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橙色笑脸

2、第 2 章

　　小夕迅速转过身。背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人？”小夕冲着空气大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中慢慢散开，带着紧张带来的尖锐和干裂，听上去有点陌生。

　　周围一片沉默。只有风扫过树梢发出的刷刷声，仿佛阵阵海浪。大片浓密的树冠阻挡了夏日的阳光和炎热，在山路上洒下重重叠叠的阴影。

　　小夕用力向来路望去。幽暗的山路静静向远方延伸，除了随着山体的变化而弯曲外，简直可以用空旷来形容。她使劲眨了眨眼，又用力的向更远一点望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有东西在移动，仔细凝神却发现不过是路旁随山风摆动的野草。

　　“奇怪，这是幻听了么？”小夕皱了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山路看上去忽然变得有些阴森森的。而红色的石头也仿佛开始泛出血气，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小夕的心一阵狂跳。“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照的”她嘟囔着给自己打气：“走了走了。”

　　收起相机，紧了背包带，还没迈开步子，她却又听到那声音，这次带了点懒洋洋的味道：“我就是我啊，这什么问题？你呢？”却不是从耳边传来，听上去仿佛悬在头顶。

　　“什……什么玩意儿，在这里装……装神弄鬼～”小夕打个趔趄，差点栽倒，声音也跟着劈了叉。小时候读过的各式各样山鬼勾魂的故事瞬间淹没了她的大脑。这些故事基本都是一个套路：凡人在山里独自一人，遇到一个声音问姓名，如果这时回答自己的真实姓名，山鬼就会借机勾去这个人的魂魄。

　　这渗人的记忆瞬时让小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超现实的味道：大石后仿佛有幽幽的眼睛在发光，树林间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草精在穿梭。想象带来的恐惧迅速弥漫。小夕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手机：这没用的东西现在虽然没信号，但必要时拿来当个板砖拍人……或鬼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小夕努力睁大眼睛向头顶望去，满眼只见巨大的树枝和浓密的叶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错了。”那声音接着说，同时一枚小石子从远处飞来，准确的落在小夕的左脚边，激起一片尘土：“看这里，向左，然后抬头。”

　　小夕有点生气：这是在把自己当猴耍啊。本想硬气的直接走掉，可身体的反应却快了半拍，她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指示转身抬头。只见远处一棵大树上，隐隐约约的有一团黑影，看着和别处不同。那黑影看到小夕在往这个方向瞧，忽然扬起一只形似胳膊的东西，向小夕挥了挥。只是距离甚远，细节什么的她全然看不真切。

　　“有形的东西，起码不是鬼吧……”小夕长出一口气，原本卡在嗓子眼的心脏也忽悠悠落了一半下来。那树起码有四层楼那么高，但那黑影身姿轻盈，三下两下就从树稍上翻下来，转眼已经稳稳的落在地上，随即分成两块，一前一后向小夕走来。

　　“这是猴子在无丝分裂吗？”小夕吐着舌头小声说。那两道黑影却已走到小夕面前，原来却是个身材瘦高的少年，脚边跟一只毛茸茸的黑猫。那少年看样子不过18，9岁，长得颇为好看：五官白净，唇红齿白，细长的眼睛里两颗眸子好像黑夜的寒星，深不见底。右耳上一片亮晶晶的，却是打了两枚银色耳钉。这么热的天，那少年却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帽衫和细腿牛仔裤，身后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登山包。脚边那只黑猫懒洋洋的，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一身皮毛油光水滑，通体黝黑，连一根杂毛也没有。

　　少年双手抱在胸前，笑嘻嘻的站着。山风吹过，他额前的刘海儿轻轻飘动，印着眼中水波流转，一副神清骨秀的风流态度。不知为什么，小夕竟觉得这画面有点似曾相识，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也忽悠悠镇定了许多。

　　“咳咳，这位同学，你可不可以不要忽然从空气里冒出来，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小夕没那么害怕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少年却没理会小夕的抱怨：“你是什么人啊？在这里做什么？”脸上明明带着笑，但当小夕和他的目光接触时，却觉得仿佛被冰冻千年的寒刃划过一般，连背后都冒出一阵冷气。

　　“我……路过打酱油……的。”小夕毫无准备的被少年的气场碾压，说话也打个磕绊。

　　“路过？打酱油？”少年脸上的笑容没变，只是眼神更冷了：“这里这么偏僻，你是去哪家店？打哪门子酱油？”

　　“这……我只是幽默一下……幽默懂不懂？”小夕有种耍贫未遂被一下子拍死在海滩上的无力感：“这不是网络热词嘛，前两天的网剧里还有用……嘿嘿嘿……”她干笑几声，见那少年毫无反应，只得中途刹车，接着道：“那个，长话短说，其实我完全是被人误导了，都是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位大叔……”小夕迅速将自己如何在火车站被人忽悠上了无照黑车，随后又被丢在路边的故事复述一遍。“老实说，这一路上我都没碰到什么人，路标也没看到一只，刚刚还以为要一条路走到黑。这里你熟么？去古栈道该怎么走？或者能让我回去公路那边也行，起码那里有车可打……”

　　那少年只低头听着，中间没有插嘴，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过。倒是那黑猫，仿佛通人性，一开始还安安静静，听到小夕废柴迷路的部分，忽然发出哧哧哧的怪声，身上的毛也跟着轻轻抖动起来，就像人想笑又不敢放声大笑拼命忍住的样子。小夕忍不住狠狠看了它好几眼。

　　“明白了。”等小夕终于停下来喘口气时，少年方才慢悠悠的开口：“你说那公路啊……这地方我很久没来，那公路倒底在哪我也不清楚。”仿佛被一桶凉水浇到心上，小夕的希望顿时去了大半：“原来你也只是路过……”。既然不熟，装哪门子大尾巴狼，还要大喘气给人以虚假的希望。小夕心中无数弹幕刮过……

　　大概小夕语气中的失望太明显，少年有点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不就是条路嘛”小夕勉强一笑：“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她趁周末专门从A市跑来，折腾一圈却连栈道的毛都没见到。想到这儿，心里不知怎么就委屈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少年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夕，好像觉得有点好笑，但似也有些不忍。“刚过中午，天还早……”他低下头轻声道，像是对那黑猫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黑猫喵的叫了一声，伸出右爪，带点威胁意味的挠了那少年左脚一下：“好了好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少年有点无可奈何的说。那黑猫白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不再理他。

　　“你也别沮丧，”少年抬起头对站在一边的小夕说：“那公路我不熟，栈道倒是知道，有近道可以过去，快点走大概一个钟头多一点就能到。”小夕猛的抬起头，激动的抓住少年的右手：“真的？”

　　少年面色一红：“唉，你放手，别拉拉扯扯的，我带你去就是，省的你在这里瞎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