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太医院，只有我不用陪葬》点天灯

5、第五章

　　“你在想什么呢？快进来呀。”见他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尹离修拉了拉他。
　　在他身上，昨日熏了一晚上好闻的沉木香已被胭脂水粉香味代替，衣襟上还塞着粉红色手帕，一旁姑娘们的眼里尽是掩不住对他的欢喜。
　　如此好看且出手阔绰还很好说话的客人真的很少见，若是能共度良宵可真赚大了。
　　当然，钱是要给的。
　　范柯行怒其不争。
　　堂堂丞相大人，应当清正廉洁，战战兢兢为国为名办事，还敢逛窑子？
　　不行，我还是得向你哥告状。
　　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若是真被他哥知道，还是那个后果，被教训的人也只有自己——尹离正肯定认为是自己带坏了他弟弟。
　　“还愣着干嘛？秋怜花魁可是还等着我们呢。”尹离修又唤了他一声。
　　花魁……
　　范柯行眼神恍惚了一下，这家伙不仅要逛青楼，还嫖花魁，更可恶的是，钱还是自己出。
　　拿着我的钱，去泡别的女人……
　　我……
　　不过秋怜姑娘的确有当花魁的资本，她抱着琵琶款款走来，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容貌装扮可能不及别的青楼女子千娇百媚，可一身温柔似水的气质对男人却是致命的诱惑。
　　传闻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不想将她娶进门的，只可惜美人早已心有所属。
　　听说她喜欢绪亲王。
　　说来也奇怪，惦记她的富家子弟着实不少，可没有一个得逞，反而最后一个个的焉头焉脑向她道歉。
　　范柯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心里有些自责自己怎么可以怀疑尹离修呢？
　　秋怜姑娘虚虚行了个礼，“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些什么？”
　　她很久之前都不接客了，只陪客人说个话，唱个曲，她这个人极为聪慧，懂得也多，说话总能说到心坎上，客人过来不做什么，跟这般温柔体贴，见识广泛的美人说说话也是很愉快的事。
　　只是这也不能成为她一刻钟要一百两银子的理由。
　　“我等皆是粗人，姑娘随意弹奏即可。”尹离修文绉绉地说。
　　葱白玉指在琵琶身上舞动的模样及其好看，恨不得让人将她柔荑握在手中细细亲吻。琵琶声清脆婉转，余音颤得恰到好处，即使是范柯行这般对乐器一窍不通的人，听了也感慨万分。
　　掏银子的时候也没之前那般心疼了。
　　“姑娘，天人之姿也。”尹离修鼓掌赞美。
　　“公子说笑了，奴家这般出生，哪称得上天人一说。”秋怜行了个礼，苦笑道。
　　“姑娘容貌姿态非常，大家族小姐都不一定比得上姑娘。”尹离修这话张口就来。
　　秋怜苦笑，“公子说笑了，秋怜身份低贱，怎可与千金大小姐相提并论。”
　　“那我直说了，我这次来，是替绪亲王向秋怜姑娘带话。”尹离修面不改色道。
　　又来了，范柯行哭笑不得。尹离修此人说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曾经有次他家五个家仆合伙偷了他的一个镇纸玉，那玉随意放家里嘈杂角落里，三年了也不见他看一眼，但成色非常好，怕是世间找不到第二块这般好的镇纸了，于是五个家仆起了贼心。
　　虽然抓到那五个人，但镇纸却被他们藏了起来，几个人打定主意不松口，集体喊冤枉。
　　尹离修亲自上阵，每个人分开收押，他对每个人都说其他人都招了就差你一个了，到时候大家都减刑，你一个人在牢狱里待到死吧……
　　最后几个人纷纷招供，积极态度前所未有。
　　“两位是……绪亲王的……”提到心爱之人，女人的小心思总是藏不住，眼中水波潋滟，都快哭出来了，“他还记得我啊……我就知道，自从与他相识，我再也没有受无礼客人骚扰过……那么尊贵美好的人……我何德何能啊，能被他放在心上……”
　　尹离修眨眨眼睛，“是的呢，我是他表弟呀，表哥让我们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秋怜能得君惦记，无论怎样都是好的。”她垂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落到琵琶上。
　　与他第一次相见，便是因自己的琵琶。
　　本以为此生无望了，见过他居然对这辈子有了希冀，自己身份如何也知道，不求明媒正娶，能给他当个小妾，时常可以见到他，此生便已无憾。
　　“表兄让我来见见姑娘，明日傍晚他正在府中，想让我问问姑娘能否过去再为他弹奏一曲？”
　　秋怜受宠若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那明日我们来接姑娘？”
　　“麻烦公子了。”
　　大功告成，此行目的已达到，尹离修拍拍腿，示意范柯行跟自己离开。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再……”
　　“咚！”
　　“哐！”
　　“啪！”
　　刹那间，楼下忽然鼓乐齐鸣，声音之大，跟过年门口耍狮子似的，“哐哐哐”吓得尹离修都懵圈了，不知所措望向范柯行。
　　怎么回事？楼下改拆成戏班子了？
　　范柯行突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喧嚣的调调，听得有些熟悉啊……
　　过了一会儿，传来幽幽的女音，“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声音又大又亮，尹离修听得清清楚楚。
　　他赶紧扭头望了眼窗外，明媚的日光毒辣而刺目。
　　天……天还没黑呢，咋这么快就唱起明月了。
　　本想让范柯行赶紧把那一百两银子给付了，却见他身子僵直，目色恍惚地望着门口。
　　见他情况不对，尹离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范柯行！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啊。”
　　灵魂归位，范柯行勉强笑笑，手指骨撰得“咯吱”响。
　　是她了。
　　无论是不是自己一时糊涂，前世付出的感情绝对是真的。曾想为她变得强大，为她遮风挡雨，也为自己挡下各路情敌，也想给她一个家，几十年后儿孙满堂，自己可以抱着她一起长眠，还想为她拼尽全力，将世间所有好东西奉予她面前。
　　只是自己的真心在她眼里不过浮云，而她未答应要嫁给自己，甚至未说过喜欢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勉强不过来，不是投入就一定有回应，但每当看到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时还是难过地要死。
　　“你到底怎么了？”尹离修担忧地拭了拭他眼角，“不过是思乡思亲的一首曲子，你家不就在这儿么，怎么还把你听哭了呢？”
　　他又小心翼翼问，“你该不会想你爹了吧？范将……大爷年末可以回来，你放心。”
　　又胡诌了。
　　“没有的事。”范柯行捉住他的手，捏了捏，尹离修清瘦地紧，薄薄的皮下只有骨头，捏得范柯行心尖疼。
　　“没事……哎呦，你轻点！”尹离修“嘶”一声抽回手。
　　“啊？捏疼你了吗？让我看看！”范柯行找他要手检查一下，尹离修拒绝，还在他手掌上扇了一巴掌。
　　拍完后捂着自己的手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
　　真可爱……
　　尹离修手劲能有多大，自己常年捣药的手没啥感觉，他那双精细养着的，干不活的嫩爪子倒是真疼了，
　　范柯行差点笑出声。
　　秋怜坐俩人后面没有注意他们动作，只听得尹离修说方才那曲子把他同伙听哭了。
　　“冰雪姑娘的曲子独树一帜，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激情澎湃，无论哪种曲儿，总带着情意味儿。”
　　原来如此，尹离修恍然大悟，怪不得听着怪怪的……曲调间缠绵悠长，像是情人的叮咛，与其说她在思乡，不如说是对爱人的想念。
　　更何况在青楼歌颂明月，思念家人……也是很厉害了。
　　真有意思。
　　“冰雪姑娘……想来也是位妙人吧？这名字听着都凉快。”尹离修眯了眼。
　　范柯行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咱去瞧瞧吧。”尹离修捅了捅他腰肢窝。
　　“胡闹！快回去，若被你兄长知道了，怕是要打你了。”范柯行握住他手臂，扯着就走。
　　纵然从前千般恋眷，如今也早殆尽了，若问情意，对她，早就没有了。
　　只是心疼，心疼……尹离修。
　　前世尹离修骂她最狠，无论她做什么都挑错，挑到错就对她冷嘲热讽，特别在自己面前，偏偏自己又偏袒她，认为他心肠歹毒，跟如此对待一个聪慧天真的美丽女子。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自己心里总是很愉悦的。
　　然后自己强替她出头，对他大声呵斥。
　　这时候，本看向她时那双刻薄轻蔑的眼睛变得难过又绝望。
　　但即使如此，他也始终未为难过自己。
　　要军饷要粮草，从未克扣推迟过，朝中大臣说自己没有功绩，他也帮自己顶回去。
　　这是很难的，在朝为官，得罪人的后果很严重，那时他与自己都手握重权，替自己讲话对他而言并未好处，若有心之人在此添油加醋，就算他家族如此受重视，也怕会被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