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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诱僧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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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帝江就带了贴身随从一道往大山里去。
两人不知行了多久,原来的马匹被挡在山涧瀑布外,只能步行,这越往里,珍奇异兽便越多,参天古木林立,遮了阳光,也没有人迹曾经走过的样子,跌跌撞撞行在山林中,不知道从何寻起。
起初两人还会走一段,喊两声,希望有桃花寺里的和尚出来砍柴什么的听到他们的声音,结果喊了半日口干舌躁,也不见有一人经过。
怕是这不周山,真的被人传做了妖山,连个砍柴的农夫都不见,只是奇怪为何有人会把庙宇造在这种荒山野岭。
在树阴下休息了一会儿,帝江发现自己还只是在半山腰,后面的山一座比一座高,他怕再这样没有头脑的找下去,找到天黑也没有结果,这天一黑,还说不定就真的遇到什么野兽,到真成了“有进无出”了。
随从在一边搭话到:“主公,不如我先去前面那块突兀的石块上探探路,若有庙宇的红墙黄瓦,我再喊主公!”
帝江点头,两人爬上峭壁,朝山林深处望去,有一座石桥横在山涧上,那小石桥隐约通向一处幽壑,苍翠之间,藏了一点淡绯的红,开了满满一树。
如今不是秋天,没有枫叶红,什么花,一开就开了一树的芳菲烂漫,血红如火?
帝江终于是松了口气,指着那星点的桃花树笑道:“皇天不负我,终于找到你了!”
随从奇怪,如何没有看到半点庙宇的影子,主公就说找到了呢?
帝江仿佛看出了随从的心思,解释道:“满山只有一处桃花红,桃花寺,自然是隐在桃花盛开处了。”
随从茅塞顿开,见帝江眉宇舒展,一路小跑着朝那桃红处寻去,也便急急跟着他,一步不拉。
*** ***
做人久了,连体力都不如以前了。
待到夕阳西下,帝江这才气喘吁吁地攀到了目的地,他一面喘气,又是心急,又是不安,又是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走路累了,越离那桃树近,他的心跳就越快。
他想了二十几年,等了二十几年,终是盼来了久别重缝的那一刻,那一刻,他在梦里梦到了无数次,在脑海里刻画了无数次,有虚幻的,有真实的,如今都可以实现了,却叫他分外的不安起来。
帝江把头抬起来,遥望嫩草青翠中一处红艳夺目的光辉,年岁久远的老树上顶着红粉相间,微风拂过,抖落一树桃花。
老桃树边有一口老井,树下站着打水的小沙弥,单薄的粗麻僧衣,小小的脑袋上已经没有了当初叫他着迷的如云青丝,透亮的脑袋上空空如也,点了淡粉色的六点印。
可是,无论他变成什么,帝江都能一眼认得,他的背影,他的气息。
化成了灰,他都记得。
听闻有人走近,小沙弥转过身子,翩然回头。
见到帝江那一回眸的吃惊,如受惊的小鹿,一双透彻的眼睛泛着清澈的光。
人在桃树下,印了一树的乱红,他的脸是红的,唇是红的,连泛黄的僧袍都是红的。
乱红,红了对方的颊,乱了帝江的心。
帝江怔怔地看着对方,不敢再动一下,也不敢开口说话,就只是这样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动弹不得,他怕这只是一场梦,他一动,就惊了眼前的人。然后他从梦里醒过来,妤桃会再次消失不见了。
“主……主公……您走的好快,小的都赶不上了!”
后面追来了被抛在后头的随从,那原本美妙的四目相对的宁静却被突然的说话声打乱。
帝江有点不高兴,却见那小沙弥低了头,收拾好水桶准备走,他一个心急冲到对方面前。
再也不能让他溜走了,帝江在心底末念到。
“那个……小师傅!”
“恩?”小沙弥停了下来,又回头看他,对他合掌佛理道:“施主有什么吩咐么?”
那声音,也确是当初天庭的弱柔无骨,一字字打在帝江心坎上,叫他兴喜若狂,掀起了壮阔波澜。
“……呃……我们赶路口渴,可否问小师傅讨一碗水喝?”
小沙弥怔了怔,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外人一般,颇是苦恼的犹豫着,随后才从水桶舀出一碗清水,递给帝江,帝江接过却没有喝,而是又把水转手递给随从,一面嘱咐到:“慢点喝!”
随从受宠若惊接过,喝了一口,山涧的泉水甘之如饴,又加上赶路辛苦,怕帝江等急,便忘记了他的嘱咐,三五下一饮而尽,傻愣愣的把木瓢直接还给了小沙弥。
还真没见过那么笨的随从,帝江突然觉得自己养了一堆傻子,刚刚叫他慢点喝,不是提醒他注意别呛到,而是叫他喝的慢了,自己好能多看看妤桃。
结果那随从喝水的速度比平时还快了一倍,怎么不叫帝江气急。
“还要么?”小沙弥问。
“厄,我的朋友还渴,再给他一碗可否?”帝江忍不住使了眼色,瞪了瞪后面的人,那随从这才恍然大悟,取了水,后退了几步,背对着两个人“慢慢”地喝。
“这里可是桃花寺?”帝江问。
“正是本寺……”
“可否带我们见一见方丈?我们就是特意来寻你们方丈的。”
“当然可以,不过小寺从来没有接见过外人,施主还是第一个,刚见施主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原来施主与方丈是旧相识,难怪能找到这里。”
小沙弥准备提水桶,帝江眼疾手快接了过去,“小师傅身子看着单薄,我帮师傅拎吧,也谢过小师傅刚刚给水喝。”
对方淡淡一笑,也不拒绝,便由着帝江拎了。帝江挽起袖子,走在他身边,那熟悉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如今人就在身畔,却叫他心跳地更厉害了。
“还没请教小师傅名号。”
“小僧戒情!”
戒情?这算是对他的警告么?
帝江不满地皱了眉,就算是警告,也拿他无法。人,他是要定的。
帝江回头对身边娇小的身躯道:“我叫帝江,你可要记得。”
*** ***
当晚,帝江见过了老方丈和其他三位师傅,死活赖着住进了空着的禅房。
那老方丈到是挺喜欢帝江,两人在房里探讨禅学聊到深夜。说到佛理,在天上的时候,时不时要参加灵山法会,论佛思辩都是小菜一碟,一来二去,帝江也大概了解了这里的一切情况。
比如,为什么这寺院要造在山林深处,原因是因为最开始的一代方丈想要渡化成仙,便专心在这里理佛。和尚要生存,总归是要出山的,尽管次数不多,但还是会因为好心而收留被丢弃的孩子,这里的和尚都是孤儿,也便有了继承者一代代的留传下来了。
又比如,他知道了妤桃也是孤儿,是老方丈有次下山化缘,在一棵树下捡到了他,而后把他养大。老方丈对喜欢他,将他一直留在身边,也不希望他下山被凡尘打扰。
从房里出来,夜已深,月色下站了一个人。正是戒情和尚,也就是妤桃。见他还在那株桃树下打水,便过去帮忙。
妤桃见是他,笑了笑:“施主还没有休息么?可是我家师傅拉着你不让你走?”
“呵呵……”帝江尴尬的笑笑,正想帮他打水,妤桃按住了他的手。
“施主又想帮戒情了?刚才帮我提水的事情师傅都知道了,还责备了我呢,现在戒情只是想打盆水梳洗,施主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说完弯下腰身打水,细弱的身姿在月色下分外轻灵,几乎在一瞬间,帝江想冲过去紧紧抱他入怀。
忽然刮来一阵晚风,抬头漫天的桃花散在风里,落了花雨。头顶花枝乱颤,抖下数十片花瓣,纷纷扬扬贴在戒情的头顶。
戒情伸手从头顶扫下来完整一朵,凑进鼻息,笑着对帝江道:“佛说[拈花一笑],花美如此,自然能笑得随性。”
而这“拈花一笑”的随性,却触动了某人心底最柔弱的东西,神经一瞬间被崩断,相继迩来的正是帝江不顾一切的上前抓过对方的肩膀将人顺带抱进怀中。
他对上他的双目,急切道:“你不记得我了么?见到我的时候,没有一点想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