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的姜有华》乔泊砚

8、第七章

　　陵阳城这次的十年祭，家中有三个孩子被大门派收走修行的姜家本应该是最开心的。然而此时，姜磐岩看着各路前来道贺的人，想着被姜铭岚抱回来，蜷缩成一小团的姜有华，饶是纵横商场多年，此刻的他也硬是挤不出一丝笑意。

　　陵阳城的人此刻都在津津乐道齐言舟那天外一剑，在他们眼里，修仙门派光芒万丈，三两下就把魔族打的逃了，连看台子上那些仙师都是镀了金边的感觉，魔族偃旗息鼓多年，何足挂齿。一小撮忧心忡忡的人，也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被带的暂时忘记了烦闷。

　　姜有华在床上依旧蜷缩着，她在梦里一会儿是苍赫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浅酒每天的笑意，她梦见齐言舟一剑挥出，将这两个人的脸劈成两半。她浑身发冷，一会儿又有热气冒出来，却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吭一声，眉头皱的紧紧。姜夫人看着自己小女儿鲜血淋漓的嘴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直流，而姜有恪姜有琪也全无明日就要去修行的新鲜劲儿，两个人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守着。

　　说来也多亏了苍赫来砸场子。齐言舟那一剑不仅迷倒了诸多适龄女子，更是让无数少年新生憧憬，以白梧为首纷纷踏上了悠谷的仙台，导致今年陵阳城悠谷的仙台倒是破天荒的比道苍宗还要高上许多。林高昂看着自家巨剑仙台不停地往上长，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姜铭岚和齐言舟二人看着仙阶上的人一个个测试灵根，堪堪忙完，相约来姜家探望姜有华，一到纤织院的门口就看见愁云惨淡兄妹二人组的模样。

　　“齐仙长”，姜有琪见到二人，猛地冲过来，一只手抓住齐言舟的袖子，“我听爹说有华要去悠谷吗？”

　　齐言舟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袖子拽了回来。

　　可谁知姜有琪哗啦一下哭出了声，一双眼睛红通通兔子似的，“明天就要走吗？她还这样呢，她还这么小……都是我没拉好她……”

　　“不小了，十二岁的时候我都在给师父端洗脚水了”，齐言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那句‘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顿了顿又说，“行了，我会看顾好她的”。

　　姜有恪一把将姜有琪拉了回来，自己走到前面，“齐仙长，有劳了。”

　　齐言舟觉得他还是被诓了回去。之前清茶请求他照顾姜有华，如今又有一个一身狼藉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他感觉自己落了姜家的套，此姜家包括姜铭岚在内。

　　姜铭岚已经看完有华，从房间里疾步出来，“言舟，还请你来看看，我怕自己拿不准”。姜铭岚指着有华脖颈后方的一个位置，红红的一道笔直痕迹，有血珠缓缓的渗出，就像一把剑干脆利落的从那里直接插入，上面还有个小小的灵气漩涡，“这里，道苍宗也有剑修，我见过几次宗门开剑府的弟子，虽说各个门派之间开剑骨的方式有所不同，但结果却都大同小异。你对剑修比我熟悉的多，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

　　“剑府？”齐言舟走上去一看，心里却咯噔一声，这开剑府的手法分明就是悠谷的。当初自己劝服姜铭岚让姜有华来悠谷，有一部原因也是在姜家看到的那股青色剑气。他拿不准，觉得还是把人带回自家门派最为妥当。如今再一看这剑府，只得庆幸自己不是多心，幸好将姜有华要了来。想到这儿，他将手往前一探，抵住姜有华的后颈——剑府开的整整齐齐淋漓尽致，笔直下去毫无滞涩，宛如汹涌的瀑布，却又不可测如深潭。

　　虽说剑府开的如何，和身负如何剑骨有直接关系，可一定程度也和开府的人有关。所以悠谷才都是师父给弟子开府，一来是熟悉弟子剑骨如何，二来是悠谷能当得起师父的，剑意都已横通。开剑府宛如挥出手中无剑之剑，剑意、剑气都在此刻彰显，留在另一个人的体内。早先有些邪修甚至抓知名剑修的弟子来剔骨，用以揣测那人的剑意，这也是为什么一段时日内剑修都很少收弟子的原因。

　　而给姜有华开剑府的这个人，剑意究竟会高到什么地步？自己又为何从未在悠谷听到这号人物？

　　“十二道剑骨啊……”齐言舟缓缓说道，这般看来，这个姜有华倒真的是剑修的好苗子，自己也才堪堪十一道半剑骨，在悠谷中已经算是不让他人的剑府了。

　　“十二道？”姜铭岚就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我记得你当初也是十二道剑骨，悠谷那老爷子每次见到我师父都要炫耀三分呢。”

　　“十一道半，开到后面我疼得受不了了，站起来跑了。”

　　“……”饶是姜铭岚的好修养，此刻也想甩一个白眼给齐言舟，还能自己跑？证明还能继续开下去啊！而且因为疼就放弃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师父当时没把你打出去？”

　　“所谓剑修，就是修自己的心，心就是剑，剑就是心”，齐言舟语气沉重，“我师父说我很早就知晓自己的剑心，并未苛责于我”。

　　“你的剑心是什么？”姜铭岚只是随口一问，哪儿会有人把自己的剑心告诉别人啊，万一那人不怀好意，想方设法毁了你的剑心，就是毁了你的道心，日后如何修行？

　　“千金难买爷乐意。”谁曾想齐言舟竟然真的回答他了。也是，千金难买爷乐意这个剑心，一般人是毁不掉的。我乐意和你打，打不过我也不难受，因为是我乐意和你打的；我乐意临阵逃脱，跑了我就算受到良心谴责也不会有损道心，因为是我乐意跑的；我就爱怼天怼地，别人说我没涵养没门规也不会对我有半分影响，因为是我乐意怼的！

　　姜铭岚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然后呢？就开了这么一个剑府？还有别的发现吗？”齐言舟问道，“总不是有位好心的剑修前辈看这丫头天资过人，顺手就把她拐走了，然后福至心灵给她开了剑府吧？”

　　姜铭岚摇了摇头，“我在法天阁找到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所以万事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了。”

　　“哦，所以是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剑修前辈。”

　　“雷锋？有这么一名云游前辈吗？”

　　“一看你就平时不爱读书，悠谷出版《雷锋纪事》，你去修仙界问问，算了，你就问问你那几个师弟，保证有人看过。”齐言舟瞥了姜铭岚一眼，十分的嫌弃

　　两个人毫无知觉的站在一个小姑娘的床边闲话家常，丝毫不把床上那个痛苦的翻腾来翻腾去的小团子放在心上，姜夫人站在一旁急的眼泪又哗啦啦的往下流，恨不得走过去拿扫帚把这两个人轰走。“仙长，二伯，有华这样到底打不打紧啊？”终于，她忍无可忍，哽咽着问道。

　　“放心，开剑府的都这样”，齐言舟侧身回道，悠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个弟子这副模样，之前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悠谷虐待弟子呢，传出去又是一阵风言风语，“也不是我们吝啬丹药，而是开剑府这事儿呢，不由得外力做主，自然而然的挺过来了才是真剑修。”

　　姜夫人听了更心疼了，好端端的自家女儿是造了什么孽啊，非就遇上了这种事，还得去修剑修。

　　就在这个时候，林高昂和一个道苍宗弟子一起跑了进来，“师兄！师兄！门派传来消息，出事儿了！”

　　林高昂凑到齐言舟边上，低声说了两句，齐言舟这才掏出自己的玉牌看。姜铭岚则从自家宗门弟子手里接过灵笺，迅速的瞄了一眼。两人瞬间睁大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

　　“魔族。”

　　“下战帖了。”

　　原来今夜不仅仅是陵阳城，人间界东西南北四境的十处大城分别受到魔族的骚扰，十年祭游/行的首台，扮演晔卿天君的九个少年一个少女，七伤三死，受伤的那七个人里还有两个识海被毁一个灵根被抽走，也就是再也不能修行了。前一秒钟还是天之骄子，后一秒钟连踏上仙台的资格都没有了。而这些城邦选出来扮演晔卿天君的，都是城中资质最好的苗子，他们踏入各大门派修行，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新一代弟子当中的中流砥柱，而这一切都被魔族的一次突袭给毁了。魔族这一举动，无疑是给人间界的修者们一个大大的耳刮子。

　　“还好哥哥我反应快……”齐言舟回过神来，缓缓的吐了口气，“我用脚丫子想都知道那几个城里的悠谷弟子回去要被暴虐。”

　　“也不是你们悠谷一家的事儿”，姜铭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就回仙台了，明早辰时带新弟子回道苍宗，有华就交给你了。”

　　“放心，你就算不说她就算不醒，我也会把她抬回去”，先不说这是个剑修的好苗子，就单单她身上掩藏的秘密就得带回去交给师父。“五年之后似乎就是瓮谷比试了，到时候，要是到时候还有这比试的话，我们再见。”

　　姜铭岚点点头，“那时再见。”

　　第二日，当姜有华一身便装站在悠谷的仙台之下时，倒是把齐言舟吓了一大跳。昨晚还要死不活的人，今天突然就一脸平静的站在你面前，宛如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