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失忆着玩儿》金钰玉

2、仙侠世界：我的头上有犄角

　　情劫！
　　我不禁眯了眯眼。
　　片刻后，我仿若才反应过来，“阿？！”失声叫道，“不是吧，我师尊这块千万年的老石头终于要开花了？”我的前爪抚上前额，低敛眉睫，幽幽的叹道，“也不晓得什么样的凡人会和我师尊在一起？毕竟我师尊又高冷，又有重度洁癖，还面瘫，要笑不笑的，有的时候，我都会做噩梦吓醒。”
　　说着说着，我感觉周遭气氛突然冷凝起来，坐我旁边得弘晟子拉扯着我的鳞甲一个劲儿得给我使眼色，而对面得昙芸和祺毓苍白了小脸，抖抖索索的，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我。
　　“千万年的，老石头？嗯？”熟悉的冷清冷调从身后想起，我顿时僵在那丝毫不敢动弹。
　　“终，于，要，开，花，了，嗯？”
　　一字一顿，我冷汗如瀑。
　　“洁癖？面瘫？噩梦？嗯？”
　　每一句都带着那个“嗯”字，一次比一次重，委实吓人。
　　我颤颤巍巍地拾起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堆起满脸谄媚的笑，转头向那黑面战神讨饶道，“师尊，小惜子给您请安了，您怎么那么早就回府了，天帝老人家没留您用晚膳阿？”
　　“嬉皮笑脸的。”元曜天尊甩了甩衣袖，转身欲走，头也不回道，“我若不回府，怎会听到你这心里的大实话。”
　　哎呀，这阴阳怪气，他一定是真恼了。
　　我一个纵身龙跃，完全不管脸皮为何物，扑到师尊肩上就开始卖乖，“我那都是开玩笑的，我还小，说得都是浑话，哪是什么心里话呀，您不要跟我计较嘛。好不好嘛？！”我用那长得像鹿茸似的小犄角，轻轻蹭蹭师尊的脖颈，瞬间，就看到他白皙精致的脖子和耳后粉红一片。“谁不知道您是开天辟地以来五界最英勇的战神，神力无敌，所向披靡。您守护着人界仙界，任那妖魔再狠再猖狂，也不敢逾矩半分。”我趁机溜须拍马，势必要把黑面战神哄好。
　　“已经不小了，十一万岁了。”师尊老人家终是没有拂袖而去，定住身形，凉凉的眼角一扫——那准备偷溜的三小只，顿时像那霜打的茄子蔫儿掉了，不敢妄动。“这三个小仙都应该喊你女君奶奶了。”说着，师尊纤长的手指勾起，轻弹我的小犄角不让我再蹭，拎起我随手一甩，他尽管生我的气，却力道很轻，我顺势一滚，落在了琉璃星河旁凉亭内的蒲团上。他自个儿衣摆一撩，颇为气定神闲的落座尊位，闲闲的嘬了一口傀儡送上来的茶，定神看向我，俊逸清朗的面上冰冰凉凉的看不出表情。
　　这架势，啧，师尊气性真大。
　　我滴溜溜转着眼珠，面上赶忙露出委屈讨好的小表情，“师尊，我自小被您教养长大，您最了解我，调皮捣蛋，不好好修炼，您都未曾厌弃，还对我那么好。这次听闻您要渡劫，一时着急，才会口出妄言。请师尊责罚。”我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跪在蒲团上，低垂着小脑袋，硬是挤出了几颗眼泪。
　　良久，一袂衣摆出现在眼前，“起来吧。”
　　我扬起头，仰望着走近的元曜天尊。琉璃星河的七彩荧光倾洒在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清雅透亮的光芒，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心无旁骛的凝视着我，浓密的睫毛染上一层光晕，他的神情清淡而专注，我几乎沉溺在那清冷的光晕中，一度失神。
　　我呆呆地望着他，许久许久，感觉周遭都静止了。这样的宁静，只听得到风的轻吟，云的低语，还有仙鹤的窃窃私语。蓦地心头一动，我轻唤出声，“师尊。”
　　师尊闻声，愣了一愣，阖上眼帘再睁开，原本清和淡漠的眼底布满了复杂而浓重的黑色，冷若冰霜，如黑洞般深邃，太深太暗，令我看不真切。良久良久，似有万言千语，却终化成一道浅浅的叹息，“你走吧，这一万年，我终是未能教化你，愧对龙帝龙母，你还是回龙宫吧。”说罢，未等我反应，人影一闪，师尊就收了我的玉碟，衣袖一挥，把我连带着那三小只一起送出了朝晖仙府。
　　高耸入云的金门，重重的在我面前阖上，禁制层层开启荡出一阵阵刺眼的光芒。从此，隔绝了朝晖仙府与仙界，也隔断了师尊与我。
　　禁制的光芒太盛，一阵眩晕，我眯缝着眼，抿了抿唇，有片刻的出神。
　　一个激灵，我方才回神，立马伸出利爪，开始挠门。
　　纵使我哭得声嘶力竭，哀嚎连连，整个仙界都为之震了一震，也未能换回师尊的网开一面。
　　直到祺毓看不下去，把我打昏，这才结束了这一日的荒唐。

　　待我悠悠醒来，已经躺在了水晶龙宫。阿娘正用冰晶给我敷哭肿似核桃的眼睛，我急急推开，呲溜就窜了出去，“阿娘，我去找祺毓玩啦！”
　　阿娘见我如此没心没肺，也就不再担心的追出，摇了摇头，任我顽劣去了。

　　我一边腾云驾雾，一边暗自思忖。
　　我虽终日犯懒旷学，却独独对这朝晖仙府的禁制了如指掌。昨日师尊回府当刻我就知晓了，说得那些胡话，不过是试探，不曾想，师尊顺势竟把我逐出了仙府。之前无论我如何顽劣偷懒，即使是一口龙炎烧了半个仙府，只要在师尊面前挤两滴眼泪，他就会心软放纵。师尊贵为仙界第一战神，平时面上冷情冷性，心底却最是柔软。这次不依不饶，那么决绝——
　　这情劫，怕是九死一生的大劫难了。
　　若我和师尊仅仅是师徒关系，那我也就默默承了他的情，不再插手他历劫。可他却是我全心全意要守护之人，我怎能容他一人去渡那死劫！
　　念起他平时待我的好，对我的真，还有背负在身上的救命之恩，我的心绪越发焦虑不安，立马加速了身下的祥云。

　　“砰——”撞开祺毓的房门，三小只之前收到我的仙鹤传书，早早就候着等我了。
　　“快快快，祺毓，带我去司药仙君那个药塔。”我也不和他客气，啄着他就往外推。
　　“哎，等等，因着药塔里都是禁书，和五界最为珍贵的药材，师傅下了禁制，我还没想出来怎么解呢。”
　　“等你解出来，我师尊恐怕连孩子都有了。”我翻了个白眼，走到药塔前，龙爪翻转法诀连连，耗时半刻，就解了这禁制。
　　三小只看到我随手施展出五光十色的法诀，眼睛都直了，纷纷不敢置信。
　　“嘁~我师尊的禁制可比这复杂上万倍呢。”谈到他，我不免就要叹气了，忙摆正姿态，拱手道，“祺毓、弘晟子、昙芸，拜托你们了。”
　　很早之前，弘晟子与我们八卦仙帝风流史的时候，祺毓就曾提过，这普天之下，最能解相思之苦的就是无情丹。服用无情丹之人，无心无情，终其一生不会被情字所缚。
　　我思来想去，能解师尊这九死一生情劫的，唯有这无清丹了。所以特地拜托了祺毓、弘晟子、昙芸帮我在这药塔里寻出无情丹的丹方。
　　“找到了。”祺毓翻出一本古朴丹方，指着药材念到，“这炼制，倒也不难，三昧真火焚烧九九八十一天即可成丹。凤尾羽、玄武甲、麒麟涎，这些药塔里都有，但，唯独缺一样——”他顿了顿，看向我，俊俏的小脸挤满了愁容，“龙犄角。”
　　我一愣，嘴角勾起浅笑，爪子抚上前额刚刚崭露出头的犄角，“这不正好有吗？”
　　“可，龙若失了犄角，再也无法成龙了。”弘晟子皱起小粗眉，焦急道，“小龙女，你可千万别冲动割掉你的犄角，不然你只能堕落东海，变成那蛟蛇了。”
　　昙芸也忙凑过来，试图说服我，“是呀，若你堕海成蛟蛇，龙帝龙母，还有九位龙子该有多伤心啊。”
　　是啊，我那好不容易把我孵出来的阿爹阿娘，还有万年来对我疼爱有加，无论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再珍贵都舍得给我的兄长们，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
　　可，他们没了我，也仅仅只是难过，但师尊若没了无情丹，九死一生，是会魂飞魄散的。
　　他到最后这刻都念着师徒情分，假意失望生气，把我逐出仙府，也不过是希望之后他若真的灰飞烟灭，我不要太过伤情罢了。我挠门哭喊，是承了他的情，如他所愿，与他一刀两断，盼他不要再分心担忧我。
　　这样温柔的师尊，我怎么能。。。怎么舍得让他，孑然一身去渡那死劫！
　　“弘晟子，我师尊的红线你要帮我盯紧了，但凡有风吹草动，必须立刻掐断。”我虽然这么嘱咐着，但也知道，元曜天尊的红线，岂是他一根小小的红绳仙灵可以左右的。
　　“祺毓，无情丹就托付给你了，师尊下凡之日，你定要看着他服下那无情丹。。。”
　　我话还未完，弘晟子就嚎啕大哭起来，祺毓扭着头赌气不看我，梗着脖子不肯应下我的话。昙芸轻叹一声，上前紧紧抱住我，“阿惜，相交万年，你终是长大了。”她抚了抚我额前的犄角，“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守护尊上的命盘。”
　　“阿惜在此拜谢。”我诚心诚意得作了个揖。三位挚友，此生何其有幸与尔等相交。

　　我伏在天池边，远远地看着对岸觥筹交错的天帝和——元曜天尊。
　　他冷傲端坐，玄色衣袂飘逸出尘，绝世风华。
　　阿爹阿娘还有九位兄长都出席作陪，这顿践行酒宴，估计没个三天三夜不会结束。
　　也罢。

　　天池晶莹剔透的水面倒映出一整条荧光琉彩的小银龙，湿漉漉的眼睛看向祺毓，淡然而坚定。祺毓小仙握了握拳头，咬紧牙关，最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小银龙如蒙大赦，浅笑妍妍，头顶着一对如鹿茸般堪堪长出的小犄角，最后朝着对岸的众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从此仙妖殊途，再无干系。
　　片刻后，龙吟九天，堕入凡间东海。
　　九九八十一日过后，一颗小小的无情丹混在天帝赏赐给元曜天尊，用来助他渡劫的丹药内，被他无知无觉间服下，心头多出了一颗朱砂痣。

　　师尊，对不起，我终是未能化形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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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和小徒弟的生活日常详见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