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月光》檀迦

11、第 11 章

　　生物钟敲响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半，沈苍利落地起身洗簌收拾完毕，出门晨跑顺便买早餐。他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因为即使再怎么拖延，需要完成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变少，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积极投入，掌控好整体节奏呢？
　　临出门前他看了一下叶未的房间，房门依旧紧闭，应该还在睡梦中。
　　清晨的鹿林更加宁静，薄薄的雾气轻轻地伏在河面上。沿河的小径边挂着零星的几个鸟笼，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对清晨的宁静最突兀的打扰。但整个空间依旧是安静的，人们交谈的声音很低，录音机里播放的声音很轻，连老人们晨练的动作都是慢悠悠地一比一划。
　　沈苍从他们身边快速地跑过，不时接收到他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和客气的微笑。他一边控制好呼吸，一边以友好的微笑回敬。
　　阳光穿过河边稀疏的树木投下温柔的光线，细细的风抚过出着汗的身体让人觉得通体舒畅。他在阳光下心无所思地奔跑，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在阳光下跳跃的弹珠，不知道最后会在哪里停下来，但仅仅是不停地跳跃就让他觉得快乐。
　　他想将这种感觉漫长地延续，可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屏幕上是商向阳的名字，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立马就变得气鼓鼓了，他接起电话，先声夺人。
　　“不是说不要打扰我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冤枉呀。是真的有急事儿。”
　　“你口中的急事儿太多了。”
　　“这次是真的，就是你走之前那个项目，甲方说进度很赶，要马上开工了。”
　　“接洽这一块不是一向你负责吗？”
　　“是呀，可是这次甲方要求的你也必须在。”
　　“理由呢？”
　　“没说。”
　　沈苍突然感到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逮着商向阳抱怨。
　　“商向阳！普通职员都是有年假的。”
　　“是呀。可是老板是不会有年假的。”对方语气中带着是三分可惜七分幸灾乐祸。
　　“我不是老板。”
　　“你是，你是幕后隐藏的大boss。”
　　沈苍自觉找错了抱怨的对象。刚想跟对方说要挂电话了，却是另一边先断了线。他正在犹豫是否要回拨一个回去，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式微的来电。
　　“小薇……”
　　“阿苍，是我。刚手机没电了。我用小薇的电话给你说。”
　　“等一下，这个点，你俩在一起？”
　　“是呀，我在小薇家。”
　　“你俩这是婚前同居了？”
　　“何止同居，你马上就要当干爹了。”
　　那一瞬间，沈苍分不清是喜悦多过惶恐还是惶恐胜过了喜悦。他喜悦那个要来到人世间的孩子，那个即使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也一样是他亲人的孩子。可是他也感到惶恐，他想自己足以去承担做一个孩子长辈的责任吗？更甚者，他还有这个资格吗？
　　下一秒他又反映过来，这是向阳和小薇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他需要做的仅仅是付出足够多的关爱就好。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没有烦恼只剩欢喜了。
　　“那婚礼呢，什么时候办？”
　　“诶。我这个大嘴巴，小薇让我先不要出去，等稳定一点儿再说。但是你知道的，我太开心了嘛。就想着向你炫耀一下。婚礼的事情等你回来再商量，先说项目的事情，会议定在星期五上午，你自己估计着时间回来。我不跟你说了，待会儿小薇发现我大嘴巴又要说我了。我挂了。”
　　然后耳朵里是一片忙音。

　　沈苍回到客栈时，大门已经打开了。叶未坐在院子里，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阳光落在她的披肩上，布料上的银线闪耀丝丝光泽。厨房里飘来甜腻的味道，掺杂着五谷的清香。
　　沈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此刻心情愉悦，起了孩童般顽皮的心思。他想要吓一吓她。
　　可是他的计谋未能得逞，她在轻微的脚步声中清醒过来，转头看见了他。
　　“又去晨跑啦。回来的正好，我熬了八宝粥应该刚好。”她一边的脸红彤彤的，还印着衣服皱褶上压出来的纹。
　　“那还是老规矩，我去洗个澡。早餐就交给你了。”沈苍理解那种被需要的感受，便不做出太多的刻意关心，怕让她觉得自己特殊。
　　“好啊。那你需要速度快一点儿。我这边很快就好。”她本来礼貌周到的表情显示出了真诚的高兴，连眼睛里都放着快乐的光芒。
　　谷类很软糯，桂圆肉很香滑，大枣很清甜，尝得出是花了心思熬制的，不知道费了多少时间。
　　“煮八宝粥要费不少时间吧。”沈苍看似随意得问道。
　　“还好。东西昨晚泡好了的。一个多小时就煮好了。”
　　“你一向都起这么早吗，即使客人很少的时候？”
　　“我睡眠不是很好，醒得比较早。但是冬天我比较怕冷，所以喜欢赖床。”她透露出一些羞赧的神情。
　　“现在早起的年轻人不多啦。
　　“你自己不也是挺早起嘛。”
　　“我是上班族，习惯了。反正不早起就熬夜，二者取其一，早起相对更健康一点吧。”
　　“也是。哦，对了！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还没。本来就是来度假休息几天的。没做攻略，准备随便逛逛走走。
　　“那带你去个地方。虽然不一定好玩儿，但是对于你应该还挺新鲜的。要去吗？”
　　“可以呀，只要别伤筋动骨就行。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哈哈，你少倚老卖老了。”
　　“诶。我真的很老吗？”
　　……
　　隔着粥碗里腾起来的热气，沈苍看着她伸手捂住嘴，笑得眉眼弯弯样子，笑纹有些深，眼角是一片神采飞扬。并不是能一眼吸引住别人视线的样貌，可是整张脸那么生动，像是在黑白画纸上第一次看到了色彩，因为独特而弥足珍贵。
　　“有人告诉过你会有人因为你的笑容而爱上你吗？”他脑海里突然想起这句烂俗却美丽的话。
　　但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爱上，他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可是莫名的，他疼惜她，他渴望看到她本来的样子。
　　他想：如果我能剥开她伪装的面具，是不是就能让她更快乐一些。明明她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女孩，却努力地装作看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