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巴洛克绿萝

70、完

　　顾琮要结婚的消息在公司炸开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身边从未出现过有私交男人的独身女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告诉大家她要结婚的消息。

　　要结婚的决定，顾琮在盛兮提出后，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大概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折腾够了。两个人最终还能走到一起，还有什么过往需要计较吗？她觉得过去那个吹毛求疵的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了。如今，她变得柔软，甚至有些悲悯。

　　他们没有举办隆重的婚礼。只是在两个城市，邀上三五好友分别聚了聚，就当是告诉了大家他们的合法身份。
　　直到顾琮怀孕，盛兮仍旧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看着顾琮渐渐显怀的肚子，才慢慢接受自己已经和顾琮是夫妻的事实。
　　幸福来得太突然，才会让人觉得过去的一切折磨都是必经之路。
　　顾琮的预产期在来年五月。他们盘算着，五月最好，那个不冷不热的天气，坐月子的话，母亲和孩子都不会太难受。

　　他们将房子那间朝南的房间布置成了婴儿房，买好了上下铺的木床，孩子的玩具堆满了房间的角落。盛兮甚至早早的就把房间刷成了粉色。顾琮笑他太着急，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呢。他倒满不在乎，一定是个女孩，我要给她扎小辫、带她堆雪球、把她身边的不老实的男孩子全部赶跑。

　　那年冬天，是盛兮一生都不能再次回忆的过去。那天快要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这里是位于西郊的一家名品商场，他的太太在卫生间被人刺伤，目前伤势不明，人已经被送到附近医院。行凶者趁乱逃脱，目前商场正在配合警方调查……
　　后面的事情，盛兮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胡乱拉了身边一个员工，开车赶往医院。
　　抢救室的灯熄灭的那一刻，顾琮被盖着白布推出来。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圆鼓鼓的肚子。那里面还蜷缩着他们还未出世就已死去的孩子。
　　医生告诉他，凶手显然是有备而来。刀刀直中要害，一刀捅在了心脏处，一刀捅进了她的肚子，还有一刀划在她的颈动脉。任何人遭受其中一刀，都难以承受。
　　盛兮看着医生的嘴唇一张一合，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出无声的电影。他不明白，早晨和他斗嘴，要他陪她去逛街的女人，怎么如今会是一具遗体，就这么冰冷冷的躺在他眼前。
　　“是因为我没答应陪她逛街，让她自己去，所以她在生我的气吗？”
　　盛兮呆愣愣的说。
　　医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有些错愕。
　　“她还说要给我买一条领带，配那套西服。”
　　……
　　他满脸痴愣，喃喃吐露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随后赶来的周斯展看了都觉得不忍。
　　他们留了一个人照看已经失魂落魄的盛兮，其他人帮着办理了剩余的事情。

　　第二天在本地新闻里，盛兮在电视上看见了韩蔻。她在一家廉价的小旅馆中被警察抓获，即使打了马赛克，即使被警察和记者簇拥着，即使出现的时间只有几秒，盛兮仍然一下就认出了她。
　　采访记者一直喋喋不休：“当时的情况是：韩某尾随受害人进入了商场的洗手间，趁受害人无防备的时候，跟进了卫生间隔间，并将其捅伤后逃跑。”
　　“卫生间保洁人员发现异常后立即联系医院救护车并通知了警察。”
　　“……”
　　“……但是由于当时伤者情况过重，经抢救仍未脱离危险，受害人顾某已于当日下午去世。”
　　“……”
　　“具体原因警方仍在调查中。”
　　这条新闻很短。可电视机前的盛兮却肝肠寸断。他想起结婚之前，韩蔻来找过他。

　　就算你是我哥哥，你也不能和她结婚。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嫂子。
　　如果你和她结婚，我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情。
　　盛兮并没有把她的威胁当一回事。他只是告诉她，木已成舟，他们一定会结婚。
　　韩蔻听见他回答的时候，脸色很平静，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鱼死网破的决绝。
　　盛兮并没有把她的反应当做一回事。想着下午和顾琮去看电影，所以和她寥寥几句便离开了。

　　此时的他，想着韩蔻当时的表情，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顾琮……”
　　盛兮突然觉得心脏被狠狠攥住，那一瞬间的痛让他直不起身，一时腿软跪在地上。
　　就在昨天早晨，顾琮还吵着要去附近新建的一个公园去看花展，他怕人多不让她去。顾琮气的不想理他，把一个大抱枕摁在他脸上。
　　而今天，他却只能从新闻里知道那天的情况。顾琮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他们的孩子连这个世界都没看到就离开了。
　　怪不得有人说，过分的幸福会遭天嫉。
　　那老天爷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们一起走呢？

　　这个冬季，一直都是缠缠绵绵的雨。盛兮已经很久没有走出房门了。他窝在婴儿房里，满地堆满了空酒瓶。周斯展看着他的样子，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琮的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夜之间病倒了。顾越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偶尔也到他这来陪他待着什么都不说。
　　盛严尚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没了春风得意的锐气，倒是多了人父的宽容与慈爱。即使真相大白，盛兮不再和他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这么多年的父子感情还是存在。顾琮去世，对他的打击也不小。现在他还会和盛兮一起喝酒聊天。

　　冬去春来，日子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是得照样过。只有盛兮一个人走不出来，他经常一个人开车去顾琮的墓前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她走的太突然，所以墓碑上的照片都是从手机中临时找的。那张在海边回眸一笑的样子，每次都让盛兮看的眼睛发酸。
　　重新在一起后，她经常说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所以我们在能好好活着的时候，一定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所以当时，你是不是就已经有了感应？
　　盛兮摩挲着墓碑上的文字，一遍一遍的问她。
　　他回忆着这些年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又想着自己的一生，好像余下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第二年，冬至扫墓，墓园变得比往日热闹，人们在路过一个墓碑时，有些人会好奇的驻足。这是个合墓，墓主人是一家三口。夫妻两很年轻，或许是因为一场事故，一家三口都长眠于此。
　　有人会细看，才发现他们大概不是在同时去世的，两人的照片风格不一样。那个男人的照片是黑白色，五官出众，面色沉闷，眉间化不开的浓郁忧愁，而女人很美，她回眸一笑，背后是一片碧海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