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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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殿下在知道江心月这个名字的时候，远远在他见到她之前。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在朝堂上和太子分庭，满眼家国天下，所以在接到内应的报告，知道太子迷恋上一个舞姬的时候，才惊奇的挑了挑眉。
说是舞姬，倒不如说是异域的歌舞团，京城从来不缺少美人，这个歌舞团的人哪怕名动长安，也不至于让龙子关注。
但是再平淡的人，一旦被太子殿下一个星期去上三日，都会不平淡。
他合上报告，转头看向我道，你去盯着，一有事情就快点来回报。
我是一个暗卫，飞檐走壁，搜查信息，保护主人，必要时候也要做一些脏事，抹杀掉一些人。
有事情有什么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想到，这件事情来的这么早。
近日越来越勤快的太子，第二天就拿着一个箱子来了歌舞团。
歌舞团可谓是名声雀跃，京城子弟对于远隔千里的西域无比好奇，对于葡萄酒，宝石，美人更是毫无抵抗力，天天拿钱砸，所以这里随意一场音乐舞蹈都能日进斗金。
但是太子是谁啊，他是皇子，有特权，哪怕白龙鱼服，也能靠钱砸出一条道，让人单独来见。
我趴在屋檐上，极力往下看，因为视线的角度，我只能看到太子殿下描金刺绣的锦缎长裳，他坐在椅子上，坐的板板正正的，小心翼翼的箱子里取出一幅画卷，铺到桌子上，满怀欣喜的问道：“你觉得这画如何？”
作为首屈一指的暗卫，我虽然进不去皇宫，但是也没少跟太子打过交道，可这些年来我却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小心翼翼宛如初入爱河的少年，迫不及待的奉上自己心爱的事物，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夸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姑娘。
她弯下腰，一缕长发从蓝色轻纱下滑落在太子肩上，细细的银丝缀上宝石掐成发链，一直垂落在她的发尾，蓝色的宝石下的清澈眼睛，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眼前的画卷。
半晌，我听到一个声音道：“差强人意。”
那声音极美，婉转如泉水叮咚，昆仑玉碎，宛如漫步在野外，四周茫茫，碧草蔓延在整个视野，满目青翠，猛然一抬头，有美一人，清扬婉约。
两人头挨着头，离得极近，太子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接着怒气极力掩饰自己发红的耳根。
“什么叫差强人意？”
“意思就是勉强还行吧？”
“勉强还行”
太子气极反笑：“你见过更好的”
“我当然见过喽。”
江小姐一转身，坐在桌子上，她手往后撑着，懒洋洋的挑了挑眉，一副不好意思，我不是针对你，而是在座的各位对我来说都是垃圾的样子。
“在千里之外，有个地方叫敦煌，里面有552个石窟，壁画一共五万多平方米，里面一幅画，甚至要一位画师一辈子的时间。”
“当你走进去啊，左边是白象入梦，右边是步步生莲，五百罗汉神情各异，姿态万千，扬起头是佛国的飞天仙女，最出众的一位反弹琵琶，所有乐器都不相同，一步一景，目不暇接，让人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
她摊了摊手。
“我看过这么辉宏壮观的艺术成就，怎么昧着良心夸你啊。”
很久以后，我才从二殿下婚宴上看到那副画。
画中人纤细浓丽，异域的长裙灿烂如晚霞，抱着琵琶，低眉浅笑，栩栩如生，宛若飞天仙女，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画上走起来，一看就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可惜江姑娘不懂，她永远不会懂。
二.
二殿下在知道太子给江姑娘带画的时候，吓得险些失手砸了一个茶杯。
他喃喃道莫不是动了真心，太子疯了这类的话，蹲在走廊里吹了半个时辰冷风，终于一拍桌子：“收拾一下，我们去这里看看。”
那是二殿下第一次见到江姑娘。
很多年后，我也记得那个晚上。
所谓美人，自然要千呼万唤始出来，但是江姑娘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出来了，抱着琵琶，层层轻纱沿着手臂一直垂落到脚边，却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纤细的让人心疼。
我敢打赌，全场男人至少一半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二殿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对周围的家将说了几句话，家将就一言不发的退下寻找歌舞团的团长了。
男人的胜负心如此严重，如果睡一个女子能激怒太子，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划算的买卖。
我怜悯的看了一眼江姑娘，她依然是无知无觉，低头拨动了一下琵琶。
随即吐气如兰：“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我一直知道她声音极美，却不知道能美到什么地步，那双素手好像有魔力一般，微微一拨动，就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作为一个暗卫，我并不是一个智力型的，充其量就是认识几个字，但是音乐无国界，她才低低唱到一半，我就已经沉浸在这个荡气回肠的故事了。
本来那些纨绔子弟还在高声笑闹，斗酒，划拳，行酒令，现在却已经鸦雀无声了，没有人敢打扰她。
等到最后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出现以后，我甚至能听到泪点低的低低抽泣声。
一曲终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好!”
这一声叫好声惊动了人，一二三四五，有一个算一个，叫好声山呼海啸，更有甚者，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
二殿下楞楞的看着江姑娘，缓缓抬起手，鼓起掌。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我瞬间明白了太子对江姑娘的迷恋究竟是从何而来，那一刻的她在自己的领域，简直在闪闪发光。
她美得像艺术。
清丽是美，妩媚是美，妖冶是美，燕瘦环肥，你可以用一万种不重复华丽的词藻来形容她的五官的动人姿态的曼妙气质的优雅，但是在她面前，你只觉得艺术就是她这一本身，任何的语言都是徒劳无功，好像她的存在就是美这一道的具象化身。
在这摄人的容光下，哪怕你是皇帝都只能低头，这是人们对于艺术这一本身的敬畏。
已经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
本来江姑娘是单纯的卖艺，但是没有谁能抵抗住当今的二皇子，当亮出身份以后，老板就只能将二殿下带到江姑娘屋内了。
可惜我低估了这首诗对二殿下的杀伤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通文墨的我都能听的如痴如醉，对于文化人二殿下，杀伤力只有更大。
面对这么美貌的女子，他好奇的像个孩子，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诗是你写的吗？”
当时的江姑娘正在整理书桌，闻言转过身眨了眨眼，抿嘴笑了起来：“不是，写诗的名叫白居易，我只是听过而已。”
“这位白先生可谓是当世奇才，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可否能拜访”
江姑娘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他已经过世了。”
二殿下失望的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却听江姑娘说：“不过这个故事，我可以细细讲给殿下听。”
二殿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个故事是发生在开元年间，当今皇帝唐玄宗外出游玩，看到一位说书人，说起前朝西施灭国，大骂红颜祸水正在说的痛快的时候，却惹恼一个路过的姑娘，她虽蓬头垢面，却说话清晰有理有据，一番男人做错事永远都怪女人的言论，辩驳的人鸦雀无声。”
“唐玄宗搭话道，可妲己灭商，文姜祸国，也确实是事实。”
“女子道，如果这样的话，暴君就更多了，纣王，隋炀帝，残暴不仁，横行霸道，为何要怪罪在女子身上”
“两人这般吵起来，正是不打不相识，你来我往，虽然气愤对方牙尖嘴利，但是也敬佩对方的学识渊博。”
“正好适逢大雨，他便命高力士送伞给那位姑娘，却见那姑娘一回头，脸上的污垢被冲走，正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我还以为你会夸赞帝王痴情呢。”
“君王掩面救不得——能把自己心爱的人丢出来算什么痴情，这个君王，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他们就这么聊了一夜，我想的事情，均未发生。
和一个绝世美人一个屋子一整夜，什么都没发生，你也敢信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毕竟是亲眼所见。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他万劫不复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