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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难友相见恨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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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难友相见恨晚
虽然颜欢是“初来乍到”,且仅只读过一遍《红楼梦》,可从各种文学作品中,她认为自己对古人的规矩还是有些了解的——比如说,十来岁的爷们都应该搬出二门外去独居。
即便此时她对哪里算是二门还没个概念,可当她得知那位“二爷”竟就住在老太太后面那一进的院子里时,她还是于心里认定了,这位析二爷果然和那个贾宝玉一样,被老太太当个娇客一样娇养在内宅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信书不如无书”(当然,这是后话)。
跟着老太君来到二爷的院中,颜欢偷眼左右一瞧,便只见这个院落和老太太那院子几乎一样大,只是不像老太太那里前后两进,这里仅只一进院落而已。
只见院中,上首也一样是五间朝南大屋,左右三间厢房,外加一排倒厦间。
院子的中间,直通正房的甬道同样也是用鹅卵石铺砌出各种花纹图案。
和老太太那院里随处可见繁茂的花草树木不同,这个院中仅只在正屋前的台阶下一左一右放置了两盆巨大的石榴树盆景。除此之外,整个院中便光秃秃的再无点缀了。
她们过来时,一进角门,便只见那正屋明堂门前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且从堂上还飘出一阵吵闹之声。
老太太一听就皱了眉。
赖二媳妇见了,赶紧上前呼喝一声。
众丫鬟婆子这才注意到来了人。再待看清来人,顿时吓得呼啦啦跪倒一片。
屋中之人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就从那屋里跑出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后面也是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这些人出来后,也纷纷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老太太一看到这两个女孩就皱了眉,问着两个女孩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眉眼细长的女孩便站出来回老太太的话道:“母亲不放心二哥哥,偏四弟弟病着,一时也离不得人,母亲就让我跟大姐姐过来看看二哥哥。 ”
老太太顿时冷笑一声,道:“难为她这份心了。且回去告诉你们太太,二爷这里有我呢,叫她只管伺候好老爷便罢。反正于她来说,只要伺候好了老爷,也就什么都有了!”
这话却是说得两个女孩全都低下头去不敢接话了。
跟在众人身后的颜欢听了,则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她打探消息的重点都放在自己身上,可因为她的事多少也涉及到那个国公府,她倒也顺便收集了一点这府里的情报——
而显然这位荣国公跟书中贾家那位混吃等死的荣国公不同,这位似乎颇受当今的器重,且还在禁卫军中领着个什么衔。
国公爷一共娶过两个妻子。前妻郑氏替他育有一嫡子(就是那位倒霉催的二爷),另还有庶出的一子两女。前妻亡故后,他续娶的后妻王氏是个和离改嫁的,且还带过来一个儿子。王氏嫁过来的次年,又给国公爷生了个儿子。所以,如今国公府里共有六位小主子——两位姑娘四位爷。
眼前这二人,应该就是府里的两位姑娘了。
而,因为那位王氏太太是和离改嫁的,当年老太太就不同意这门亲,偏国公爷铁了心要娶。老太太虽倔不过那翅膀已经长硬了的儿子,事后总可以拿那儿媳妇撒气,所以她才这么不给面子地当众说了这样难听的话。
这话,两位姑娘自然是不好接,甚至照着规矩,她们都只能装作没听到,便只好低头沉默了。
而她俩的沉默,似乎叫气头上的老太太很不受用。偏老太太还不好发作这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于是一扭头,就发作了那跟着她们的下人。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老太太冲那些跪在两个女孩身后的丫鬟婆子喝道:“便是姑娘一时忘了我的嘱咐,你们总还带着耳朵!我一早就下了令,二爷这里要静养,怎的你们还蛊惑着你们主子来闹二爷?!”
老太太话音落处,早有管事妈妈跳出来助威道:“回头各自到训-诫处领罚去!”
颜欢听了,忍不住就撇了一下嘴——这,便是为人奴仆的悲哀了。
之前抢着答话的那个女孩似有不服,抬头欲还要争辩些什么,那个年纪大点的女孩却已经向着老太太行了一礼,就这么沉默着先行退了下去。
二姑娘见状,便是有心还要说点什么,此时也只能跟着无奈退了下去。
经过颜欢身边时,二姑娘追上大姑娘,压低声音责备着大姑娘道:“大姐姐可真是的,我们都还没看到二哥哥呢!”又道,“都怪那个老货拦着,二哥哥屋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话间,俩姐妹已经走远了。
此时,老太太已经步上了台阶。她正要进屋,却是忽然又注意到门旁垂手侍立的众人中,竟有一张陌生的脸孔。老太太顿时停住脚,眯眼看向那个妇人道:“你不是大爷跟前伺候的吗?”
那妇人赶紧一躬身,应了声:“是。”
见老太太一时想不起那妇人的名字,有管事妈妈赶紧上前道:“这是吴泉媳妇,大爷的奶娘。”
老太太听了,便冷笑一声,道:“你不在你们大爷跟前伺候着,倒守在二爷这里做甚?!”
那吴泉家的忙赔笑道:“我们大爷在学里记挂着二爷,只说小的白天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便遣小的来二爷这里,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帮忙?!”老太太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我看你们大爷是怕二爷什么时候醒了,才特意派你来看着的吧!”
那吴泉家的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吱声儿了。
老太太却是余怒未消,瞪着那妇人又冷哼道:“回去告诉你们大爷,二爷这里还不用他费心,叫他好生精进自己的学业要紧!他和二爷可不同,二爷将来是要承继家业的,他却只能靠他自己搏个前程!”
话毕,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那堂屋。
跟在赖老嬷嬷身后的颜欢,忍不住就盯着那个吴泉媳妇一阵瞅。
有关这位国公府的大爷,可谓是荣国府里最大的八卦了。
国公爷娶一个和离妇人做续弦,这事虽然也招人议论,可因当今太后娘娘也是寡妇再嫁的身份,所以也就衬得国公爷这一行径没那么引人侧目了。
真正引人侧目的,却是他把那王氏的儿子收作养子后,竟开祠堂把那孩子的名字正而八经记上了林家的族谱。这还不算,他还命国公府下人们称那孩子为“大爷”,倒让国公府的真正继承人,那位正经的嫡长子林析退后一步,成了府里的“二爷”。
而于这个时代里,人们普遍都更看重家中的长子。国公爷的这种做法,却等于是剥夺了析二爷身为长子的尊贵。外人见了,那褒的,只说国公爷善待养子,是真正体现了“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贬的,则不免替析二爷打抱不平,只说国公爷这是乱了自古以来“嫡长为尊”的纲常……
颜欢这里只顾走神想八卦了,没注意到赖老嬷嬷等人全都跟在老太太的身后上了台阶。
那赖老嬷嬷往前走了两步,感觉身后不对,回头见颜欢还盯着那吴泉媳妇离去的背影看热闹,她顿时就拧了眉,伸手过来就拉住她的手腕,又冲她递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然后便这么扯着她进了那正屋的明堂。
而随着赖老嬷嬷进到堂屋里,颜欢却发现,老太太并不在这里,而是带着人又进了东边的偏室。
她被赖老嬷嬷拉进内室里,便只见老太太正气哼哼地坐在上首一张铺着锦缎大褥的罗汉榻上。榻前的地上,则又跪了一地的人。
却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妇领着两个三四旬左右的妇人,以及七八个十四五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的丫鬟们。
颜欢便猜到,这些人应该就是贴身伺候那位嫡子二爷的丫鬟婆子了。
此时老太太正板着脸责问众人:“我原是看你们几个都是稳妥之人,才特特把你们调来替我守着二爷的。怎么我这里才一错眼,就又闹出这么一出戏码来?!”
那为首的老妇磕头道:“小的该死。姑娘们只说是奉了太太之命,我们原也不敢硬顶,便想着派人去给老太太送信。偏那吴泉家的竟故意带人堵着门,这才吵嚷起来。亏得神佛保佑,眼见着就要被她们闯进内室去了,老太太竟就来了。”
老太太皱眉道:“可叫她们闯进去了?!”
那个老妇忙一阵摇头,她正待还要说什么,就听得屋里忽然响起一个如男人般粗哑的声音。
“老太君且放心,倒也没叫她们冲撞到神明。”
这声音,却是出自颜欢的脑勺后方。
颜欢吓了一跳,本能回头,却是这才发现,她身后那排雕着花草纹饰的墙壁竟忽然从中间打开了——这里竟隐藏着一扇门!
此时,那门里正出来一个人,且那人恰就正好站在她的身后。
她这么一回头,便和那人对了个脸对脸。
那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说她年轻,偏她有着一头不带一丝杂色的白发。而说她年长,偏那张脸又保养得全无半点皱纹。
虽如此,倒也能够看得出来,这女人应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偏已成年的她,那身高竟比“如今才刚十四五岁”的颜欢还要矮了半个头。
那人从屋里出来后,一双精光四射的眼飞快掸过赖老嬷嬷那只牢牢抓着颜欢的手,然后便直直走到颜欢的面前,抬着头,以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悚然目光,对着颜欢一阵不客气地上下扫描。
这人身上穿着件跟电视剧里妙玉同款的衣裳(后来颜欢才知道,这叫“水田衣”),那头雪白的长发如港台古装剧里的人物一样,上半截一本正经地盘梳成一个男式发髻,下半截则随意披散在脑后……
若在穿越之前,受电影电视剧误导的颜欢可能还当古人真就是这么梳头的了。如今她好歹在这里也“暂住”了七八天,倒也已经摸清了一些当代基本的礼仪规矩。比如说,照着当世的规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出门见客,那头长发便是不编梳成发髻,总也得扎束起来才合乎礼仪。如果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出门,那差不多就相当于是没有穿衣服就出门一样,是件极丢脸面的事——所以泼妇打架时才总去撕对方的头发。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那一心想要演绎东晋风情的浪子,或者是想要把自己度为化外之人的修士,一般都故意以披散的头发来表示自己已经不受世俗约束,或者是已经脱离了世俗。
眼前之人,显然应该是属于后者的。
果然,一看到这人出现,上首的老太太便站起身来,对着这人颇为恭敬地叫了声“老神仙”。
那“老神仙”却老神在在地并没有搭理老太太,只依旧拿一双X光似的眼上下扫描着颜欢。当她看到颜欢那只被赖老嬷嬷拉着的手腕上竟有着一圈青紫时,那双眼蓦地一眯,伸手就把颜欢的手腕从赖老嬷嬷的掌心里抢了过去。
而即便她没有搭理老太君,老太君竟也没有怪她失礼。看到那人忽地拉过颜欢的手,老太太忙扶着小丫鬟过来,一边问道:“老神仙这是……”
而,不用“老神仙”开口,老太太便已经看到了,颜欢的左手腕上正箍着一圈如手镯般的青紫——恰就是当初被析斯亦生生勒出来的勒痕。
“老神仙”仔细看了看颜欢左腕上的伤痕,又以三根手指搭上颜欢右手的脉门,闭着眼给她把了一会儿脉。
看着这人装模作样地作着戏,颜欢是一脸的莫名。她正疑惑着,那“老神仙”却忽地扔开了她的手,回头对那老太君道:“老夫果然没有认错,这丫头就是跟二爷一同遭难的那个丫头了。”
顿时,旁观的众人发出一阵嗡嗡的叹服之声。有个管事妈妈更是直接出声夸赞道:“果然不愧是老神仙,我们什么还没说呢,您老竟就已经算出这是欢颜姑娘了。”
颜欢听了,忍不住就是暗暗一撇嘴——府里老太君请来这么个“老神仙”,事先不可能不告诉这神婆,请她是干嘛来的。作为一个能被人尊一声“老神仙”的老神棍,在承接业务时,她不可能不事先打探一下这“CASE”相关的资料,自然也就不会不知道关键人物“欢颜”是个什么样的出身背景。加上之前方老嬷嬷和赖老嬷嬷嘀嘀咕咕时,便是颜欢都能看得出来,赖老嬷嬷应该也是认得这个神婆的。既然赖老嬷嬷能够认得她,那么这人同时也认得赖老嬷嬷的机率便是一半一半了。何况,那会儿赖老嬷嬷可正拉着她的手呢……
哪怕退一万步说,这神婆不认得赖老嬷嬷,只要看一看跟着老太太进屋的这批人里头,只有她的年纪和那个欢颜相符,这神婆就再不可能认错了人!
“老神仙”倒并没有因为别人的吹捧就飘飘然了,只皱着眉头摆手道:“这姑娘身上多了些不是她本人的魂魄,所以老夫才认了出来。”
——明明是个女人,却自称“老夫”……
颜欢好不容易才压抑下想要挑一挑眉头的冲动。
偏老太太等人却是对这“老神仙”的话深信不疑。老太太更是激动道:“这么说,他二人的魂魄果然是错位了?!”
“老神仙”拿眼飞快一睃赖老嬷嬷,回头对老太太笑道:“是也不是。老太太该也知道,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总比那贫寒人家的哥儿姐儿难养些。这倒不是说他们的命格承不住这富贵,只是因为他们还年幼,魂魄尚未完全健壮起来罢了。所以出事后,虽然二爷和这丫头的魂魄都散了,却因这丫头命贱,很快就招了回来,二爷的魂魄则是一时难以归位。而且……”
她忽地一回身,却是猛地拉过欢颜的左手,又一把将她的衣袖撸起,把她手腕上那圈青紫展示给众人看了,道:“老太太请看。老夫虽然算不出二爷出事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不过看这丫头手上的印记,倒也能够猜出,想来出事的时候,二爷正好拉着这丫头的手。却是因着这个因缘际会,叫二爷的魂魄竟意外锁在了这丫头的手腕上。所以二爷才至今不醒,这丫头也因身上多了她承不住的东西而没了往日的灵气。”
“老神仙”话音落地,室内便又响起一阵赞叹之声。
颜欢却忍不住抽筋似地又眨了一下眼——显然这老神棍是个高级骗子。若她说自己全知全能,倒有可能会叫人不信了,偏她说她也有算不到的地方,反而更容易博得别人的信任……
她这里正腹诽着,那“老神仙”却忽然叹了口气,松开颜欢的手腕,道:“可惜了,若出事之初就请了西天诸菩萨来替这二位梳理魂魄,这会他们该早就好了。偏如今竟耽搁了七八天,只怕……”
说着,却是一顿话尾,颇为不看好地摇了摇头。
听了她这话,旁人还罢了,三奶奶就先急了,忙不管不顾地抢着问道:“怎样?”
“老神仙”叹道:“二爷的魂魄离身日久,要全然归位怕是需要些时日。具体要多久,老夫也拿不准,总得看天意了。”——却是在这里替她将来的失败埋了个伏笔。
“还有这欢颜姑娘也是,”她又叹道,“因二爷命贵,她却是个命贱的,原就承不住二爷的魂魄,偏如今硬是撑了这些日子,只怕对她也有些伤害。就怕将来二爷的魂魄归了位,她也依旧还跟现在这样,时不时地想不起事记不得人呢。”——却是又替颜欢的“不能恢复如常”做了个预告。
三奶奶一听就落了泪。虽然之前一直都是她在偷偷鼓动女儿装疯卖傻,且她原也相信女儿是没问题的,可这会儿被“老神仙”这么一说,她忽然就不淡定了。再回想着之前女儿的种种行径,便叫她忽然间觉得,也许女儿当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记事不认人了。只是女儿贴心,怕自己担心,才假装她是顺应着装的糊涂……
三奶奶这里一哭,赖老嬷嬷顿时就恼了,赶紧凑过去,状似安慰实则警告地狠捏了三儿媳妇一下。
也亏得老太君这会儿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听那“老神仙”那么一说,老太太忙道:“可有法子补救?”
“老神仙”摇头道:“道法自然,一切皆有定数,老夫也不敢给老太君打什么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罢了。”
老太太听了,顿时念了声“我佛慈悲”,道:“需要什么供奉,老神仙只管开口。我府里虽不算富足,为了我这孙儿,却也不敢有所推辞。”
赖老嬷嬷看看一脸焦急之色的三奶奶,也忙表态道:“我们虽比不得府里,也不敢短了菩萨前的供奉,还望老神仙代为向西天诸菩萨祈愿求福。”
“老神仙”演了这一番戏,要的便是这两家人的话。如今如愿,她便收了戏码,回头指着颜欢道:“且让这孩子跟着老夫进到内室去吧。”又道,“因内室里早布了阵法,倒不好再让不相干的人进去。还请老太君在外面敬候佳音。”
说着,她也不容颜欢有所反应,便这么一把抓住颜欢的胳膊,带着她进了内室。
等跟着那神婆进到内室里,颜欢抬头一看这室内,却是忍不住就又眨巴了一下眼。
她再想不到,堂堂国公府嫡出继承人的卧室,居然还没有她作为颜欢时的那个卧室大!
只见她眼前的这间卧室,看着绝不超过二十个平方。偏这么一点点大的地方,还被一个雕着松鼠葡萄纹的落地罩给分成内外两间。落地罩内,是一张宽度绝不超过一米三的小床。落地罩外,靠东墙放着一张长几,上面摆着些不知用途的摆件。长几的另一边,那南窗下,则是一张短榻。
这会儿,那落地罩内的小床上正垂着一层浅红色的纱幔,纱幔上贴满了许多画着朱砂的黄符纸。
这碍眼的符纸,几乎把那小床遮了个严严实实。颜欢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到那帐幔里都有些什么。
她这里正东张西望着,就听得耳旁再次想起那个神婆不辨男女的粗哑声音:“姑娘请去床上坐了。”
“啊?”颜欢没能反应得过来。
这神婆看看她,许以为她是真摔成了个傻子,便不耐烦地一拧眉,上前来将她拉到床边上,掀开帐幔,指着床内侧道:“坐到那里去。”
颜欢却忍不住先低头看了一眼床上。
因这小床前有个落地罩遮挡,以至于帐内的光线比她想像的还要昏暗。偏她又是刚从亮处过来的。此时一低头,竟是除了能够朦胧看清床上果然躺着个人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想着她反正要找机会验证一下这床上之人是不是析斯亦,颜欢便利索地脱了鞋,听着那神婆的指点,在床的里侧盘腿坐好。
那神婆则从被子里拿出那个二爷的手,又拉过颜欢的手腕,很是仔细地用二爷的手指一一覆盖住颜欢手腕上的那一圈青紫。见二者居然十分贴合,神婆诧异地抬了抬眉——显然之前她胡说八道时,连她自己都不信的。
等看着“二爷”的手跟这“欢颜”的手腕牢牢贴合在一起,神婆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吓唬着颜欢道:“从现在起,二爷能不能醒,就得看你的了。你得看牢了,不能让二爷的手从你的手腕上滑开。万一我作了法,二爷却还不醒,那可就是你的罪过了!”
她威胁地指了指颜欢,便从床上下去,将那帐幔拉回了原位。
看着这人走开,颜欢立时就想低头去看床上那位二爷,却不想她还没低下头,就听到帐外传来一声挺吓人的呻-吟声。
她一抬头,便只见那神婆跟忽然发了羊癫疯一样,先是站在那里一阵抽搐,然后又跟打摆子一般抖动起四肢来。颜欢还当这人是犯病了,正想要站起身来,便只听那人又是一声呻-吟,竟哼哼叽叽唱了起来……
直到这时颜欢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是在跳大神。
而,等她反应过来后,她便立时感觉到,就在她想要起身去看那个神婆时,那位二爷原本松松圈在她手腕上的手,竟是一下子就收紧了。
颜欢猛一低头,便这么着,和床上那装死装了七八天的二爷林析对了个正眼。
即便此时二人谁都没有出声,心里倒都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人,果然就是自己那个“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