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移步新版》雨天晴天

6、第五章

　　送走周暮雪后，柳韵走至梳妆台前坐下，打开了楚云渊送她的锦盒。
　　一把紫檀木做成的梳子静静地躺在锦盒中，旁边还有一张字条，卷好了放在其侧。
　　柳韵小心翼翼的展开字条，一行瘦劲清峻的字句映入眼帘，她羞涩的笑了。
　　正如那个人，明明看起来清俊瘦弱，却在举手投足间隐隐藏着千钧的力量，给人一种稳重安心的感觉。
　　字如其人，他的字若是拿出去，想必也定是能如他的容貌一般冠绝天下的。
　　“人间阔，雁参差，相思惟有梦相知。”

　　柳韵心中复杂万千，他在乎她。
　　她默默拿起那把紫檀木梳子，一下下梳在自己如瀑般黑亮的头发上。
　　紫檀木的淡淡的香气也落入了她的发间。

　　晚宴上，楚瑨的兴致明显并不怎么高，只是照例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斜靠在龙椅上。
　　最后，长恩喊了一句：“上歌舞——”
　　一个个身着红色舞衣，挥舞着白色水袖的舞女鱼贯而入。
　　摆好了队形后，乐声响起，舞女们一个个在这些皇室成员与亲贵大臣面前尽态极妍。
　　许是歌舞的缓和，又或许是乐声的舒缓，众人方才悬着的心方稍稍松垮了些。

　　楚云渊坐在前排的角落里，烛光的阴影撇在他的身上。
　　半明半暗里，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眉。

　　在前排正中央坐着的楚云济似乎也有所察觉，他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舞女的队形。
　　锦慧此时正在大殿中央挥舞着水袖旋转，十个舞女在她周边围成一个圆圈，向锦慧的方向挥舞着水袖。
　　队形没有问题，可楚云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之感。
　　哪里的问题呢？
　　他想起不久前锦慧说过的话，她听到楚云渊与秦向衍商议要刺杀他！
　　楚云渊会在舞女中动手脚么？

　　楚云渊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细细的聆听乐人奏出的曲调。
　　这是宫内乐坊的乐官所作的《名士聚兮》。
　　楚云渊合着乐声的拍子，指尖一下下的轻轻点在案几的面上。

　　这首曲子中笛音的拍子不对！
　　笛音在这首曲子中只是偶尔配合，所以对整首曲子的破坏并不显著，故最不易让人察觉。

　　他突然睁开眼，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圈舞女中正对着皇帝楚瑨的那个！
　　那个舞女的舞姿的确和那乐曲中的笛音果然是一致的！

　　楚云济转过头去看楚云渊的表情，只见他紧锁眉头，目光锐利的盯着其中一个舞女。
　　楚云济不禁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那是平日里温润柔和的楚云渊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眸色。
　　他顺着楚云渊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了那舞女舞姿与其他人的不同！
　　他暗自丈量了一下那舞女距离楚瑨的步数，旋即汗毛倒竖！
　　“停一下……”他站起来，正欲阻止歌舞继续。
　　哪知乐师中此时一男子施展轻功跃出，手中的玉笛竟化作一柄短刀向着偏座江天诚刺去！
　　“奸相，偿我家人命来！”

　　“来人啊，护驾！”
　　“保护皇上！”

　　大殿上乱作一团，柳尧华因惊惧过度，昏倒在地。
　　“父亲！”柳韵转过身，急忙去扶倒地的柳尧华。
　　楚云渊上前，帮助柳韵扶起晕倒的柳尧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对柳韵道；“这里面是一些稳住心脉的药粉，先给柳大人服下去，我们再一同扶大人去偏殿休息。”
　　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楚云渊能够来帮助她，柳韵心里登时安稳了不少。在楚云渊的指示下，柳尧华被送往偏殿歇息。

　　另一边，那乐师武力颇高，很是难缠，宫廷卫士一时间竟近不了他的身。
　　楚云济一心想要保护外祖父江天诚的安全，于是向着江天诚的方向疾步而去。加入了混战中。他一个闪身，便近了那刺客的身，和他扭打在一起。

　　在混乱中，那名舞姿有异样的舞女也趁机逃走。
　　跑出了大殿，她松了一口气。
　　继续向外跑，不想却被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这位姑娘，怀王殿下有请。”

　　大殿内，由于楚云济的加入，那刺客渐渐体力不支。
　　羽林卫看准时机，上前擒拿住了乐师。
　　哪知那乐师被擒拿住后，朝天大吼：“豫州三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已无活路！皇帝任用奸相，纵容江天诚党羽胡作非为。苍天有眼，你们这些人他日必遭天谴！哈哈哈哈！”
　　“糟了！他要自尽！”楚云济喊道。
　　羽林卫忙去捏开乐师的嘴，可是已经太迟。只见鲜血登时从那乐师的七窍流出，已然没有了气息。

　　收拾完大殿上的乱景，一群人面色凝重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妃嫔和众大臣的女眷已被护送回去，大殿上只余前排坐着的五位皇子和缺了柳尧华的亲贵大臣们。
　　“查，给朕查！不仅查清楚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也给朕查清楚这豫州的灾情是怎么回事！”楚瑨气急败坏道。
　　“臣等遵旨——”众人纷纷行礼。

　　怀影殿内，楚云渊刚从大殿上回来，便坐在庭院中亲自烧水煮茶。
　　那悠闲的神色，仿若方才的一切混乱他都不曾经历。
　　不多时，李岩便将一个身着红色舞衣的女子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下去罢。”楚云渊轻声道。
　　“是！”李岩抱拳行礼后，纵身一跃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楚云渊淡淡一笑，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姑娘请坐。”
　　舞女见事已至此，便觉无甚可怕。大大方方的坐下，抬头看着楚云渊。
　　楚云渊的眸中划过一丝赞许，接着又道：“姑娘如何称呼？”
　　舞女道：“我叫容青。”
　　楚云渊点点头，又道：“容姑娘，我并不想像审问一个犯人那样与你一问一答。还请你把今天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知于我。”
　　容青见楚云渊像是个明事理的人，便道：“那个乐师是我的哥哥，我们的父亲是豫州牧江安手下的一个账房。因不愿与江安同流合污，便被暗害而死。我们告状无门，正巧哥哥在宫中为乐师，便想到了此法。就算是兄妹死了，那江天诚的嘴脸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我们死而无憾！怀王殿下便是将此事公布于朝堂，奴婢也觉无甚可怕。横竖不过一死，奴婢只恨不能报杀父之仇！”
　　楚云渊点点头道：“方才晚宴上你不过是个障眼法，让大家都以为你要刺杀陛下。实则是你哥哥要杀江天诚，你不过是在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你哥哥所在的地方楚云济以所坐的位置，一抬眼便能看到。可我不解，你们为何如此费尽心机转移楚云济的注意力？直接刺杀江天诚不就好了吗？”
　　容青道：“我也觉得纳闷，哥哥说刚开始不宜动手，要我吸引众人的注意他方便下手。他却不曾说过为何。”
　　楚云渊似乎思考了一瞬，又换了话题道：“容姑娘，我很欣赏你们兄妹的勇气，却着实不认同你们这般飞蛾扑火的方法。”
　　容青苦笑一下，反问道：“我们兄妹的父亲被暗害而死，我的心上人又因陪我上京在路上为保护我被江安的人杀害。殿下以为，一个痛失其所爱的人，还会怕死吗？”
　　楚云渊听闻她的话，怔愣了一瞬，又低低叹息道：“是啊，是早就不怕死了……”
　　容青忽然道：“殿下可愿纳我为妾？”
　　楚云渊有些恍惚的看着她，问道：“为何？”
　　容青道：“一颗心早就死了，嫁谁都无妨了，那倒不如嫁一个人中龙凤。”
　　楚云渊笑了，道：“你很聪明，看出来我能够帮你报仇。就算我不帮你报仇，他日若在我身边得了宠，就不愁报不了仇了。可是，容姑娘，纳你倒是容易，只怕今日楚云济怕是已经记住了你易容的这副样子，他要来找你的。为保万全，还是你原来的样子好些。”
　　“以后你也大可不用在我身边易容，因你骗不了我，而不易容你也更自在些。”楚云渊笑着道。
　　容青听了，尤其是最后那句颇含深意的话，令她不觉一震。
　　她随即拜倒：“臣妾谢过殿下。”
　　楚云渊点头：“先退下吧，等下小安子会安排你的相关事宜的。”

　　“阿朔，恭喜啊！”
　　容青前脚刚走，秦向衍就从不远处的亭子上跳下来道：“这容青虽不及瑶露，细看来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楚云渊并不接他的话，兀自端起茶盏品茶。
　　秦向衍太过于熟悉楚云渊，并不在意楚云渊不接自己的话，大大咧咧坐下道：“晚宴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着实蹊跷。”
　　楚云渊终于启唇道：“方才容青说并不知情其中的原委……向衍兄，只怕我们都被人利用了……”
　　秦向衍颇有些吃惊，问道：“莫非……今日发生之事是完完全全在你意料之外的？你当真不知道要有人搅和是非？你莫不是当真听了皇上的话，不敢动江天诚了吧？”
　　楚云渊冷笑一声：“向衍兄，我再糊涂也不至于如此。今日便是没有容氏兄妹这一出，我也断不会容忍江家在豫州胡作非为下去。”
　　秦向衍有些不解：“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楚云渊轻轻一笑，望着不远处气急败坏走来的柳宜墨，对着秦向衍道：“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