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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锦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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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病。”她咬着下唇,“同性恋不是病,我没有病。”
她耳边传来母亲的哭诉声:“医生!这是我唯一的孩子,不能让她把下半生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啊!医生,求求您治好我的孩子吧!”
她仿佛感受到一众人鄙夷的目光,好像所有人都在笑她,她神情恍惚,没有焦距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灯光白得刺眼,灼烧得连空气都在翻滚,雪白的墙壁渐渐扭曲模糊,狠狠地朝她压了过来。
“女儿呀!”母亲的哭诉将她从梦魇中惊醒,“女儿呀,你乖,你安心地在这治病,等你好了,妈马上就把你接出去,好吗?”
她茫然地看着母亲布满泪痕的脸,而后把视线投向窗外。
“我没有病。”她说,“同性恋不是病,我没有病。”
“一点起色都没有,”医生对她母亲说,“也许还是要让她们见上一面。”
于是她的母亲联系上了她的爱人,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第二天,她破天荒地见到了自己的爱人,甚至她还被允许两人单独相处。
她感到有点不真实,这美好得像个童话,虚幻中预示着不祥。
她们沉默地坐了良久。她心中很焦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在这里仅仅几天的时光,好像消磨了她的语言。
“我……”她们同时开口。
她在她眼中看到了令自己恐惧的东西,她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我们分手吧。”她看见自己吻过无数次的红唇开开合合,说了残忍的话。
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好,”她说,“我们分手吧。”
那人走了以后,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与天花板对视良久。
她母亲进来了,她的视线转过去。
“妈妈,”她说,“我受过伤了,我不会再爱女人了。你带我回家吧。”
她回家后,开始学习书法。
她把柔软的羊毫蘸进墨汁中,就见那黑色疯狂地侵噬着尾部的白色。她把毛笔按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个晕开的墨迹: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生日那天,她对母亲说:“妈妈,可以为我去外面买个蛋糕吗?”
母亲走后,她坐了许久,直到她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她打开煤气开关,吞下从医院偷来的一整瓶安眠药,然后用水果刀割开了两边手腕上的皮肉。
她用洁白的羊毫蘸了自己的血,然后仔细的在宣纸上写了什么。
她把绳子挂在房梁上,打了个牢牢的死结。她站在板凳上,把头小心地套了进去,然后踢掉脚下的凳子。
她母亲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尸体吊在客厅中央。她的血还没有干,顺着指尖流到地上。
“滴答”、“滴答”。
木桌上平铺着一张宣纸,上面用漂亮的小楷写了一首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窗外有清风刮过,卷起了宣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