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分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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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留孔丘和不曦一道用饭，总管太监按规矩拿了菜牌请示选什么合口味的菜肴。
随手一番，点了十来样时令新鲜的，又命人取来藏地下半百岁月的十里香。
举杯筹措，酒赋诗情。
月上柳稍，想起子暇还在宫里，此时又跟孔丘吟诗评赋起了性子，不好早早散去叫孔圣人无趣，便招来总管，命他去看看子暇的偏殿有没有传饭。
隔了一会儿总管来回：“偏殿的宫人说，弥公子还没有叫，说是不饿……”
“哦。”帝江抬头看窗外明月，几乎升上中天，以往此时早就用完饭了。现在这会儿还不饿，难道是故意气他把他一个人丢在寝宫生气了不成？
若真是吃醋，倒吃得合乎帝江的心意了。
随即笑着又传来总管道：“叫膳房做这些个同样的，给弥公子送去。”拿玉筷点了桌上的凤尾炙清鱼，碧粳五珍脍，白玉莲叶羹，鹿肚酿江瑶四道菜式。
总管会意，拿好菜牌刚要走，又被帝江叫了回来。
“等等！——把这些个做两份，一份送偏殿，一份再拿到这里来。”
总管奇怪，元君三人刚刚吃得差不多了，还要再拿一份送到这里干吗？见总管疑惑不解，帝江瞅了瞅对座的不曦：“再拿一份同样的，给九如公子送去！”
回到台面上，不曦紧着脸假意没听见，帝江忍不住对他道：“等下菜拿来了，可是要孤王亲自拿去？”
不曦饮了酒，脸微红，这样子却是以往不曾见过的。以前在天庭，喝酒最上脸的是九如，最能醉酒的是东华，何时见过不曦红过脸？
沉默片刻，不曦憋了一口气回：“……我给他送去。”
＊＊＊ ＊＊＊
又喝了半个时辰酒，约莫差不多了，差人送孔丘回驿站，帝江想起弥子暇来，不知道小人吃了没有，是不是在寝宫乖乖等他。
早上还有要紧的［事情］没有做完，岂能就这样白白地放过他？如今夜深，正值春风一度的大好时光，古人说，暖饱思淫欲，切不可浪费了古人的苦心教诲！他若是吃饱休息好了，再洗得干净钻在被子等自己，香香暖暖，更好！
那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心情颇好，没等总管问去哪就直接宣道：“摆驾偏殿！”
“——是！”总管此时才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能让元君龙颜大悦了。
就算是瞎子，这回主人的声音里洋溢着轻快，也料定元君兴冲冲的目的地就是偏殿寝宫的大床。
＊＊＊ ＊＊＊
话分两头，帝江快步行至子暇寝宫的那会儿，不曦天君放下身段头一回做了宫人，小心翼翼地端了漆花食盒扣响了九如星君的宫门。
看到门外职夜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九如公子吃了么？”
那小太监揉揉瞌睡的眼睛，摇了摇头：“午饭晚饭都没叫……也不让进门……”
闻此言，来人皱了眉头，沉下了脸：他连午饭都没吃？！
小太监连忙上前：“公子给九如公子送吃的么？可要小的端进去？”
“不必……”刚要拒绝，又像想起了什么道：“等等，你去敲门，就说是你们元君送来的，然后你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应就行了。”
小太监一听不用他伺候了，高兴地咧了嘴直接上去扣门，低声朝里喊到：“公子！”
隔一小会儿，里面传来庸懒的两个字：“何事？”
这到是九如的性格，不高兴说话时能简则简。若烦了，硬是故意不吐一字叫人着急。
“小的给公子送饭……”
缓缓又是轻声，如流水一般：“……不用了。”
不曦在后面推了推小太监，使使眼色。那小太监知趣地连忙改口：“是元君亲点的菜，要小的送来！”
房里突然没了声音，等了又等，也不见回答，不曦刚要再扣门，里面才晃悠着飘出一句：
“拿进来吧。”
见完成了任务，小太监朝不曦回了礼，屁颠屁颠地消失得干净。不曦深吸一口气，抬脚推开宫门。
一眼望去，一地的竹简散落得毫无章法，七七八八横竖散乱，像是被强盗劫了屋子。再往里看，里屋的软塌上躺了一个人。侧着身子，头朝里，一面用手支着脖子，一面翻卷着竹简看得认真。不曦蹑手蹑脚过去，也不说话，绕过地上的散册，行止软塌旁边桌案，把食盒轻轻放下，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见背后悠悠的声音。
“都进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不曦回头，九如已经收了竹简，随后起身把它们往地上一丢：
“看完《二楞》看《为政》，看完《为政》看《治国》，翻来翻去，这人间的书又重又笨，眼花手酸，累都累死。”
言辞间，又回到了往昔天庭第一难伺候的口吻，是原来九如星君的脾气，那撅嘴故意挑刺的样子，却是不曦百般纵容后的习以为常。天庭没有人敢在不曦天君面前造次，自然，九如奚落责难小仙出错的时候，后面总有只笑着看却不帮腔的不曦天君。
只要不太出格，九如撂什么狠话，不曦都是笑着照单全收，对自己的也好，对其他仙家的也罢，连法度之神都不吭声了，其他的仙家，有谁还敢对九如星君说半个“不”字？
不曦没想到九如竟然先开了口跟他说话，一时半会却不知道回什么好，只是想到他连午饭都没吃，把食盒打开，端出了还在冒热气的四道菜，整齐摆在桌上，又摆上玉筷，请出一壶刚刚开的十里香，一并满上，推到九如面前。
“听说你连午饭都没吃，神仙也没有这样的。”
九如看他这套伺候人的活做得行云流水，眼里终于露了浅笑，安静地坐下来：“都说了是神仙，凡人自然比不得，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没什么关系。”
不曦指了指那盘色泽鲜艳的凤尾炙清鱼道：“这是深潭里的雌清鱼，肉嫩鲜滑，骨酥少刺，你平日就不爱肉荤，这鱼到是不错的。帝江点的这些，总该合你心意。”
九如看了一眼清鱼，没有动筷子，却对上不曦的朗月目：
“帝江点的，就该合我心意么？你亲自送来，难道也是帝江亲点的？”
眼里突然失了笑，还不明就里的多徒添了几分嗔，见对方不像开玩笑的表情，不曦终是不得不直面九如的咄咄逼人。
“我以为……只要是他为你做的，总是得你心的。你心里，也确是希望他念你多一点，看妤桃少一分……”
“……那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九如缓缓站起，踱到不曦面前，挑了挑美目，却叫不曦的目光无法从此人的脸上移开，“我合了心意，眼里心里都只容他一个，这样你也甘愿么？”
“……”
“你到是老实告诉我，你下来，是担心玉帝盛怒责罚我偷下凡间，特来寻我回去的，还是……你怕我再在帝江的茶水里下药，就此迷了他，来个霸王硬上弓？”
对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再回答。
等了半晌也不开口，那眼里闪烁的光却变得异常浓烈，好象案几上的烛火，越烧越亮了。
九如叹了口气，想是答案早就心知肚明了，既然如此，不如留着给各人一道追想，不去捅破这窗纸，活在云雾间，还好些。
“你都知道的……这些年，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的……”
既然不说破，那晚冲昏了头的强吻，也不必提起，全当做了场梦，都一一忘记吧。
不曦转过头，不再看那双灿眸，声音，却是寂寞而疲倦的。
“我来寻你，是不想看你毁了自己……”
这回轮到九如不语。
不曦不等他反映，又道：“你终是放不下他……放不下他，又何必毁他……”
顿了顿，换来的，是九如星君的笑言：
“……不毁他，我又如何知道，你心里是否也放不下我？”
那瞬间变得轻柔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四散回荡。
最是绕指柔，熔克了百炼钢。
有时候，声音比锋利的兵器还能刺穿人心。确定不是在梦中，第一次，忘却人间岁月几何，不曦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分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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