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执念》青女季商

11、交代

　　四月的雨已不似三月频繁，落下时似乎有一种淡雅的绵延，稍时又歇，才发觉只是错觉。

　　覆盖碧落的云很是稀薄，如同随意散落的轻纱，倒也不影响阳光的溢撒，就是牵扯的远了些，时而缠绕编织在一起，时而又只是将将粘连几分，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却还是没散。

　　这清浅的云涉盖的范围实在太远，举目远望也不能寻到边际，颇有几分春日懒洋洋的闲散，莫名却触动了某些烦忧思绪来。

　　从春天开始就发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忙里偷闲的六代目火影大人以一种稍显正经实则休闲的姿势瘫坐在火影办公室的椅子上，正在透过窗子慢悠悠地看天。

　　他从前并不能理解鹿丸，这风吹云动后终归还是同一片的蓝天究竟有什么好看的，有云时看云，没云时等待着云的出现。实在是没趣味极了，不如翻两页《亲热天堂》，倒是真真可以为千篇一律的生活增加些趣味。

　　而当他做了些时日的火影，不知为何却被这个同样是新上任的辅佐官的兴趣传染，时不常地就转过椅子看看云，看看风吹过的轨迹，实则心中什么也没想，就是那么看着，本来还想思索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了。

　　最初的契机，约莫是他突然想起了带土和琳吧——其实契机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因为到最后，他仰望天空时，已经不再去想他们了。而相对的是，只有当他回过神低下头的时候，他们才会在卡卡西的脑海里蓦然浮现。

　　他本来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的。

　　不过将这个习惯传染给他的那个人，近来却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十七岁开始，到如今二十岁，作为木叶忍者村的智囊团核心，任谁听说也会觉得担子太重。反倒是同他熟识的人不觉得什么，交付给了他完完整整的信任。

　　卡卡西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暂时不该交给鹿丸那么多繁重的事务，奈何他虽有心，精力却着实有限……他必须得承认，这是短板，但是耗费精力去锻炼精力这一点，于他而言更为困难。再加上如今百废待兴，又是木叶缺人的阶段，能者多劳，能用则用，实在分不出心神去担忧大家的心理问题——到底，鹿丸都是做得到的。

　　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了，不说父亲早逝，少时没有带回带土就让他成长了一回，琳死后更是让他受到太大打击。在那之后他的人生本来是悠闲懒散地过着，也没什么热血之心，只是单纯的做着自己认为的最佳抉择——并非是正确，而是最佳抉择。

　　他本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现实的大人，而后再次见到带土，他的心曾活泛回来过，然而终归又是一次抉择，他选择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带土再一次从他面前死去后，他的心终于老了，倒不是说苍老，而是一种对时移世易的淡然。他开始有心思去注意一些往常没有注意过的事物，开始越来越觉得自己成为了世事无常的旁观者。他开始时不时地想起过去，想起自己见过的人，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物。

　　卡卡西想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鸣人有承担火影之位的能力，他就去旅行吧，带上一两个同行的人，去看看自己曾经走过的路。他的心保持青春的时间太少，成熟的岁月太多，从十几岁起，就错过了许多用年轻的眼才能看到的东西。等到他离开了这个位置，他就可以试着去取回那双年轻的眼，将他、带土和琳一同错失的世事都记录在自己的眼中。待到百年后归尘归土，他也可以与他们相约黄泉，诉说他的旅途。

　　他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开始猜测那两个人会有怎样的表情，面上显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可惜那笑容太过浅淡，不足以透过面罩传达给旁人，而旁人所在意的，也并非属于带土与琳的旧友，而是被称作六代目火影的卡卡西。

　　“火影大人。”日向日足走进火影办公室时，卡卡西正背对着他向窗外的天空远望，他十分拘礼地站在了门口，先是温文尔雅地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走进来。

　　卡卡西闻言转过了椅子，忙站起了身用手示意将他请了进来，而后才再次落座。

　　以资历来说，他太过年轻，而日向一族又是古老的名门，各个恪守礼仪，相处时卡卡西很难不感到拘谨——他并不是希望别人对待自己太过严肃的类型，奈何若要真的对日向日足如此一说，倒是他的无礼了。

　　更何况，他们即将要商谈的，也不是什么能用轻松氛围就可以解决的事。

　　日向日足站在办公桌前，姿态中显出一种名门熏陶与岁月沉淀的沉稳来，完全不像是来找茬儿的——可惜这次的确是来找茬儿的。不是对六代目火影，而是对作为漩涡鸣人的监护人，父亲般的存在的卡卡西。

　　按说要找对方家长的话，伊鲁卡可能比卡卡西更合适一点，不过事件牵扯良多，从解决问题的角度上，卡卡西才是最佳选择。

　　卡卡西双手交叉在桌子上，支着下巴，以一种世事尽知的安静目光看着日向日足，面罩下的嘴唇微微抿起，呈现出一种既随意又严肃的态度来——这随意的态度倒也不是他想添进去的，气质使然尔，散漫了十几年，很难变回去了。

　　“火影大人，”日向日足先是这么又称呼了一遍，继而稍一犹疑，再次开口，“卡卡西。”

　　卡卡西不置可否，用那副安然的态度表达出，他知道日向日足因何而来。

　　见卡卡西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提出异议，日向日足继续道：“我们需要谈一谈关于小女及你的弟子漩涡鸣人的婚事。”

　　说是弟子，实际上就是称他作监护人的意思，既然是以双方家长的身份来谈，显然罪责在鸣人这一边。

　　卡卡西本就非心有丘壑之人，性子如今又过于散漫，着实不适合谈判这种事，奈何这件事他不能让鹿丸参与进来，至少在“家长”对谈这个阶段不可以。

　　商谈的主动方并非在自己这边，于是卡卡西只先说了句“好”，然后不再多说。

　　虽说卡卡西只是想交出对话的主动权，但是对于现在正怒火中烧的日向日足，这副姿态看上去实在是油盐不进，倒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让日足微微压下了火气，转而看似心平气和地问起了原因：“听说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都回来了，之前未找到他们时，我不便多做计较，如今他们回来了，我想也是该给日向一族一个交代了。”

　　卡卡西叹了口气。

　　“这件事的确是鸣人的过失，不过事出有因，还希望日向一族能够见谅，不会因此心生龃龉。”卡卡西先是客套了一下，其实他已经盘算了好久这番话要怎么说，但到了真要说的时候，果然还是难以开口。

　　日向日足并没有应话，只是沉默地等待着下文，白色的双眼中透出一种威严来。

　　“前些日子得到了佐助的机密情报，细节暂时不便多说，不过事关木叶可能受袭。佐助这次并非是为了鸣人的婚礼回来，而是为了传达这个情报。”

　　日向日足挑了挑眉，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既然日向一族尚未得到情报，证明这件事仍未证实，故而当下他还是更在意为什么鸣人会在婚礼上突然跟着“佐助”离开。

　　当时所有宾客都听到了，虽说音量不大，但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的忍者，听得清清楚楚。“佐助”只说了两句话——我要走了。再见。

　　单凭这两句话，日向日足觉得不足以构成令漩涡鸣人离开的理由。

　　卡卡西忍不住是一声更深沉的叹息——这两句话分量足不足够，恐怕只有当事人能够分辨得清，不过对日向日足的说辞却不能这么随便。

　　到底还是偏心自己的弟子的，卡卡西微微地吸了口气，努力没有让这种情绪显露出去：“当时佐助遇到了危险，是冲他个人去的，他怕牵连木叶，所以自己前去应对了。鸣人似乎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才跟了过去。只不过这次不巧，恰好赶上了婚礼。”

　　听说鸣人和佐助重伤归来，这番话勉强还算有可信度，日向日足从入门来就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场终于散去了些许。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对他的突然离场深究。不过他这件事做得实在太欠妥当，现在全忍界都知道了漩涡鸣人在婚礼上逃婚，关于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终于到了最难解决的部分，卡卡西头突然有些发疼。原本最得体的回答是让对方提出解决方法及补偿，奈何以如今鸣人同佐助的情况，实在不好说最后会得到个什么结果。

　　于是卡卡西稍带劝解的语气道：“虽然这件事影响颇大，但要结婚共处一生的终归是两个小辈，我想，这件事先让鸣人和雏田谈一谈，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解决方法如何？”

　　日向日足几乎就要反驳，但是想到如今漩涡鸣人的地位，也并非自己可以随意处置的，内心不由憋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案：“好，等他们谈过，我们再来谈。”

　　他说完并没有再留下，只是最后打了个招呼：“那我先离开了，火影大人。”

　　卡卡西点头。

　　下次再见时，恐怕会变得更加尴尬啊。

　　鸣人和佐助，真是抛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难题。

　　值得庆幸的是，到了那时，就可以让鹿丸参与进来了，事关“木叶”的对谈。

　　卡卡西放下一直架在桌子上的手，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桌子上的花，指尖的触感很是细腻，让卡卡西不由走了神。

　　这是樱前些日子送来的栀子花，花还没开，听说要到五月份才能见其全貌。倒也不是喜欢花，只是樱说火影办公室显得太过清冷单调了，在桌子上养盆花也不错。

　　是不错，就像他以前没有看云的兴趣一样，他本也没有养花的兴趣。然而自四战之后，他各种各样的爱好就多了起来，活得越发像个老头子了。

　　养花逐渐也发展为其中的一种，而这盆栀子花，如今可谓是倾注了他的闲暇兴致之物了。

　　记得樱送来花的时候，还随口提起了栀子花的花语——坚强，一生的守候。

　　既像是对他的勉励，又像是对他的解读，再没有比它更加匹配他的了，不是吗？

　　只是这个一生，真的是太过漫长了啊，漫长到他几乎看不到前路，所剩下的，唯有等待而已。

　　鸣人和“佐助”再次回到村子的时候，并没有引人注目。虽说他们两个如今也算是“特权阶级”，拥有不必报备火影就能随意进出木叶的权利，但到底不想令卡卡西为难。

　　他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鸣人的小窝，如同一开始就停留在那里一般。

　　团藏坐在椅子上，披风摘了下来被鸣人接了过去，随手搭到了衣架上。用了别天神后团藏对于破坏鸣人的婚礼这件事热切程度降低了许多，但考虑到日向一族，他还是不希望漩涡鸣人跟那边扯上什么关系。

　　关于这件事，他们还是需要谈一谈的。

　　鸣人拘谨地站在一边等候“佐助”的发落，他之前对“佐助”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没想到“佐助”还愿意理睬他，甚至跟他回到木叶。他猜不透“佐助”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只得手足无措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鸣人，”团藏本想抱臂，意识到自己只剩下一条胳膊的时候，便改成了捏起自己的下巴，显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来，“你的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一上来就是这种敏感话题让鸣人有些承受不住，他不明白“佐助”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是磕磕绊绊地开口：“佐、佐助你觉得呢？”

　　团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并未答话。

　　鸣人更加慌张了起来，搞不清楚“佐助”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可能再让婚礼举行下去，这对雏田不公平，他意识到自己对佐助的感情后本来就对不起雏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毁了她的一生。但是，“佐助”对于他的婚礼，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团藏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是想再重新举办一次婚……”

　　“我当然不会再办一次！”鸣人闻言瞪大了眼，实在没想到佐助居然对自己已经不了解到这种程度，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和雏田安心结婚？

　　团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也不去管鸣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有了别天神在，他有恃无恐，也懒得虚与委蛇。只要他是“宇智波佐助”，漩涡鸣人就不可能反抗他。

　　他满意的神情让鸣人又误会了，心底突然燃起了希望，于是按奈住激动踟蹰着问：“佐助，你……是不是也不希望我结婚？”

　　团藏闻言斜睨了一眼鸣人，不禁轻笑了一声。知道漩涡鸣人喜欢宇智波佐助后，他的所有行为团藏都开始理解了起来。团藏自是知道鸣人为何有此一问，但是他没必要回应鸣人的期望。左右，他是不可能陪鸣人玩儿什么恋爱游戏的。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捏住下颚的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说了，不关我的事。”

　　鸣人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