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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Ruby Rush ...

  •   “看哪!那是谁!”

      幕布拉开,红衣的艺伎婀娜地立在舞台中央,乌发堆云,樱唇流朱,她缓缓地抬起眼,纸扇之下,眼波微转又敛,似娇怯的蝶,从指缝间倏忽溜走,却惹得人心痒难耐。

      台下顿时引起了一片骚动。

      “我的天,她真美,是哪个班的?”

      “有人认识她吗?”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充满了惊艳和好奇。直到三味线的声音凛然带来静寂。

      台上的美人优雅地移步,那妩媚而娴静的姿态令人无法移开目光。随着铃鼓的节奏她打开手中的折扇,悠悠唱道:

      “雨湿藤花树,甘心强折枝。因思年内日,春有几多时。”

      她唱的是业平朝臣的一首和歌,在她带着淡淡娇慵的嗓音里,寻常的惜春之词却显得格外缠绵悱恻。

      “砌下红深浅,眉上愁新旧。多情人独老,薄幸梦不归。”

      赤司坐在台下静静地凝望着艳妆的少女,她颦眉凝目,仿佛真有千万种幽怨哀愁,说不清道不尽,惟化作痴痴的等待中的一声叹息,无泪有恨。

      她怎么能做到的?那个骄傲的颓靡的恣意的细川泉,这个哀婉的妩媚的纤细的艺伎。

      “春花开复落,春水涨还消。可怜倾国色,委作带香尘。”

      琴声悠悠,她仿佛再也不胜命运的重压,凄凄地向后仰去,仰去,如此柔软,如此娇弱,似一枝软了茎的花朵,慢慢地萎谢了。纸扇落地,乐声收止,漫长的死寂后,潮水一样的掌声轰鸣而起。

      而她只是从容地行了一礼,拾起扇子款款走下舞台,仍像是一位娇矜的美人。

      “感谢三年2组细川泉同学带来的开场表演!接下来,让我们尽情享受今年的学园祭吧!”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台下响起一片惊诧的声音,不认识细川泉的人或许是赞叹,而认识她的人,毋宁说是震惊了。

      “真的是那个细川泉?没想到啊,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啊,还以为她不会参加任何活动呢。”

      “大概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吧!”

      ………………

      学园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最后收拾场地的人也陆陆续续结束工作离开学校了,赤司独自坐在学生会的房间里核算着财务报告。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打开台灯。

      “你怎么还在这里。”

      忽然,门被人推开,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你才是。”他微微抬眼,“我以为你早就走了,细川前辈。”

      细川泉已经卸掉了高高的假发和浓丽的妆容,换上了鲜少穿的帝光制服,看起来倒是格外素净。她不答话,只是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径自坐了下来,扫了一眼他面前的文件,道:“就留你一个人干?”

      “大家都玩得累了,不必麻烦别人了。”他淡淡地笑说。

      细川泉叹了口气,伸手抽过来一半,道:“告诉我要怎么做——简洁一点。”

      赤司愣了一下,少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斜了他一眼:“学姐今天大发善心,就帮帮你。”

      他用余光悄悄地看旁边的细川泉,出乎意料地,她不仅理解得很快,似乎也相当擅长心算,灯光下女孩子认真的神色令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赤司觉得心中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捉不到的细丝一样悄悄地飘起,不知是喜悦还是烦躁,心跳得有些快,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困扰。

      “你很擅长做财务工作吗?”他没有转头,随口问。

      “啊,以前大叔穷得没钱找财务的时候都是我算账的。”细川泉说。

      “你和晓之屋的老板是怎么认识的?”赤司便顺着问了下去。

      “我小时候,离家出走想跳桥自杀,被他救下来的。”她轻描淡写地说。

      “自杀?你看上去不会做这种事。”赤司忍不住感到一些惊讶。

      “的确,那时候很蠢嘛。”细川泉似乎也不以为意,自嘲地笑了笑,“后来那家伙被签的驻唱骗了一大笔钱,快要倒闭了,我就给他做驻唱,一直唱到现在。”

      她边说边把手上那叠纸在桌上敲了敲齐,搁到他面前:“小鬼,你太慢了。再分我点。”

      “你不用在这里等我。”赤司说。在任何方面,他似乎都没有被人这样直白地瞧不起过,这不免让他感到不快。

      “我说,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做,这样可不行。”她撑着头望着他,话音调笑,“你越想做一个完美的人偶,裂缝来得越快。”

      “你没什么立场说这话吧?”他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嘁,我只是懒得和学校里的人打交道而已。”细川泉哼了一声,“根本没那个必要。”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坚强。”赤司放下笔,把桌上的文件收拾了一下,“好了,走吧,这些明天会有人来收的。”

      细川泉懒洋洋地拎起书包站起来,赤司披上外套,瞥了她一眼,说:“你穿校服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

      “哈?你这种小鬼还关心女生的打扮的吗?”细川泉夸张地笑起来。

      “别忘了你的和服还是我挑的。”赤司叹气,“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只是觉得现在国中生的品味普遍比较糟糕。”细川泉耸耸肩。

      “你也是国中生。”赤司提醒她。

      “嘁,很快就不是了。”细川泉把包甩到肩上。

      “你要去哪里读高中?”赤司似随口一问。

      “嘛,总之我要离开这里。”细川泉淡淡地说,“我讨厌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赤司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走下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初夏的天气说变就变,还不等他们走出屋檐,一阵闷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哦,这还真是给面子啊,没在学园祭的时候下起来。”细川泉望了望漆黑的天空,轻快地说。

      “你有伞吗?”细川泉问他。

      “没有。”赤司沉默了一下。

      细川泉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做了什么破罐破摔的决定:“你叫个车回家去吧。”

      “你呢?”赤司问。

      “我住的地方蛮近的,跑回去咯。”细川泉边脱制服外套边说。

      “那不如让我避避雨吧?”赤司转头望向她,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这种借口不过关。”细川泉哼了一声,“不回家的话爸爸妈妈会着急的哦,小少爷。”

      “父亲今天不在家,没人会在乎我去哪。”赤司淡淡地说,细川泉却觉得他的话音里有一些他自己或许也察觉不到的寂寞。

      “妈妈呢?”她问。

      “死了。”赤司很平静地说。

      “啊,那还真是糟糕。”细川泉望着屋檐外密密的雨帘轻轻地叹了口气,“来。”她把外套撑在头顶,分他一半:“做好准备,跑啦!”

      如果能搞得清楚她抄的各种小路的话,她说得没错,她住的地方的确离学校不远。赤司跟着她在滂沱大雨中闷头狂奔,他知道自己的鞋子裤子上肯定溅满了泥水,这一直都是他所厌恶的。他很少走过这些城市的角落,窄窄的小巷,乱七八糟的杂物,老旧的房屋,在黑夜的大雨中显得格外混乱,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他一直生活的城市,繁华的,清净的世界。

      细川泉从外套下一矮身钻了出去,两步奔上台阶,利落地打开楼门,顺便抖了抖胳膊上的雨珠,一转头看到赤司有些失神的模样,轻快的神色暗了一暗,冲他喊:“还不快上来!”

      他每次来到细川泉的住处似乎都狼狈不堪。

      玄关的花换成了一捧鲜红的玫瑰,细川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换了鞋脱了湿透的衬衫只穿着一件吊带蹬蹬跑进浴室,不过片刻抱着一条大浴巾跑出来,伸手抖开,顺手就往赤司头上一盖。

      赤司愣愣地没有动,细川泉叹了口气:“你的自理能力不会差到这个地步吧?”

      其实赤司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脏,一时不知该怎么举动而已。外套和衬衫都湿透了,头发也湿淋淋地贴在脸上,滴下来的水珠模糊了视线,他还抱着浸透了水的细川泉的外套。

      细川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把他手上的外套抽走扔到浴室,然后干脆利落地拿起浴巾把赤司的头发一顿乱揉。这种时候安安静静地还蛮可爱的,像个漂亮的人偶,她想。

      赤司的身材在男生里算得上单薄,虽然绝不会显得瘦弱,细川泉一张胳膊就能把整条浴巾裹到他身上:“过来坐吧,没事的,我去烧点热水。”

      空调的温度渐渐让整个房间变得暖和起来,赤司微微偏过头,看着细川泉穿着宽松的T恤和家居裤,赤着脚在厨房忙忙碌碌,觉得有一些陌生。他并不知道大部分人的家都是这样的。在他自己的大宅里,从卧室到客厅,都必须一丝不苟,礼貌恭谨,他早已习惯这一切。

      红茶的香气随着开水的注入氤氲开,细川泉端起茶盘,回头便见赤司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边,虽然裹着浴巾还湿漉漉的看起来颇为狼狈,但骨子里的教养还真是成了身体的本能呢。她觉得有点可笑,有点可怜,倒又有点佩服。

      “请吧。”细川泉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拿我的衣服穿。”

      赤司迟疑了一下,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但细川泉三秒之内等不到回应就替他做了决定,十秒之内就抱着一件卫衣跑了出来。

      “应该能穿得上吧。”细川泉自顾自地抖开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赤司眨了眨眼睛,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她一低头对上那样的视线,微微怔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笑起来,说:“我说啊,你以后还是不要和我有什么牵扯了,小鬼——我们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赤司却抬起了他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漂亮眼睛,望着她:“我让你生气了吗?”

      “没那回事,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她一如既往地嘲弄地笑了,把衣服往他怀里一丢,“去换衣服吧。”

      赤司穿着她的卫衣出来的时候,细川泉正坐在地上吹头发,有些乱七八糟的黑发盖住了脸,猛一看还挺吓人。她似乎感到他的靠近,把满脸的头发拨开一条缝儿,嘻嘻笑了笑:“蛮合适的嘛。”

      她的卫衣很宽大,穿在他身上倒也正好,风格是她一贯的简洁,说是男装也不会有人怀疑。赤司还是感到有些别扭地下意识拉了拉衣裳,坐在她旁边。不料细川泉直接举起吹风机对着他吹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别动别动。”她笑嘻嘻地用手梳开他的头发,“手感真不错啊,长在男孩子头上太可惜了。”

      “我自己来就行了……”他的抗议淹没在吹风机的噪音里。

      他的头发的确很好,吹完之后随便拨弄两下就恢复了平日的漂亮,一点也不会打结,细川泉气鼓鼓地坐在妆台前梳自己的头发。

      “你很喜欢口红啊。”赤司看着她镜子前一排的口红微笑道。

      “方便嘛。”细川泉说,“不过我只喜欢红色。”

      “哦,是吗。”

      “……和你没关系啊。”

      “我知道。”赤司的笑声似乎颇为愉快,他从没有这样看着女孩子梳妆打扮过,好像很新奇的样子。女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时,总是整整齐齐,精致而优雅,只有她,好像完全不懂得见外——或许是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吧,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展露着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细川泉很快地把头发扎了个马尾,回头问他:“将就一下吃我做的东西呢,还是叫外送?”

      “只要你的料理比桃井好一点就行。”赤司笑起来,忽然想到她可能并不认识桃井。他陷入了一瞬的迷茫,他与她就像两个孤悬的小岛,究竟是怎样连接到一起的呢?除了彼此,再无一点其他的联系。

      “开玩笑,我做的东西能放到店里卖的好吗。”细川泉说。

      她的话大概不假,厨房里很快就升腾起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你一直一个人生活?”赤司问。

      “也不算吧,我国中才自己住的。”细川泉一边照管着火一边回答。

      “你的家人呢?”

      “我爸在美国公派,我妈三年前终于和他离婚了,她跟有钱人跑了——可笑的是,她是嫁给老爸之后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是怎样的。”细川泉说得很快,语气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没有跟去美国?”赤司问。

      “我不想去。”细川泉向砧板上的胡萝卜狠狠地剁了一刀,“我巴不得自由自在呢。”

      “去帮我拿一下橄榄油,在那边的柜子里。”细川泉探出脑袋喊他。

      赤司依言拉开柜门,或许是动作大了一点,一样东西从上层咕咚滚了下来——是一只篮球。

      赤司把橄榄油拿给她:“你打篮球?”

      细川泉拧开瓶盖,反应了片刻,说:“啊,那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放在这的。”

      “朋友?”赤司颇为玩味地靠在门边看她做菜。

      “怎么,我看上去有那么不堪吗?”细川泉嗤笑一声。

      “是怎样的人呢?”他似乎对此有些兴趣。

      “嗯……勉勉强强算是发小,同一届的。从小打球,打得还不赖,因为家里管得严,所以干脆把球放在我这里了。总是借口找我补习出来,其实是去打球。”细川泉言简意赅地说。

      这时候细川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赤司把桌上的手机递给她,细川泉也没仔细看来电人,抬手按了接听。

      “喂……玲?”

  • 作者有话要说:  Ruby Rush,来自Tom Ford,美艳的正红。
    这个故事,简而言之就是两个人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的故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理直气壮地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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