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兮拾兮奈若何》一粒干

1、第 1 章

　　“东方有座山，在远远地东海中隐着，太阳便从那里升起。山中有个谷，名曰旸谷，谷里的水常常是滚沸的，烟气缭绕看不清楚。传说，这沸水中有一棵入云三百里的扶桑树，正是太阳的老窝……”
　　一男子散着发，半躺在软塌上，撑着脑袋。捧了本半新不旧的书缓缓地念着，却突然生气地放下了书，扔到案几上，嘟囔几句，“什么老窝不老窝的，把我们说得与那凡间筑巢的鸟雀一般无二。”
　　“肆哥哥在看什么呢？”额间绑着红玉的俊俏的男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凑到这个发牢骚的人眼前，把那本书捡起来仔细瞧了瞧。弯了眼睛，用手掩住半张脸笑，“不过是人间的传说本子，肆哥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玖见肆还半倚在榻上生闷气，将书又向后翻了几页，弯着腰递到肆面前，“喏，你看那东王公的蓬莱方位，都被写成了灵兽盘踞的荒芜之地。咱们这虽比不上蓬莱、昆仑仙岛，也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仙山仙洞，但是好歹作者将这旸谷二字记得清清楚楚不是？”
　　肆瞥了瞥嘴，又翻了个白眼，枕着胳膊躺下。
　　“阿玖说的没错，你难不成还要下界跟那写书的凡人较劲不成？”壹头上搭着个布巾从门外进来，头发上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水珠，周身热气腾腾的样子。
　　玖将书放下给壹行了个礼道：“大哥。”又看到从一旁内室出来的陆，也笑眯眯地行了个礼道：“陆哥哥。”
　　陆对玖挤了挤眼睛：“阿玖今天真好看”。转眼又看到了一身玄衣微湿贴身的壹，快步上前围在壹周围左瞧右瞧，嘴里不停，“老大你又这样子，从那谷中洗了澡也不用法术烘一烘，要说我们可是神仙，怎么用这布巾子擦来抹去，显得多没有仙风道骨。”壹在椅子上坐定，气定神闲地一下接着一下擦着头发，也不搭理陆。
　　陆在壹身后站定，啧啧有声：“不过老大这样子，若是放到凡间，那些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姐们的心呦……”陆撤了腿到身后去，翘着个兰花指拎着广袖，哎呦了一声。
　　壹将布巾扔到陆身上，站了起来：“胡闹，天上的仙娥你都得罪遍了，怎现在还想着调戏凡间女子了？”
　　陆被壹甩来的布巾糊了一脸水，把它拿下来，掐了个诀将水烘了去，狗腿地帮壹擦着头发干笑，“老大你这种老古板是体会不到姑娘们的好的，你看，要不哪天得空，跟我一起去那凡间。凡间的姑娘们可温柔了，哪像天上那些老姐姐脾气大的不行……”陆脑袋被人敲了一下，将后半句的话咽了回去，扭头去看却是一脸坏笑的叁。
　　叁摇着扇子，斜睨着望着陆。“明日大哥当值呢，去不了的。”
　　陆揉着脑袋道：“哦对，今天是阿拾，明天是大哥，我倒是将这事给忘了。”
　　叁却依旧盯着陆，陆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歪着脖子问：“叁哥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叁将扇子在掌心收拢，骂了句“笨”，将头凑到陆的耳边，“明天我可是闲着，凡间那青楼楚馆，六弟可要带叁哥去见识见识？”两人对视一番，笑声荡漾极了。
　　“叁哥就知道同小陆成日里胡闹”，伍端着托盘出来，盘中的琉璃壶中盛着晶莹的液体，漾着淡淡的青光。
　　肆一咕噜坐了起来，吸着鼻子问伍：“这可是贰哥泡的好东西？”伍笑着：“是了，贰哥这些日子从扶桑树上采的露水沏的。”玖上前接过托盘，将琉璃壶中的茶倒在盏中，一一放在哥哥们的身侧。
　　伍看玖忙活着，也没他什么事，就坐在壹旁边，“倒是今日不见小柒和小捌吵架。”
　　壹啜着茶，头也没抬：“那俩在谷里打架呢。”
　　伍摸了摸鼻子，笑：“大哥也不劝劝他们。”
　　玖放了盘子，笑眯眯地道：“大哥怕是在等红光来治他们吧。”
　　伍恍然地点点头拉长音“哦”了一声，“阿玖现在真是越来越通透了。”
　　玖向他眨眨眼睛，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色，“看这样子，阿拾怕是该回来了。”
　　“走，我们去迎迎他。”伍站起身，搭着玖的肩，半推着他走到门边立着。
　　西边已看不见有光露出，只剩下一片桔红的晚霞，隐隐地透着青色。暮色中一轮月亮倒是从东边慢悠悠地爬了上来。
　　“合虚的那帮月亮们倒也勤奋的很，又没有人拘着管着，整日这么准时准点，真把自己当成晚上的太阳了不成。”肆趴在一旁窗棱上盯着那轮明月。
　　“创世神当年既造了我们又造了月亮，自然是有理由的。小肆，你再怎么心气不顺也不能否定创世之神所造之物，况且，天有天规，她们也不过遵从罢了。”贰打开门从房里出来，一双古井般深邃的眼映着漫天霞光，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也被染上了颜色。
　　肆直起身，“贰哥，我只是心里不平。但凡凡间有旱灾、有水害，百姓便都会指着天怨恨我们。说太阳为何如此炙热，又或是怎么连水都晒不干，说太阳这般那般无用。可是讲道理，这些天灾有别的神仙管着看着，他们不作为，跟我们有何关系？”
　　肆顿了顿，见贰还是看着天上，没有出声，接着道：“可再看那些个月亮们倒是做了些什么？只需按时起落，给夜晚照个亮就行，也不会担这骂名。一个个还被那些凡夫俗子做那些酸唧唧的诗捧着，心气高得不行，竟都忘了合虚的仙经灵脉是我们旸谷分出去的，说到底还是这扶木宫养着。不过一群创世时后造的小姑娘，怎么也敢对我们颐指气使。”
　　壹听见肆这么说，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袖，挥手将还带着湿气的头发烘了干，“早就告诉你，经人间当值时，自己闭了耳目，听不到也看不到，就没有那些烦心事了。”
　　“这话肆哥说的在理，我也看合虚那群小姑娘不顺眼很久了。去凡间那些小姐姐们吟的诗都是什么花啊月啊的，带日的提都不提，还说我粗俗。我这个小暴脾气就受不了她们这样那样……”陆插嘴又被叁按着脖子用扇柄敲了两下头，梆梆有声，“就你话多。”
　　贰依旧盯着窗外那片天，壹与他并肩站立，不作言语。
　　那霞光中青色更甚，天色也渐渐暗了去。
　　西方的云端倏地现出一个红点，再近了些，能看清是一个的面若白玉红衣神君。肩上窝着只金乌，上上下下地不停蹦跶。
　　玖扑哧笑了出来，“阿拾整日就知道这般欺负红光。”
　　将行至谷中的扶木宫，这红衣神君却停了下来，踩着的云急转直下，从宫中等待着的兄弟几人的眼前消失。
　　伍拍了拍壹的肩膀，道：“要说治小柒和小捌那两个疯子的办法之多，我就只服大哥，不过你都不怕红光把他俩玩废了？”
　　贰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勾了勾，冒出了一句，“红光掌着刑罚，下手也是有分寸的，莫要担心。”
　　伍憋着笑说也对也对，其他几人脸上都挂着笑，再看那红光再次踏着云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手里倒拎着两只还在挣扎滴水的金乌。
　　红光还没有行到宫门口，就笑得灿烂，露着牙花子，把手中的两只金乌举起来使劲晃了晃，和太阳们打招呼：“嘿，各位神君，我把你们家老七老八捞回来了，哦还有你家老十。”柒和捌被晃得一阵发晕。
　　拾在红光肩头蹦了两下，又飞到红光头顶，踩了踩他束得整齐的头发，才展翅飞了下来。落地便化了人形，娇娇俏俏地一少年郎，着茜色衣裙，给哥哥们行了个礼道：“今日哥哥们怎么都出来了？”
　　拾转身看着红光，哼了一声，就径直的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红光也不恼，将手里的柒和捌交给壹，道：“今日阿拾出勤倒是准时的，叫他起床的各位神君辛苦了。”
　　叁刷地一声打开折扇，说：“哪里哪里，我们没有红光神君从禺谷将阿拾送回来辛苦。”
　　红光笑了笑说了告辞，就唤出了坐骑走了。
　　伍扬了扬眉毛，对贰道：“不愧是原西方天帝的儿子，放眼整个仙界，哪个人敢将两条龙当□□坐骑。”
　　肆接话，“小伍你怕是忘了句芒。”
　　贰面色如常：“如今盘古氏的新天帝通掌五方，句芒与红光再是原西方天帝之子又有何用？”
　　伍不说话，看向中厅。
　　壹施了法将柒和捌变回人形，见他俩湿漉漉的抱在一起，一副不清醒的样子，也没多理会，丢在一旁不管了。
　　陆弄干了他俩的衣服，蹲在地上在两人身上东戳戳西戳戳。
　　叁摇着扇子站在一旁看弯着眼睛笑的玖，“今个，红光做了什么让我们阿拾这般生气？”
　　玖摇了摇头，反问道：“叁哥哥怎么不想着是阿拾做了什么，让红光神君那般生气，竟不让他化为人形就带回了旸谷？”
　　叁收了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不让阿拾化作人形，就这么直接带回来倒不是头一次，上一次是……”点了点玖的额头，“阿玖啊阿玖，你真是……”
　　“愈发通透了是么？”玖伸出食指将杵在眉心扇子拨到一边，还是笑眯眯的，“方才伍哥哥也这么说我。”
　　“定是小陆将你教坏了。”叁斜着眼看着蹲在一边的陆说。
　　玖笑：“叁哥哥，你这话时听起来，倒不像是夸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