升。
      在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向妈妈,萨奇和老爷子,控诉大背头的种种劣迹后,这记仇的小气鬼就会紧接着实施报复,往我枕头底下塞袜子,在我被子上放苍耳,或者悄悄向我的汤药里投放致死量的肉桂粉。
      傻大个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未来将面临着些什么。等我缓过劲后,见缝插针地使绊子,把他冷不丁一脚蹬进海水,往三明治里藏芥末,在红茶里撒辣椒面,用篝火吸引来蚊子,再将捉来的蚊子一股脑倒进他的后衣领,手痒痒的时候,干脆毫无理由地,给他来个清脆的脑瓜崩。
      傻大个永远猜不到,比他多吃几年干饭的我,还能想出些什么馊主意。
      就在我沉浸于和大背头斗智斗勇时,我彻底忘记了童磨先生。想起来的那一刻,心虚的我立马赶到了Dr.希尔尔克的诊所门口,希望得以将功补过。
      而这些天来,带土一直很消沉。先抛开带土那足以让强迫症以死相逼的“一切适量法则”,萨奇告诉刺猬头,每个烤箱都有自己的“脾气”,他在食谱上写的时间也仅供参考,最好的方式就是坐在烤箱前,定期查看里面的情况。萨奇所言,皆是最稳妥的经验之谈,奈何带土是个毛躁的主,铁定在烤箱前待不住。就像他虽然重金买来了电子秤,但因为液体材料一直靠目测,放多放少都随缘,于是粉多了就加水,水多了就再加粉,到最后还是全凭运气,电子秤至今也没发挥多大用处。
      垂头丧气之时,带土随手将那只叫“吐司”的胖橘猫捞起,一边捋着毛,一边向吐司猫请教,究竟该如何做出吐司面包。吐司根本不搭理他,被念叨烦了,一蹬腿,从带土的怀里流到地面,冲后者甩甩尾巴,冲着小酒馆的大门走去,留下一个敦实的背影。
      小猫咪的心思可是猜不得的。
      吐司猫这样告诉混凝土。
      从小到大,无论在宇智波族内,还是在忍校读书期间,带土向来都是坐不住的典型,是猴急的代表。小皮猴长大后,尽管总在表面上强装淡然,背地里则抖着腿,恨不得把指尖的倒刺全给扯下来。厨艺研修暂时搁浅,混凝土转而把有限的注意力,和过剩的精神头,全部集中于其他奇思妙想。昨天上午,见罗德的霸气训练尚在进行,万年吊车尾一拍脑瓜,灵光一闪,蹦出一个不得了的点子:
      假如,频繁使用万花筒写轮眼会有损害视力的风险,要是每次使用中,都把治愈查克拉集中在眼部,那岂不是能大幅度减少身体负担?
      为此,带土还特意缠上了精通医疗忍术的老爷子,并且高呼,没法使用万花筒写轮眼的带土,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宇智波。
      “我不要那么没有特点!”带土抗议说。
      听闻对方的哀嚎,正在看书的老爷子不胜其烦,但带土的想法确实挺新奇,几经思考后,老爷子负责任地给出了一个肯定答复。理论上来说,治愈查克拉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修复受损细胞,还有助于产生纤维蛋白和纤维束,进而加速止血和疤痕组织形成。有的高手,比如说柱间先生的孙女,也是自来也大叔的初恋,甚至能做到控制细胞分裂与分化。理论上来说,如果能在细胞和组织被破坏时,及时修复,那是有可能达到零负担的。
      老爷子语气严厉,赶在吊车尾又开始做白日梦前,严肃点出,医疗忍术的重中之重,就是对查克拉的精准控制。如果血流速度过快,会影响血压和血管内壁,要是细胞分裂过多,或者纤维蛋白胡乱形成,又有可能在不太妙的位置形成增生,类似的隐患俯拾皆是,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很危险的。
      带土点点头,安静下来,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才无比认真地开口:“那,角都会教我吗?”
      这下轮到了老爷子傻眼。当他甚至一度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担忧起自己是不是真如飞段所说,早该到了眼花耳背的年纪时,瞧见带土认真且真挚的目光,老爷子最终让步:“……如果你想学。”
      话音还没落,带土就欢呼了起来,一米八的大高个,恨不得一脑袋扎进天花板。全然忘记了老爷子正在看书,不喜欢被打扰,正在兴头上的皮猴全然不顾往日里的矜持,甩下一贯的臭屁风格,一个劲地缠着人家,问“角都老板”需不需要人给他端茶送水。
      面对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老爷子万分惊恐,着急忙慌地连赶带哄,把亢奋不已的刺猬头撵出了门。
      混凝土打小就不是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即使被拒之门外,忍校第一倔驴还是动用了写轮眼,通过时空间忍术,将一杯茶送到了角都老板的手边,还附赠一块干巴巴的小饼干。
      总而言之,在老爷子的指导下,带土踏上了医疗忍术的学习之路。
      正式学习的第一天,吊车尾刚重回学生身份,就撞上了熟悉的老大难:理论基础。而医疗忍术,更是理论的重灾区,对实践派的带土来说,格外不友好。上午,老爷子给带土简单交代完学习内容,然后打发他去看书,就带着罗德进山训练去了。等到下午两人回去,带土还是坐在桌前,保持着早上的姿势,弓着背,抖着腿,继续抓耳挠腮。只有冰箱里消失的隔夜饭,还有零落在桌面上的倒刺残骸,和贴满创可贴的手指,能诉说吊车尾究竟度过了怎样的一天。
      听见开门声,带土扭过头,疲惫的眼神中饱含痴呆。
      “我不是笨蛋。”小笨蛋这样辩解道。

      与此同时,除却陷入恍惚的童磨先生,埋头啃理论的带土,一并消沉下来的还有花魁大人。生来容貌绝佳,被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小梅,在众人的赞美声中,日渐跋扈嚣张。按照太郎的说法,名为“吉原”的风月区是被政府保护的无法地带,女孩子们被当成货物一样供人挑选,每日进城的客人络绎不绝,城中居民却被牢牢困住,父母辈是如此,后代更是如此。他们的母亲死后,老板娘也懒得叫人处理尸/体,还是十岁出头的太郎,扛着都快要生蛆的遗骸,走到贫民窟旁的河岸边,浅浅挖了个坑,草草掩埋所痛恨之人。
      太郎说,他对妈妈的恨就此走到了尾声。
      他认为,妈妈讨厌他们,他们也讨厌妈妈,妈妈在儿时打骂他们,太郎在长大后也还了手,妈妈懒得照顾他们,在妈妈死后,两个小孩也懒得给她立碑,到头来也算是扯平了。
      没了妈妈,两人过了两年不错的日子,虽然还是食不果腹,茅屋还在大雪天,被积雪压塌了。后来,也许是店里人手不足,老板娘终于想起来了两人,但又忌惮以凶暴出了名的太郎,便让人贩子谎称是妈妈的朋友,能帮他们提供包吃包住的工作,连蒙带骗把两人拐到了店里,走上了妈妈的老路。
      不管是生前,还是身后,甚至连子孙后代,都是店里的财产。
      老板娘后来这样告诉他们。
      圈住了小梅,就等于擒住了太郎。作为女孩,在花柳街的生存方式简单粗暴,只要相貌出众,乖巧听话,那钱财礼物铁定收到手软;然而相貌平平,或者是毫不出彩的姑娘们,就算死在哪个角落都无人理睬。在这种地方,连谈论人权是奢侈。成长于这扭曲的价值观,在小梅的小世界里,除了哥哥以外,美貌永远位居第一。
      美貌可以为她带来特权与无尽的便利,仗着美貌,她可以为所欲为。
      花街是一个被精心设计过的囚笼,这样幼稚的自恋更像是个错觉,虚幻得有如泡沫,而真正的社会,则要比花街构建出来的浮华假象复杂得多。历经一百四十年后,走出了地狱,在山村里安家落户之际,小梅才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对此倍感困惑。她的美艳不再受人疯狂追捧,而哥哥的其貌不扬则不会再遭谩骂无数,尽管村民们因为害怕阴郁海藻头,而总是躲得离兄妹俩越远越好。
      小梅的困惑,自从来到科贝尔特后,被无限放大。
      也许是出身风月区的缘故,小梅总是下意识地会把身周的女生,拿来同自己比较。容貌如何,品味怎样,身段是否娇艳动人,从来没有一个女生入得了小梅的眼。小梅需要所有人的关注,小梅想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小梅不喜欢被人冷落。现在,逃出了花街,走出了山村,来到此的小梅虽说绝非被疏远,也算不上被遗忘,加入白胡子海贼团后,大家照样对其宠爱有加,有人陪她胡闹,有人给她扎漂亮的辫子。
      但是,小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再是大家唯一的话题。平日里,大家会提起的事很多,侃天侃地,其中不乏有些沉重的,更多的却是轻松和愉快,本来生活就够难了,谁都不想再给自己增添额外的不开心。
      在来自五湖四海,甚至异世的各方消息中,小梅也不再是在大家的话题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女孩,这样的现实让花魁大人相当难以接受。
      大叔的初恋是一代名医,也是第五代火影,年轻时曾和大叔,以及同组的科学狂人一起被称为“木叶三忍”;身为大叔的亲传弟子之一,平日低调的小南姐,实则在十多岁时就自创忍术,冠以“纸遁”之名,籍此稳坐革命前线,成为晓组织当之无愧的二把手;芙天资聪颖,因此被选为怪物的容器,被村民排挤,但她一直梦想着拥有一百个朋友,也期望自己能成为像角都前辈一样的英雄豪杰,为此苦练五种遁术,最擅长水遁和风遁。
      梅丽最喜欢的罗宾和娜美,一个九岁时就能阅读古代文字,最终靠着只言片语的碑文,还原出整个古代帝国的全貌,填补了世界史上“空白的一百年”,另一个则是为航海术而生的天才,十岁时完成了第一张地形图,在故乡被鱼人族海贼占领后,她为了故乡,和海贼头子许诺下一亿贝利,来买下她所热爱的土地,后来,她也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为全世界小岛绘制出地形图的航海士。
      那天,梅丽从小泥鳅那里回来时,口袋里揣着满满的糖果。虽然小女孩始终坚信,大海贼是不能轻易流泪的,却还不等踏进小酒馆门槛,便没再能绷住,禁不住号啕大哭,直到破了音,直到音色沙哑。
      梅丽哽咽说,她好想他们,真的好想,好想。
      “将一行人护送到世界尽头”,小女孩的梦,在政府策划的抓捕行动,彻底宣告失败之际,随着船身燃起的熊熊烈火,和漫天飘落的雪花,沉入了深海。来到镜中海的梅丽,到造船厂工作,成为了一名顶尖的小船匠;娜美小姐的妈妈收留了梅丽,她参过军,击杀过海贼,为了保护故乡而牺牲,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战士;本该参与政府抓捕行动的CP0长官,中途病倒,卧床半年后离世,本就博学多识,现在已然一跃成为知名作家,将恼人的政务工作潇洒抛诸脑后。
      除此之外,还有以世界第一大剑豪为目标的古伊娜,为了阻止内乱,潜入敌人内部当间谍的阿拉巴斯坦公主,世上首个掌握鱼人空手道的人类女革命家,以传说中的英雄为榜样,和自己那残暴父亲抗争的四皇之女。
      也许在外表上,小梅确实略胜一筹,但提及其他人的名字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加上各式各样的前缀,还有可圈可点的人生高光。
      小梅没有,小梅有的只是漂亮。
      假如一个人的价值,仅停留在外表的话,那这个世界未免过于悲哀。昨天中午,在吊车尾靠着剩饭度日时,厨师长提着一篮餐食,装着蒜蓉烤面包,百里香烤肉,还有金枪鱼色拉,优哉游哉,蹓跶到实验室门口。某个大天才最近很忙,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总是在清晨草草吃下早点后,一边学习新内容,一面复习Dr.希尔尔克所传授的实操,一直折腾到下午,再吃一个午晚饭来结束这一天的忙碌。为了复兴老爹的声望和海贼团的荣耀,为了不让角都老板和希尔尔克老师摇头,更是为了自己人生中的唯一爱好,太郎干劲十足。
      太郎说过,他的鬼老板曾经评价他为“贪婪”。
      他难得同那不喜欢干人事,且阴晴不定的前老板达成共识,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想要得到的多了,动力自然有了,况且社会上的资源本就有限,抢占先机准没错,说不定先前捞到的好,在日后能派上什么意想不到的用场。
      他想让老爹重归海上霸主之位,又想帮老爷子成为掌握黑市命脉的财阀,还想像Dr.希尔尔克那般,在领域内拥有顶尖水准,既然论起贪心,那当然是全都要。
      萨奇到来时,小梅正趴在窗户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悄悄向里张望,不敢去打扰正全神贯注的哥哥,只得乖乖站在门口,把笔尖贴在玻璃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安静到异常。太郎始终没能注意到窗外的两人。萨奇将食物放在门口,留下了一张字条,提醒太郎好好吃饭,于是和小梅一起,悄悄地离去,一如之前悄悄的出现。
      通过外表来评判一个人的价值,萨奇说,没有人该被这样苛刻地对待。

      第二天,我在小酒馆擦窗户时,小梅突然跑来问我,假如她不是花魁,长相也普通,我还会记得她吗。突然被这样问,我一懵,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沉思片刻后,又瞧见小梅高挑起的眉角,似乎耐心所剩无几,便赶忙回答:“会的。”
      “为什么?”小梅追问。
      “……嗯……因为任性?爱哭?”
      话音刚落,小梅就冲我的脊梁狠狠砸来一拳,捶得我一个趔趄,随后气呼呼地走开了,遭莫名殴打的我被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抹布,一脸茫然。
      谁说美女没有小心思的,美女的小心思一秒钟八百个。
      迎着晌午的炎日,玻璃上的水渍很快便蒸发殆尽,透过天穹的湛蓝。我擦着玻璃,一边跟加尔嘟囔,不知小梅又在耍什么小脾气。所有人都知道,花魁大人每天都要生气,花魁大人每天不能不生气。像是在前一阵子,文森特因为说小梅的新发型像个剥开的山竹后,花魁大人大发雷霆,霎时间,嚎得像是军舰上的鱼/雷警报器,搞得太郎一个头两个大,也震懵了小胡子。
      “还有上、上、上、上次,”我继续补充,“文森特在小梅练枪时搭话,结果招了劈头盖脸一连串怒怼。鬼鲛说,小梅发起飙来一点都不可爱,结果小梅的心态崩了,直接蹲在码头上哭了起来……”
      到此,加尔忍不住接上茬。
      他十分直白地告诉我,如果我们谁都不会说话,大可选择全员闭嘴。
      我有点憋屈。虽然我承认,自己并不是那种会在开口前深思熟虑的类型,但是突然被嫌弃的感觉还是不太美。说来惭愧,我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厚脸皮,有时,就算是很小一件事,我都会来回琢磨好半天,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说的话冒犯了别人。每个人心底都住着一个玻璃心的小胡子准将,每当此时,总会想可怜巴巴地眨眨眼,摆出一脸委屈。
      谁不想要狮子脸那样的好心态呢?他的脑回路仿佛厨房里的漏勺,随便搅一搅,捞一捞,到头来,锅底剩下的只有汤。
      正当我郁闷之际,阿伊莎小姐不知何时站到了大厅,一改往日的甜美风格,身着典雅的酒红色礼服,金灿灿的鸢尾花刺青正安分地趴在肩胛骨。她似乎很激动,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呆呆注视众人半晌,才费尽心思地组织好语言:“我被录取了,在剧院。”
      事情还要从上个月说起。说起罗砂给漫画作曲一事,我甚至有点恍惚,总感觉像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情。在初展歌喉之后,身处欢呼声中,阿伊莎小姐才终于下定决心,要重新拾起以前的歌手梦。说来很寸,当年,她被天龙人买下的原因,无外乎也是其动听的歌声,曼妙,悠扬,像是山泉一样纯粹。
      阿伊莎小姐想过,假如被普通的王室贵族买下,被当作仆人对待,只要稍微花点心思,逃出去并不是难事。尽管在人口拍卖行,被抓来的所有人都会被戴上手铐和项圈,但只要被普通的买家拍下,这些枷锁会被统统撤掉。
      原因很简单,拥有奴隶,是世界贵族的特权,给人类戴上项圈,是世界贵族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而对阿伊莎小姐来说,被天龙人买下,那真是霉运中的噩耗。
      曾经的骄傲,转眼成为了葬送自己前程的元凶之一,任谁都难以接受。
      后来的日子难以回首,阿伊莎小姐曾被多次要求连续72小时,不间断地唱歌,直到买家的客人离开。为了保住性命,为了不招致一顿毒打,阿伊莎小姐被像一只金丝雀一样关在笼子里,只能听从这些无理要求,嗓子干了,便喝点水,微微一润,强撑着度过这要人命的三天整。对阿伊莎小姐来说,本该带来快乐的歌唱,再那时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来自喉咙深处,隐隐绰绰的血腥味。就算逃亡失败,来到了镜中海,始终走不出恐惧的阿伊莎小姐不停地更换工作,跟着船只四处漂泊,在每个临时住处又多加了两把安全锁,生怕买家的潜在熟人找上门,也没再唱过歌。
      并不是因为害羞,不愿开口,而是出于害怕。
      她说,这里很安全,安全得让人放松,就像以前的家,那时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科林还是个上蹿下跳,给事儿精街坊添堵的捣蛋鬼。阿伊莎小姐现在进了合唱团,但她希望通过努力,在不远的将来得以胜任领唱之位。
      女孩子生来就该被爱的,无论是阿伊莎小姐,还是小梅,不该被当成奴隶关在笼子里,也不该十三岁就被卖给四十多岁的暴力狂当妾。
      狮子脸这样讲。
      大色/鬼难得正派起来,我们不免倍感意外。当看到我们统统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时,狮子脸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严肃地说,就算他花心,经常和漂亮女孩搭讪,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渣,喜欢小黄书,还会像个痴/汉一样偷看美女入浴,但身为原七武海的大副,也有最基本的良心和道德底线,绝不跟那些不入流的下三滥相提并论。
      “强词夺理。”文森特如是评价这套歪理。
      可是狮子脸心大,他才不会介意一个海军准将的看法,还顺便讽刺小胡子又较真又古板,难怪没有女生喜欢。刚和大叔忙完出版一事,狮子脸心情甚好,他表示,等下午给新船灌满水箱,干完杂活,他准备再向小泥鳅求婚,好歹碰碰运气。他甚至扬言,就算对方不答应,也绝对不会讨厌他。
      狮子脸那过头的自信,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点和自来也大叔简直如出一辙。回忆起青春,大叔没少惹初恋生气,有一次在偷窥女浴时被逮了个正着,未来的第五代火影一气之下,直接把大叔用绳子捆起来,挂上罪状,吊在树上示众。而大叔的记性,也正如他的狮子脸老弟,仍旧是个开心的惯犯,记吃不记打。所以,两个死性不改的家伙口口声声向别人示爱时,往往当真的只有他们自己。
      “真是服了,”爆破艺术家一甩刘海,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你倒是拿出点诚意啊?还有,你今天的外套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狮子脸一愣,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会,才哂笑道:“……啊,出门太着急了,居然大衣穿反了。”
      但他脱下大衣,才在肘关节处的布料上发现了大家眼中的问题所在。黑色的风衣里侧,赫然绣着一个玩具熊,还有数个粉色桃心,附带一句话:
      呵啰呵啰呵啰,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一瞬间,狮子脸险些心肺停止。据说,这件风衣是他家大小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两人尔后还因为大小姐的挖苦而大吵一架,闹得船长哄完这边,又赶忙去劝那边。相处多年,狮子脸也很清楚大小姐的娇纵脾性,绝对出自这恶作剧狂热爱好者的手笔。反穿着风衣在街上闲逛一早上,自觉潇洒形象毁于一旦,狮子脸又羞又恼。
      “佩罗娜——!你个混蛋——!”他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
      生气之余,狮子脸向我们求助,是不是因为他的奇怪装扮,面对又一次的表白,小泥鳅今天早上才一声不吭。
      “你觉得为什么呢。”十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趁着闹剧越演愈烈,泰勒叔悄悄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小瓶朗姆酒,在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于暴怒的狮子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把酒一饮而尽。这个酒鬼不管多少年,对自己的酒量和酒品永远没有数。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当我们注意到泰勒叔的小动作之际,他已经神智不清了,搂着乔纳森,大呼他要成为宇宙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混乱中,阿伊莎小姐从斜挎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雷/管,搁在桌上。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她淡然说:“安全了,所以不需要了。”
      不知不觉中,生气的小梅淡出了大家的视野。
      小梅,这次真的被冷落了。

      站在困惑终点的,是焦虑,而焦虑被引爆后,则是恐慌。这天下午,小梅就失踪了,事实上,午饭之后没再有人见过她。首先发现的是下班后的太郎,他在小酒馆没有见到妹妹的踪影,便跑去了妹妹工作的时装铺,贝尔梅尔小姐的杂货店,还有妈妈的花坊。一般来说,小梅没有等哥哥下班时,要么在时装铺和老板娘讨论设计,要么在杂货店吃点心,或者在花坊静静喝茶,时不时和妈妈小小抱怨一下七零八落的琐事。
      但小梅并不在,大家也都没有看到小梅。
      寻找无果后,一个最糟糕的推测,蹦进所有人的脑海:绑架。
      正如海军准将所分析,论动机,不管是人口贩卖,还是向白胡子海贼团寻仇,都显得极其合理。漂亮,惹眼,落单,又处于弱势,小梅简直是最佳目标。做最坏的设想,大家立即行动,就算要把小岛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小梅的半点踪迹。泰勒叔和罗西带人去排查港口船只,准将一通电话打给了长官,长官又拉上了原七武海大副,三人和一条金毛猎犬即刻前往海列车站台,一面查监控,一面拦截可疑人士。假设小梅被绑票,走的海路,一下午的时间里,船只应该即将抵达临近的小岛,太郎干脆搭上迪达拉的大鸟飞往了公海,小奥兹带着巨人们则接管近海。
      由于担心小姑娘的安危,老板娘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同梅丽以及贝尔梅尔小姐负责商业街,妈妈和罗杰老爸沿着海湾找遍边边角角,我们其他人主要则集中在繁杂的市中心,拿着小梅的照片,挨家挨户地敲门,在街头巷尾吆喝。
      童磨先生难受极了。太郎刚立下保证,没有人会离他而去,小梅就不见了踪影。几天才得以平复的消极忽然上涌,泪水霎时模糊了视线,嘶喊着小梅的名字,跌跌撞撞地穿梭在人山人海。
      同样,我也并不好受。
      要是我中午没有惹小梅不开心,她会不会就不会独自出门,也不会被绑走。要是小梅和阿伊莎小姐一样,随身携带武器就好了,本来我还指望着她能用枪自保,当发现小梅的手/枪被她随意地丢在了钢琴上,微弱的期望随之破灭。
      小梅太美了,仅仅是走在街上,总能骗来路人的视线。
      按照目击者的描述,我和罗砂从市政厅附近,经过钟楼,一路找到广场,把相邻的东西南北四条街区都翻了个遍。尔后,两人在十字路口汇合时,一只乌鸦落在了我的头顶,疯狂尖叫着,衔起我的碎发,卯足力气,把我扯向广场的一侧。那是止水先生的通灵兽,估计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一反常态地躁动起来。
      绕过广场,乌鸦把我们领到了一幢巍峨的建筑前,展翅于昏暗夜色,跃上二楼的窗棂,用喙敲击着彩色玻璃。
      这是科贝尔特市的图书馆,是小梅向来不愿涉足的地方,而我和罗砂穿过二楼层层叠叠的书架,在靠窗的位置上,发现了整个下午都行踪不明的花魁大人。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图书馆内并无几人,却仍然灯火通明,而小梅正趴在木桌前,面对着摊满整张小桌的航海史,痛苦地抹眼泪。
      “梅!!!”
      罗砂严厉的斥责在耳边炸开,小梅吓得一哆嗦,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我和罗砂,那张漂亮到盛气凌人的小脸满是泪痕,双眼哭到红肿。
      小梅很安全,没有被绑架。这个消息着实让人松了一口气,但对于她因为闹脾气,而一言不发离开的任性做法,两人无一不感到恼火。不管是我还是罗砂,被折腾了一整晚,既疲惫,又心塞,先是给其他人打了通电话报平安,如释重负的同时,紧盯着小梅,希望她能在我们发火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突然而然的沉默,有如台风前的死寂,紧张得令人窒息。
      从未被如此责难过,花魁大人鼻子一酸,哭出了声。
      “我不是笨蛋。”小笨蛋呜咽着,含糊不清地说。
      我把小梅背了回去。一路上,罗砂都在不停地责令她不许哭,闹出这么些烂摊子的任性小孩没脸哭。而小梅的哭声则因为委屈,紧接着越演越烈。后来,她哭累了,便趴在我的背上,拒绝和任何人沟通。
      我和罗砂把她送回家时,已经深夜十点半。她从我背上下去时,站在家门口,对我们小声说:“他们,那些村里人,说我们是人精丑哥哥,和漂亮笨妹妹。”
      “我不是笨蛋。”小笨蛋吸吸鼻涕,再一次强调。
      小梅安全回家后,望着那副嚎哭后的难过小表情,太郎既心疼又生气。娇气鬼也难得自知理亏,没有像往常一样挑各种离奇理由来搪塞,只是撅着嘴,安安静静地听哥哥的说教,随后又被揪去向着急上火的老爹认错。小梅把大家都吓坏了。还没怎么缓过劲,转而又崩溃了一遍,童磨先生回到公寓后依然头痛欲裂,躺进被窝,吃下镇静剂,才止住了不受控制的泪水,昏昏沉沉地睡去。本打算再度求婚的狮子脸,盯着监控看了四个小时,不肯放过一帧,等接到消息时,早已头晕眼花,也把打好草稿的表白忘了个一干二净。
      尔后,三个人和一条小狗去吃了大排档,端着食盒,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遥望月夜星空。狮子脸指着星河,说:“这是金星,那是木星,还有‘你偷走了我的心’。”
      “……好油!”
      见文森特打了个寒战,小泥鳅贼兮兮的眼神一飘,不甘示弱地接上:“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是缺点你!”狮子脸对着文森特嚷嚷。
      “我想买一块地,你的死心塌地!”小泥鳅也对着文森特嚷嚷回来。
      “我去菜市场买了柿子,是一生一世!”
      “昨天我带着窝头路过一片泥地,窝头从兜里掉了出来,我惊呼:原来是窝想泥了!”
      “……都闭嘴好不好!恶心死了!”
      可怜的准将一脸恶寒,仿佛要把毕生吃过的饭,一股脑全部吐出来一般。而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人,见状,更加乐不可支。计划中的求婚,也突然间变成了坏心眼的游戏:换着花样去恶心小胡子准将。尽管文森特深感不适,金毛犬杰克却认为有趣得很,摇着尾巴,无声地表示,今晚小狗狗想再听一个油腻笑话。
      之后,小梅在家里藏了一天。
      等她再次出现,她对此闭口不提,我们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只是怕再触动她某根脆弱的神经,连以嘲笑别人为乐的大背头,都特意回避起前天的“绑架案”,当天他也被折腾得够呛,都提着灯,大晚上找进了深山老林,却得知失踪的娇气鬼在图书馆安营扎寨,切身体会到了花魁大人的不好惹。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小梅啊,”吃饭时,老爹点燃一根雪茄,忍不住旧事重提,“以后不可以这样肆意妄为了,知道了吗?”
      小梅点点头,继续耷拉下脑袋,心不在焉地用沙子扒拉起色拉。
      听进去了,但似乎又没听进去。
      虽然我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娇气鬼的家教还是不出意料地变得更加严格。无论是老爹还是太郎,都要求小梅以后在出门前,必须说明去哪里,和谁一起去,几点前能回来,需不需要人接送,诸如此类。而小梅仿佛着了魔,连着几天都独自出门,独自前往图书馆,独自翻阅航海史,然后面对晦涩难懂的行文,独自黯然神伤。那天,当我和罗砂找到她时,她也是这副模样。我们两人谁都说不清,为什么那个向来注重外表,认为学习枯燥的花魁大人会来图书馆,为什么她会去翻阅航海史,为什么她一边看一边哭。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很久。
      一天下午,我被贝尔梅尔小姐叫去店里打杂,平时作为苦力的迪达拉,此刻正在海上执勤。贝尔梅尔小姐很懒,每逢进货日,假若能找到人使唤,她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但她懒得做日程安排,以至于订单都运到了,她才如梦初醒。考虑到我们平时也各忙各事,更大程度上,她甚至懒得给我们打电话,于是便往街边一杵,叼着烟,望着行人来来往往,时刻准备着随机抽取一个熟人冤大头。她很清楚,我们这些臭狗屎,见她站在街边,绝对会跑来,和她搭话。
      而今天,我恰巧路过,还叼着没吃完的烤鱿鱼,向她搭了话。
      贝尔梅尔小姐嘱托给我的工作量不大,假如等上十来分还抓不到人,她只好自己动手,也就搬搬箱子,核对订单稍微麻烦点,但她很懒。我把进货堆进储藏室,一一在订单上打个勾,每当这时,我都瞬间理解了喜欢把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文森特,单是在清单上打勾,就足以带来一整天的快乐。我也想做日程表,画在航海日志上,但是我懒。
      完成了工作,贝尔梅尔小姐端出来一块烤年糕和煎午餐肉以示感谢。
      她说,让我挑个她不懒的某天,带上四处乱窜的小朋友们去她家,她给我们炸鸡排吃。
      贝尔梅尔小姐特别懂小孩子的心,也十分乐意和他们相处。贝尔梅尔小姐的两个女儿都是不折不扣的闯祸精,娜美小姐会因为家里穷,去书店偷和航海术有关的昂贵书籍,而她的姐姐也好不到哪去,整天和小镇上的孩子干架,把大块头男生揍到哭,活脱脱一个街头小霸王。贝尔梅尔小姐说,和不省心的女儿比起来,每天在泥地里翻滚的梅丽,还有上蹿下跳的芙,两个老爷子眼里的小疯子,在她看来都无比乖巧。
      聊天之余,不知何时,小朋友之一的梅,孤零零地站在了小店前。
      她一手揣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另一只手将碎发从漂亮的脸蛋上拨开,别在耳后。午后的暖阳给她浑身上下镀了一层金,耀眼得有如传说中的仙子。小梅被哥哥托付来买橘子和牛奶。自从“失踪案”后,太郎便把跑腿一事转交给笨妹妹,几乎天天都要把小梅打发过来,今天买个洋葱,明天买根胡萝卜,就算能一起买,也绝不一起买。人精的言外之意很明显,省得娇气鬼闲来无事,讨来余暇得以到处乱跑。再之,光是和贝尔梅尔小姐打个照面,也能让当哥哥的放心不少。
      结账时,小梅伫立在柜台前,呆呆注视着墙上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通缉令上抠下来的,贝尔梅尔小姐将宝贝女儿的容貌放了大,甚至还裱了框。照片中,娜美小姐风姿绰约,手臂上刺着风车和橘子的纹身,她轻挽起柔顺的秀发,眉眼满含俏皮的笑意。小梅静静注视着娜美小姐,娜美小姐也默默回望着她。
      视线相对,小梅有些惶恐。
      而娜美小姐仍旧妩媚可人。
      “看不懂航海术,读不明白历史,也是没有关系的哦,”贝尔梅尔小姐从抽屉里摸出橘子味薄荷糖,将零钱和糖果一并塞到小梅手心,“小梅就是小梅,不用着急改变什么。”
      小梅低下头,没吭声,只是把糖果和印着“航海史”三字的书,努力往背后藏了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通缉令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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