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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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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穆黄花穆皇后,看着冯小怜这般狐媚的姿态,心里恨极,却佯装没看见的那般,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冯小怜听见了穆氏不屑的冷声,拾掇着头发的细嫩小手一顿,随即牙尖嘴利地还击道:“哎呀,有些人黄花菜都凉了,都变成又老又丑的老妇了,居然后打算勾引周帝,真真是要笑掉我的大牙啰!”
穆皇后真是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你个贱人!指桑骂槐地说谁呢!”穆氏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背对着她的冯小怜,涨红了粉脸大骂道。
“谁认,说的就是谁!”冯小怜桃花眼一翻,嘴唇一翘,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你……你这贱人□□!看本宫今天不撕烂你这张臭嘴!”穆皇后勃然大怒,马上卷起衣袖,就准备冲过去与冯小怜撕打在一起!
“你们都消停点!这里可是陛下停驾的北军大营!再吵,各鞭笞五十!”
守在营房外头的周国士兵们显然对这群每天都要争吵不休的齐国女人们失去了耐心,今儿又听见里头准备动手了,马上就暴躁凶恶地冲里头大吼道。
穆皇后娇躯一颤,慢慢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是啊,这里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晋阳城了,自己亦不再是一国皇后了。
穆黄花心里一酸,强忍着眼角的泪水,默默地双手抱膝,呆坐在坚硬的地面上。
不知呆坐了多久,穆黄花的眼角瞥见自己破包袱里的一柄小铜镜,心里突然就生出了几许希冀来。
为何……她们可以公然这般打扮自己,意欲承宠入宫,而自己,却不行呢?
穆黄花一边警惕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冯小怜,一边伸出细白的右手,一点一点地去勾那柄小铜镜,然后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心中里 。
当她抓住那柄铜镜后,又慢慢地转过身去,找到一个遮蔽视线的小角落里,拿起那柄铜镜,开始细细打量着自己。
虽然容貌不及冯小怜那贱妇柔媚娇俏,但五官却比她要深邃立体许多,也称得上是个美人了。
而且,她自忖自己的身段要比冯小怜要妖娆丰艳,听说那周国的皇后就是一个极妖魅的美人儿……
穆黄花突然破涕为笑。
她转过身,阴鸷地看向冯小怜描眉涂唇的忙碌背影,目光轻蔑,神色阴毒。
你给本宫好好等着!待本宫得了势……
必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而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那群妖精眼里的唐僧肉的宇文雍,却一心一意地思念着远在长安的袁姝。
待他不久拔营回国,按计划回到长安之时,怕是袁姝的肚子,又大了许多吧……
宇文雍想着,从眉梢到下颌角,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来。
又过了半月,待宇文雍大致将齐国的形势掌控下来,便归心似箭地马上宣布,除了韦总率十万大军暂时留下来镇守齐国晋阳城外,其余众人都随他一同回长安!
而远在长安城里的袁姝,在宇文雍外出征战的日子里,除了安心养胎,教育两个大点的儿子外,便就是将阿珠从斛律府里头召唤回皇宫,美其名曰:要让阿珠风风光光地从皇宫里头出嫁。
别提斛律羡的老脸拉得有多长了,除了他之外,他的几个儿子们都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皇后的这一英明决定啊!
天啊!他们的耶耶自从将高肃带回长安后,真是一头扎进阿珠的闺房里头,白天黑夜都不出来,臊得几个年纪不小的儿子媳妇们走在府里头都没脸见人了!
这……这要是没等到陛下的赐婚诏书下来,那位的肚子就大了,那……那他们斛律家的脸,可就丢光了哟!
不是没有跑到伯父斛律光那里诉过苦,可如今斛律光他也是一屁股的烦心事,怎么还有空去管那已坠入爱河,宁肯溺死,也不肯上岸的弟弟呢?
原来,卢氏来到长安不久,就意外地得知了长子斛律武都被高纬派人灭口的可怕消息。
卢氏当场就疯了。
她披头散发,瞪着猩红的眼睛,逮谁咬谁,嘴里还一直“嗷嗷嗷”地凄厉惨叫着!
就连上前阻止她发疯咬人的斛律光也被她生生咬开一个血肉模糊的牙印子,还不停地打骂丈夫斛律光!
斛律光迫不得已,一掌劈晕了疯疯癫癫的卢氏,然后沉着脸,将老妻抱回了寝房里头。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卢氏在不久后醒来,却丧失了绝大部分记忆。
她不记得自己的孩子,不记得自己已经五十好几了。
她只记得自己是范阳卢氏还未出阁的小娘子,刚刚和“年轻力壮”的斛律光相恋。
这……就很尴尬了。
斛律光每天都要面对头发斑白的老妻,做着娇羞的小女郎情态,羞答答地对自己嘘寒问暖,对自己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这让原本已经对卢氏没剩多少夫妻感情的斛律光,又不知不觉回想起许多面前,与卢氏相识相爱的温馨场景。
人生若只如初见。
唉!
斛律光面露苦笑。
这么多年的人生磋磨,都让他险些忘记了,他与她曾经那样的相爱过,那样的幸福过。
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交心,不再交流,直至不再相爱的呢?
也许是在他外出征战,无暇顾及家里,留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儿育女的时候;也许是在他一意孤行,将长女嫁进高家,却间接害死女儿的时候;亦或许是当他无力阻止长子与次子之间的争斗,最终酿成惨剧的时候……
不论如何,斛律光都觉得,自己与卢氏,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
“阿光阿光!你快帮我扑蝴蝶啊!”
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将自己的头上戴满漂漂亮亮的鲜花的卢氏,傻乎乎地冲着斛律光开心地大笑着。
她的脸上尽是皱纹,肤色也变的黑黄黑黄的了。
可她笑得那么甜,那么愉悦,让斛律光在一阵恍惚间,又仿佛看见了卢氏十五、六岁时的俏丽模样。
神使鬼差下,斛律光起身,走到卢氏旁边,如当年一般帮着她四处扑抓蝴蝶。
偶然路过花园的斛律光的儿子们:“……”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俩的儿子们总能撞见自己的父母俩人如两个小年轻般,要么在花园里追打嬉戏,要么在房顶上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要么就是在正厅里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食……
不行了不行了!再看下去简直辣眼睛!
这下换成斛律光的儿子们老脸臊红,没脸出寝房四处溜达了。
这让以斛律世达为首的斛律家小辈们简直都不能忍了!
家里还有正要议亲的孙辈们呢!你们这两位老大人如此……如此火热,这让孙辈们怎么想啊!!
斛律世达待阿珠回宫后,再三思虑下,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伯父斛律光商议此事。
斛律光显然对坐下来后,就支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的斛律世达的来意,了若指掌。
“不必多言了。老夫心里都清楚。”斛律光揪着胡须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
“伯父大人,是侄儿失礼了。但如今孙辈们都要议亲成亲了,您看……”斛律世达偷偷觑着斛律光的脸色,说话点到即止。
斛律光一顿。不知多少名医去看了卢氏的失忆病症,都摇头说道自己无能为力,而卢氏也越来越依赖自己,竟除了睡觉的时候,片刻都离不开自己,可如今两人都这把年纪了,儿孙也都大了……
斛律光沉默了。
一柱香的功夫后,斛律光才缓缓开口道:“待陛下回都,老夫就上奏折,将柱国大将军之位传与阿弟,然后带着夫人隐居城郊山庄,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了。”
“伯父大人!”斛律世达急了,立刻跪地叩首,急急辩解道:“侄儿绝没有驱赶伯父伯母离开斛律家的意思!侄儿只不过是……欲让伯父伯母稍微避一些,绝没有……”
“不必多言了。老夫知道你没那意思。但老夫心意已决,是不会更改了。”斛律光目光坚定,不容反驳地说道。
他与卢氏蹉跎了多年,如今已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好不容易还能重新再爱一次,又何必再计较那些身外之物呢?
归去吧!不如就这般归隐去吧!
斛律光对着一直长跪不起的侄子斛律世达摇摇头,转身就回寝房去了。
算算时辰,卢氏也该醒了。
如果她醒来没看见自己的身影,必定又要害怕地哭泣不休了。
斛律世达慢慢抬头,看向斛律光那越行越远的背影,竟惊奇地发现,一直如大山般屹立不倒的伯父,他一贯挺直的背,也佝偻起来了,脚步,也不怎么利索了。
他的伯父,曾经威震天下的落雕都督,竟然老去了!
斛律世达若有所悟。
后来,斛律家中现存年纪最长的小辈斛律世达,叮嘱家中的一众后辈,绝不可再对家中的两位老大人私下议论,也不可对他们言语无礼。
“两位大人都这把年纪了,让他们过几年舒心日子吧!”斛律世达捋捋胡子,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