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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子的愤怒(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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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回对这太子赵泠,是没什么好感度的。
她在这世界,仿佛从她一开始出生,世界就给了各种敌视恶意。总是各种倒霉凄惨,各种苦大仇深,她什么都不如唐宝珠,运气不如唐宝珠,拼尽了力想做些什么,却都是以最最滑稽可悲的方式结场——她是一个失败者。
众人眼里心里只有唐宝珠,如果说,世界的恶意就是让她在泥潭里像个渣滓被唐宝珠踩在脚底、始终不得翻身,那么,这些恶意们中的最大之一,就非太子赵泠莫属了。
第一次见太子赵泠,和宝珠一样,都是皇家马球场上,两个少女站得远远地,都想一窥那太子俊容。
宝珠不小心在太子跟前摔跌了一跤,太子骑坐马背上,卓越俊逸,轻眯起眼,便一瞬不瞬盯着她,像是魂儿都被唐宝珠勾走了。
可她呢,同样出场方式,同样场景,太子根本就不看她,继续甩起手中一支球棍,把地上马球一撅,冰声冷气地叫她滚……
之后种种,就不消说了。
太子看她的目光,如阴沟里的臭虫和蛆。甚至有一次,因为唐宝珠,还差点给她丢进池子里喂蛇……
她实在害怕极了这个男人,不,甚至有一种刊心刻骨的恐惧与厌恶。
沈雁回向太子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礼:“民女、民女再次谢过殿下出手相救!”
连声音都是战栗发抖的。
原书给她一个既蠢又恶毒的智障角色,而沈雁回再蠢再智障,有件事还是拎得清——
这太子赵泠,怎么可能会救她?怎么可能打横抱起她、就飞速逃离那群蜜蜂?
和唐宝珠等所认为一样,男人视力不好,稀里糊涂抱错了人!
“雁——”
赵泠嗓音柔而怜惜地,刚想伸手去扶。他的嘴角倏忽闪过一抹涩然与失笑。
他们,已经隔了茫茫的人世,重重的轮回。
女子,还是那个女子,杏脸桃腮,弯弯的眉,星子般明亮的眼,肤色白净,婀娜苗条。
然而,这样子难保不会因自己的突兀和莫名吓到她?
他笑道,一边故作轻松穿起刚才所脱的那件锦袍衣衫,整整袖子,又整整束带:“咱们……咱们还是在这儿好好说会儿话吧?哦,对了雁回,刚才你为何会被一群蜜蜂追赶?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雁回一怔,赶紧忙不迭地跪下,吓得哆嗦个不停:“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赵泠胸口倍痛,笑容慢慢尴住。
沈雁回道:“民女并非是故意的!原是、原是民女和王府的赵云泽一起散步,无意间路过的那儿,正好看见树上有个大蜂巢,担心它飞出来蜇人,所以我们就,就……”
沈雁回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心机深重、低敛着眉、眼睛开始滴溜溜转。
对,推到那赵云泽身上,万不可被此男人拿出话中漏洞……
赵泠表情复杂,没说话,像是思索什么。
沈雁回道:“民女、民女可以退……退下了吗?”
***
赵泠半晌仍旧默不作声,忽然,从胸口长吁了口气,闭了闭眼,重又睁开。
“你先起来,好么——”
他打叠起万般温言软语将女子亲自给扶起。“从今以后,你也再不要对我跪了,知道吗?还有,我也不是什么太子,我是你的,事实上,我是你——”
沈雁回猛然瞪大了眼,浓密卷翘的扇睫不停眨啊眨、上下扇动,模样愣愣地,像是在看什么令她惊悚无比的怪物。
赵泠失笑,道:“也罢,我现在给你说什么,你也听不懂!”
他把女子很仔细珍重搀起来。沈雁回肩膀颤颤地又是一缩。男人的手,对她如同染毒。
赵泠同时僵了好半天,这一刻里,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无助极了。
他本就不善表达,曾经作为平阳侯府世子时性格沉默内敛,寡言少语,而如今,面对昔日妻子,她就在自己眼前,竟手足无措得,分明想与她说的太多,想好好拥着她,却反而近乡情更怯,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起……
***
时间徐徐流逝,又是两天过去。“太子殿下,这是您要的东西——”
太子重华宫,赵泠正批阅奏折。表面看,他是正专注在阅览折子,实则却走神也不知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太监王喜将一象牙嵌螺钿首饰盒子恭恭敬敬、用一托盘盛着,奉至太子跟前。
这是一只装有发钗首饰的精美漂亮盒子。王喜小心翼翼,边递边观察太子脸色。
王喜心中大震:是啊,果真是大不一样了!整个东宫如今都在传,现如今的太子,是从前的那个太子,可自从他被毒蛇咬了昏迷醒来后,就完完全全和从前的行事不一样。处理起很多事来,更像一个太子该有的章法、该有的气度,也比从前的太子更像一个太子。
赵泠对王喜说了声退下吧,也没功夫理会内臣们想法,他把所接的首饰盒捏在手中——轻揭盒盖,却见里面躺了一支亮闪闪镶珠石点翠簪。
赵泠拿出里面发钗簪子,怔怔地,胸口又是一阵闷痛酸涩袭来。
原来,按照书里的情节,明日就是这表姑娘沈雁回的十六岁生日了,她孤零零,精心捯饬打扮一番,正感忧郁凄凉落魄,结果有人说她表哥赵直给她买了一件生日礼物、并打算送给她。她高兴坏了,书里的描写是表姑娘心花怒放,闻得这消息各种乐乐淘淘、不知东南西北,可是,当她一脸欢喜羞涩地跑去问表哥赵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时——
她却亲眼目睹表哥赵直,将一直亮闪闪的碧玺发钗插到了唐宝珠云髻上。
沈雁回在里面的黑化嫉恨与恶毒,似乎从这样情形看也是合情合理。
之后,她为着此事,又干了无数的蠢事、恶事,直至后来丧心病狂,彻底扭曲。
赵泠深吁了一口气,是的,是从这刻起,他几乎忘记自己曾是求仙寻道之人,要求的心境绝对要做到不怒不恨不嗔。
他想的:何其衔冤负屈!妻子雁回分明是那样一个温润美好善良的女子!
无论如何,他要把她找回来!要让她在这世界翻盘逆袭,绽放她该有的光彩!
并让她明白,她究竟是谁!
他既来了这里,自是再出不去了的,金仙道人当时已把各种代价道理详细告知,且不能乱用修仙法术,否则,必遭孽果……
他把手中那支簪紧紧一握,剑眉蹙拢着,压抑了一股不易察觉难纾的情绪。
“殿下——”
这时,王喜公公手执拂尘来报:“肃亲王府的两位公子有事要求见殿下您!”
赵泠的情绪似乎正没个地方发,剑眉越发蹙紧。“让他们进来!”
***
赵直和赵恒两兄弟脸色也很难看。
唐宝珠原来气得在王府闺房大哭了一场。
眼睛都哭得又红又肿。
冥冥之中,唐宝珠是这个世界里的女主角,然而也许,真实的故事人生里,当有些东西一经显露其残酷本质的事实面目,女主角也是可以变成配角的。
唐宝珠当然不知道她在冥冥之中、早已成了另一世界里的女配角——也很是意外,突然在那一刻起,她竟仿佛活得更鲜明生动立体一些。
唐宝珠后来才知,原来,那太子不是眼睛视力不好,他也根本就没抱错人!
他抱了沈雁回那贱女人!
唐宝珠觉得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与羞辱。
她抽抽噎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顿饭也不吃。
赵直和赵恒就是来找太子赵泠质问的。
***
太子赵泠慢慢地抬起头,眸无表情,冷眼看了看唐宝珠的这两位护花使者。“二位,请坐——”
他语气淡淡地,须臾,便继续拿手中毛笔披奏折。
赵直和赵恒相视一眼,太子面前,纵然再有敌意还是不敢放肆,叩拜,行礼,一系列动作,太子就算客气让他们坐,也是不敢坐的。
赵泠:“你们说有要事见我?到底什么事?”
赵恒道:“——殿下,请问您是在耍她吗?”
赵泠埋头书写的动作一顿,慢慢搁下手中毛笔,用盛在托盘中的丝巾漫不经心擦手。“你这话什么意思?”
薄唇噙起一抹微笑。
赵直和赵恒大骇。这男人变了!
有一种强大的气场,竟然让他们……让他们……
赵泠慢慢地站起身,手指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面,过了一会儿方道:“你们两个,同是身为王府公子、皇家子弟,朝廷把很多重任交付你们,你们当中,有的是大理寺卿,掌京中狱案重囚复讯;有的,是堂堂上骑都尉……呵!”
他一顿,不疾不徐道:“却成日里不知进取、无所无事,竟为着一个小娘们转来转去,摆弄是非,耍心机斗凶狠,像个宅门里的三姑六婆,真是丢咱们男人的脸!”
“……”
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人本来就如一张张纸片,或提线木偶,根本没有自主思考的灵魂意识,即使话都已提到这份上,赵恒与赵直两兄弟仍相视一眼,额头上青筋蚯蚓似牵动,他们依旧没想那么多,只对太子赵泠一种深深的敌意与厌恶。
两人仍旧沉浸在书里的世界。
赵恒道:“殿下,你昨日竟然去抱那个婊.子?你不是打算娶我妹妹宝珠的吗?你不是说要让她当你的太子妃吗?”
赵直也道:“殿下,原来您一直是在耍她!耍我妹妹宝珠!”
赵泠俊面终于开始起了变化,嘴角猛烈抽搐着。
他现在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只一心想着要拯救守护自己妻子的丈夫。
“婊.子?你指谁?把这话再说一遍?”
走至赵恒跟前,手把对方衣领狠狠一揪。
赵恒也是够刚的,轻蔑道:“说就说!殿下,臣指的是谁,这还用得着问吗?那沈雁回虽说是我表妹,却不是什么好货色,她是什么人,臣最了解不过,而您,昨日却为了那个婊.子——”
“啪!”
“哐—啷!”
一张椅子,骤然腾空飞转,空中翻了好几翻。赵恒眼都直了。他膝盖后背突被什么狠狠击中,踉踉跄跄往地一跪。入目处,又是惊骇,太子赵泠一双眉眼含着冷滕滕杀气,破碎冰渣子似动也不动盯他,盯得他仿佛脸上将裂开一个大窟窿。
赵恒大震。
赵直本一向是性格阴沉冷酷,俊面从不显山露水的,也不表露情绪……
然而,却在这一刻……
这一刻间……
太子抖竖竖衣领,终拎破布偶似的、松开了赵恒。
不知他是否在极力维持一种气度,天人仙家气度。
“今天这话,本宫且饶过你们!——”
赵恒与赵直相视一眼,又是大震。
他又道:"若下次再让我听见……”
他把身背慢转过去,也没再看他们,低低垂了垂睫毛,也不多说什么。
赵恒与赵直再次相视一眼,忽然在这短短一瞬间,竟出奇地骇了。
他们心中必有太多的想法说不通,眼前这男人,他为何如此,如此之愤怒异常……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沈燕回?——那句婊.子?
不,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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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太子的愤怒(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