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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弃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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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飘过来的时候,宋七和白护卫尚在牢狱门口。
可白护卫却是一瞬间煞白了脸色,冲了进去,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般浓重的血气是死了多少人。
都死了。
林富商、殷老七、狱头、狱卒、甚至是这牢房附近的几个人犯全部、命丧当场。
鲜血从伤口流出,又慢慢凝固,如今的牢房只余下那久经不散的血腥之气。
场面最为混乱的是殷老七和林富商的牢房。
林富商的牢房三方的木柱皆有打斗的痕迹,破败不堪。而林富商的尸体面朝下趴在那,身后是一摊血泊。
白护卫脚步缓慢着,走近林富商那一方牢房。牢房的木柱上是抓过痕迹,那是鹰爪手留下的,是殷老七。
……他真的来救过林老头。
可殷老七死了。
他被人用剑钉在了墙上,四肢以及咽喉。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流淌着,似一块血色的幕布。
他的眼睛被人用剑划瞎,血流淌过的地方干涸着,撕裂着。
他眼角那七字伤疤被血色浸染,没了生气的疤痕竟无端平和起来。
白护卫迈着步子,他缓步靠近着,踏着干涸的血,望着毫无生气钉在墙上的殷七。
殷老七最为得意的就是那一双鹰爪手。
救人或是杀人。
可他那一双本应灵活劲道的手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淋在血里………
噗!
“老白!”宋七赶紧搀住白护卫。
噌!白护卫顶出了手里的剑。
他微微弯着腰,他蠕动着满是鲜血的唇,瞳孔漆黑深邃,似蕴着狂风暴雨。
“让开。”他声音平静的让人害怕。
他的血在热到极致之时促的变冷,一寸又一寸,从心头漫到指间。
他的剑颤抖的轰鸣着。
“老白!冷静点!”
“滚。”
白护卫转身欲走,可宋七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抽出了剑,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的眼神不似作假,他的剑锋亮着灰蒙蒙的银光。
白护卫要走没人拦得住,亦没人敢拦,钟期、连远、宋七,没人可以。
白护卫是夜叉白。
谁也拦不住。
他们都不知道为何白护卫刚刚好好的,突然看了殷老七一眼便叫嚣着杀人,便对他们拔剑相向。
剑客的剑必须是稳的,不然便是伤人伤己。
白护卫的剑从来都是稳的,可是现在,随着他缓步迈出的步子,雪白的剑刃颤抖着。它不稳,但它依旧可以随时取人性命。
牢房里一片狼藉,只有血腥气息在整齐的飘扬着。白护卫口染鲜血,身受重伤摇摇欲坠,而他的剑直指钟期三人。
谢一顾踏进牢房,看见的便是这般模样。
他没有开口,没有说话。
白护卫脚步虚浮,平剑而出,谁都知道,他不对劲。
谢一顾靠近牢房,发现了林老板,以及死相极惨的殷老七。
……他只能认为这人要去□□。
白护卫移着步子出了牢房,眼前又出现一人,他被谢一顾挡了道。
“让开。”
谢一顾无意阻拦白护卫,只是他站的地方恰是白护卫要离开的路途。
他无意阻拦这个被愤怒和意气冲昏头脑的笨蛋白痴江湖人。
“白护卫想干什么?是想行刺本官还是想草菅人命?”
白护卫剑抵了上去。
“你想替他们报仇?人都死了报什么仇?”
噌!
剑光一转,白护卫明晃晃的剑架在了谢一顾的脖颈。
谢一顾看着这细微颤抖的剑,他忽得明白,笑了。
“你竟是在愤怒什么?”
白护卫瞳孔骤然一缩。
“死了几个人而已,你们江湖人不都是以武服人生死不论?难道你的这把剑就没染过血?”
谢一顾的目光从白护卫的剑上移到漆黑的瞳,不动声色的脸,“还是说……你从来没考虑过这样的事?”
“杀人偿命,别人一样,你——也一样。”
谢一顾的声音低沉着,似一句箴言撞在白护卫的心口。
他无意阻拦,无意惹怒,只是他…不自觉开了口,他希望白护卫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江湖恩怨,半分仇杀,只一腔热血意气,死于非命,死于仇杀,数不胜数。
报仇?什么是报仇?究竟是让他人死得其所,还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
白护卫垂了眼睛,他缓缓移开了剑。没再动作,失神的站在原地。
谢一顾的目光落在白护卫垂在身侧的长剑,它不光洁如新,亦不锈迹斑斑。他不懂那些剑道,那些江湖人的执着,可他似明白白护卫的纠结。
杀人或是救人,从来不是剑为,而是人为。
谢一顾越过白护卫,走进牢房,喊来钟期与连远处理林富商和殷老七的尸体。
只有几个人的牢房静悄悄的,即便是料理后事,也只有窸窸窣窣的几处声响。
是这血腥气太过沉重吓人,亦是白护卫那难以捉摸的一口宝剑。
噌!
这声音不太不小,是白护卫收剑入鞘的声音。
谢一顾在查看林老板的伤口。
他不知自己听见了什么。
是无奈的屈服,还是不屈的反抗。
他只是宽慰一笑。
白护卫收起剑,和宋七二人合力把殷老七的尸体放了下来。他脸色平淡,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七在检查殷七的伤口,白护卫的眼神却瞄向谢一顾,神色莫名,带着几分探究,亦带着几分赞同。是不是读书人都如这人般一眼就能将人看透?
许是殷老七流的血太多,与其说是宋七把殷老七放下来,倒不如说是把他扯下来的。
宋七放下殷老七的尸体,才发现这究竟是为何。
殷老七的肋骨被人击断,直接透背而过,鲜血淋漓,甚至透过那卷起血肉都能看见那森白的骨头。可殷老七的胸前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杀殷老七之人必定是内家高手,隔山打牛般一掌打去,表面毫无异样,内里却已翻江倒海,直击肋骨。
换言之殷老七是被自己的骨头戳死,或是被自己的鲜血湮没而亡。但不论死因如何,这断然不是什么轻松的死法。
“好凶残的功夫。”宋七倒吸一口凉气。
咔嚓咔嚓……
稀松几声碎响。
检查尸体的宋七寻声望去。“老白?”
白护卫双拳紧握,发出噼啪声响,他双目直视前方,神情愤恨至极。若刚才的白护卫是极度隐忍,那如今的白护卫绝对是怒火中烧。
宋七赶紧闪到一旁,这老白不知又要发什么神经。可他一转眼,便明白白护卫这份愤怒从何而来。
那是挑衅。
在挂住殷老七尸体的那一方灰墙上赫然划着一个大字:白。横竖撇折不带任何犹豫,剑锋划过的笔法凌厉,入木三分,又经殷老七献血侵染那一个白字俨然是一个血书。
写着白护卫的名字,将殷老七残忍杀害,更是将这牢狱之人尽数杀掉灭口。
不是示威挑衅却又是什么?
而挑衅的对象,再明显不过,就是白护卫。
“老白,你究竟是惹了谁……”
白护卫忽得想起刚才遇见的那个青衣人,以及那人最后突然的消失……
白护卫的眼眸愈发深邃……
时值辰时,天光未亮,万家灯火皆是寂静,除却这城东偌大的玄天府。
谢一顾吩咐钟期带领府卫将牢狱清理干净,带着白护卫、宋七去了偏厅。
谢一顾坐着,宋白二人站着,谢一顾只喝茶不说话,白护卫提剑不说话,宋七望地不说话。
可新府尹和白护卫之间的气氛僵得让宋七只想逃离这火葬场。
“白护卫。”站了大半个时辰,美人府尹终于发话。
白护卫回:“属下在。”
“这桩命案,白护卫怎么看?”
“想必有人有意挑衅玄天府。”
“本官也这般认为,只是那贼人别的字不写,端写一个白字……白护卫混迹江湖良久,可有线索?”
白护卫道,“这事宋七比较清楚。”
谢美人移向宋七。
宋七心底一抽,又挖坑?
宋七道,“大人,据属下所知,这应是是个杀手组织,不是一般江湖门派。昨日下午闯进大堂的刺客经由大夫查证,是中毒而死,是见血封喉的厉害之毒。□□上才有得卖,价格不菲,想必这组织势力不弱。”
“钱财不缺,渠道不缺,又能找上林富商的确是个不弱的组织。”谢美人再次望向白护卫,“白护卫觉得是什么组织?”
白护卫望了谢一顾一眼,为什么总问他,他不是百事通。
“属下不知。”
谢美人磕了磕茶杯,“本官以为白护卫定是掌握了非常的线索,才敢如此胸有成竹的站在这。”
白护卫眨眨眼,他胸有成竹了?
“本官将白护卫与林富商二人关在一处,本就是希望白护卫能从林富商口里套出些什么,同时也护着这重要的人证。不想白护卫不禁被人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支走,还没点消息都没打听到。白护卫,你说你该当何罪?”
谢美人放下茶杯,笑得很具风韵。
白护卫哑了哑,看了谢一顾几眼,最终他还是勉强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大人,你并没有说是让我去护”
“我以为你明白。”谢美人抢断白护卫的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白护卫眼角狠狠一抽,无奈低眉拱手,“属下知错。”
“那白护卫是否可以本官,白护卫究竟查到了什么?”谢一顾敲了敲茶杯,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